凤凰面具-风流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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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艺起身去准备咖啡,梅轩坐在衾被间捂紧了头。

    他昨晚做了什么?他怎么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刚刚,就在醒来前的那个迷蒙的瞬间,他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节点——小桐是拒绝了与他订婚,但是并不等于小桐从此拒绝了他的感情,不是么?

    就像昨晚苗艺跟他说过的那样——苗艺说,女孩子跟男人的想法是不同的。可能他认为这样做正是给小桐一个最好的承诺,可是小桐却可能不喜欢这种“自己要订婚了,自己确实最后一个才知道”这种感觉。所以这个消息突然到来,在小桐还没有理清思绪之前,她本。能的可能选择逃避……

    没错,昨晚苗艺就是因为不放心他喝醉才跑来跟他聊天。他们两个人聊了很久,苗艺也帮他开导了很多——苗艺一直在帮他分析小桐的心绪,苗艺甚至还在陪他喝酒。

    他之前本来已经喝醉了,回到母亲家里跟母亲吵过几句之后,回到自己的公寓里……不久苗艺就来了。只是喝酒,只是说话,可是后来怎么会发生了这样的事!

    ——如今他竟然跟苗艺做了这样的事,他还如何再去想办法挽回小桐?

    他还有何颜面去面对小桐!

    梅轩咬牙,狠狠抽了自己一记耳光!昨晚一次喝醉不够,还要二次喝醉,终于在消沉和酒精的双重打击之下,做了最愚蠢的事!他作什么?他谭梅轩何时是这样失却冷静的人!

    “梅轩!”苗艺扔了手里的咖啡,冲过来一把抱住梅轩的手臂,哭起来,“梅轩你别这样,你别这样啊!”

    “昨晚的事,如果你要怪,就怪我吧!你就当是我主动勾。引你,你就当是我强迫你好了……梅轩,昨晚你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苗艺泪如雨下,“你别这样惩罚自己,我看着心会疼死……我明白你不想让简桐知道这一切,我知道你还想去挽回简桐——梅轩,我发誓我不会说出去。简桐不会知道这一切,所以求你别伤害自己!”

    苗艺已经这样说,梅轩如何还能继续只沉浸在自己的伤痛里?毕竟发生这样的事,最受伤害的是女方。

    “苗苗,真的对不起……”

    苗艺的泪又急又直地落下来,“梅轩我都明白。即使我们现在已经有了这样的关系,可是你的心还在简桐那里。不用担心我,梅轩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希望你能尽快追回简桐,我,我——祝你们幸福!”

    苗艺垂泪起身,快速洗漱完毕,奔出门去。

    大门空空地一声响,梅轩扬手又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之前的耳光是为了小桐,他对不起小桐;刚才这个却是为了苗艺……在对苗艺做了这样过分的事情之后,他竟然还只能选择对不起她……

    。

    周一兰泉没来上学,简桐想了想,还是没打电话,在点名册上标下病假。他的脚踝伤成那样,的确需要休息。

    点名时还是忍不住望了望那空了的座位,只觉心底也是一空。

    从最初接手这个班级,每天早晨点到兰泉的名字,对她而言都是一次特别的经历——从开始咬牙切齿的愤恨,到后来的紧张,再到近日的隐秘甜蜜……她已经习惯了每个早晨将他的名字从舌尖滑过。没有他,才觉得这样不习惯。

    课间高天来找简桐,原来印刷厂已经将所有的画册都印刷好了送来。沈凌岩、秦宁和许嵩带了几个大一的小弟,很快便将画册分发下去。简桐办公桌上还留了些样册,翻阅起来,不由得想起最后校对的那个晚上,还有在印刷厂他的陪伴……

    “简老师,画册都发下去了。王欢他们都惦记着你说带我们去春游的事儿呢。这都四月末了,过了五一可就是夏天了,都不算春游了!”高天笑着跟简桐说。

    简桐一怔,“哦,是啊。那问问大家,这个周末有没有时间,我们就定在这个周末吧。”

    “没问题,大家都等着去泡‘美人汤’呢!”

    简桐想了想,还是掏出电话来给兰泉发了条短信:“脚好点了么?”

    电话随即响起来:“不好。看不见你。”

    简桐在办公室里无声笑开。

    “周末去梅山泡汤,你的脚能去么?”

    “你穿泳装么?什么款式的?”

    简桐无奈地将电话扔到一边去。服了他了,讨厌不讨厌呀?简桐想着,还是忍不住莞尔。

    。

    简桐到系办去,将一个星期的工作跟周老师做汇总。末了周老师忽然问了句,“上周末你们班球赛,靳兰泉受伤了?”

    也难怪,兰泉的身份很敏。感,学校生怕他在校期间发生意外。

    “应该问题不大。”简桐劝周老师放心。

    “简桐,要不然这样,你代表系里去看看他吧。本来应该我跟你一起去,待会儿院办还有个工作会,脱不开身。”

    简桐一愕,“您说,我去?”

    周老师点头,起身走向外,“就这么办了。看着买点营养品,回来报销。”

    简桐愣在当场,只觉心乱如麻。周老师当然不清楚她跟梅轩、兰泉之间的事情,所以她作为代理导员去看望学生,是天经地义的;可是作为她个人而言,又是否有勇气走进靳家大门?

    梅轩说要订婚的事情这样一闹,估计整个靳家都视她为祸水了吧。她该如何面对靳家人?

    再打兰泉的电话已然关机,简桐捏着电话,只觉为难。

    。

    “请问,你是简老师么?”几个女生捧着漫画社的画册站在门口。

    “是。你们有事?”

    “简老师,我们想跟您问一个人……”一个长了苹果脸的女生红了脸颊,翻着画册的画稿,“简老师,请问你们这次的画刊是不是请了菲尼克斯来助笔?”

    “菲尼克斯?”简桐听着有点晕,“那是谁?”

    几个女生对视了一眼,似乎觉得简桐有点out,“就是国内如今最有名的动漫画师菲尼克斯啊。《九天》、《凤凰面具》等几款国内当红的大型网游的人设都是他做的。简老师既然做漫画社,难道还不知道菲尼克斯么?”

    简桐只能额头黑线。她几乎不玩网游,更是对网游动漫知之甚少。

    “这次的画稿都是我们漫画社的成员完成的,也就是说所有人都是咱们g大的在校学生。我们并未从外面请人来助笔,所以真的不认识这位著名的菲尼克斯。”

    几个女生失望地面面相觑,“难道我们认错了?可是这笔触、这上色的手法和渲染的技巧,根本就是菲尼克斯的风格嘛!”

    “也可能是菲尼克斯的粉丝吧,刻意去模仿也说不定。毕竟这里面没有菲尼克斯创作的人物,只有这些背景很像……只有人物线条才能最凸显菲尼克斯的技法。”

    “那真不好意思了简老师。打扰了,简老师再见。”几个女生抱着画册,失望地离去。

    简桐也摇摇头。菲尼克斯——凤凰么?能取凤凰为笔名的画师,应该是个女孩子吧?

    。

    兰泉此时正躺在竹锦的诊室里,一边优哉游哉地吃着新鲜的草莓,一边大爷似的享受着竹锦给他冰敷脚踝。

    “啧啧,我这辈子真是选错了职业,下辈子我也不当医师,自己来当病人。”竹锦满嘴的苦命抱怨,兰泉却知道竹锦有多热爱自己这个职业。

    门铃轻轻一响,一个俏丽的身影从兰泉视野里滑过。隔着白纱屏风,兰泉只看见是个小护士——小,却也不小。

    说小是个子小巧;说不小,是因为那小护士有某些部位非但不小,甚至比一般的女人都要大。

    穿护士装,再有那样大的某些部位——啧啧,没有男人能不多看几眼吧。兰泉就也笑眯眯地转过头去,透过白纱屏风的缝隙去寻找方才那抹倩影。

    “收回你那色迷迷的眼神!小心我打电话告诉你那小老师。”竹锦手指忽然用力,掐得兰泉杀猪似的嚎叫起来。

    “喂,段竹锦,你究竟是医生还是虐。待狂啊!”

    “不该看的别看。”

    兰泉忍不住挑起了眉尖,“哟,诊室藏娇啊?你这诊室平常就没几个客人,你在里面关着这么个小尤。物,天天玩儿什么呢?”

    竹锦一呲牙,“好奇死你,就不告诉你。”

    兰泉戏谑心起,“她那个……有d杯吧?”

    “。”

    兰泉又是一惊,就笑的忍不住了,“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难不成,摸过?”

    竹锦臭屁一撇嘴,“就行你那小老师又嫩又熟,就不行我的小护士既纯真又火辣了?”

    “啧啧,既纯真又火辣……”兰泉不由得想歪了,幻想着如果给简桐也ps出这样一张小护士装的照片……

    “啪!”竹锦又给了兰泉脚踝一记,“说了不让你看,还看!”

    兰泉笑起来。他看似在偷看那个小护士,实则心里yy的当然是自己的小老师。只不过这种微妙的选择,他没想告诉竹锦。

    “二少爷啊,你的脚踝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但是你最好还是静养。我就算再神医圣手,可是你想让我让它在五天内好利索,这也有违自然规律啊。”

    “不管,反正交给你了。五天内如果不能好,我就天天站你诊室门口说你是庸医,还内藏杯小护士!”

    兰泉说前一个威胁时,竹锦还狐狸似的笑着,似乎毫不在乎;直到兰泉说出“私藏杯小护士”,竹锦这才有点挂不住了,“嘴下留德啊……我治不好你,我还治不坏你么?”

    “哈哈……”兰泉得意笑开。怎么某个号称今生不婚的家伙,对这个小护士这样紧张?

    “二少爷,你这么急着让我把你脚踝给治好,你想干什么去啊?本周末你们班不是轮空么,也不用你上场啊。”

    兰泉诡秘一笑,“周末我有更重要的‘战场’,腿脚不利索可不行。”

    “哦?什么战场?”竹锦听出点味道来,挑起长眉问。

    兰泉竟然脸红起来,“周末我们漫画社去泡温泉。”

    “哦,哦哦!”竹锦也狼叫起来,“小老师也去?会穿泳装的?两个人可以一起泡在热水里?”

    兰泉脸颊更红。别看方才他打趣竹锦的时候那样厚脸皮,可是一说到即将与简桐共度的时光,他就羞得藏不住。

    竹锦自然趁机报仇,抚着自己面颊,用力呼吸,“哦,泉,我好热……你让我全身都热了起来……哦,泉……”

    “去死啦!”兰泉终于再也受不了,一脚把竹锦踹开,两手捂着脸,眼睛里却是藏不住的晶灿笑意。

    竹锦抖了抖白袍走回来,依旧是白袍整齐、缝线清晰。他狐狸样狭长的眼睛透过金丝边眼睛望着兰泉,“都认真到这个地步了?看你刚才简直是个初恋的16岁小男生啊!我要是再多说一句,估计你鼻血都能下来。”

    兰泉捂着脸别开头去,“滚!”

    竹锦却再笑不出来。

    如果兰泉只是如同往常一样地玩玩,那么没关系,反正他玩几天自然就放手了;可是眼前跟简桐,似乎已经不可能放手——问题在于简桐是谁都没关系,可是她偏偏是梅轩交往了三年的女友!

    靳家的一场大乱,终不能免。

    只是无法预测,那一场大乱会闹到什么地步;更不知,每个被裹挟其中的人,都会受到何种程度的伤害。

    只希望——今日的笑容能够深深记住,不要等那一场大乱之后,每个人都被伤痕拖累。

    “又玩儿什么深沉呢?”兰泉挑起眸子望竹锦。

    竹锦摇摇头,“我在想,这个周末应该给你带几个套子才够用……”

    “找死啊你!”兰泉红着脸又跳起来去打竹锦——这才发现,受伤了的那个脚踝不那么疼了,竟然能够跟另一只脚一起跳!

    “竹子,你……?”

    竹锦臭屁地一撇嘴,“我美型神医的雅号,又岂能是浪得虚名?放心吧,只要你这个周末不‘过度劳累’,我保证你在关键时刻需要脚踝支撑用力的时候,不会掉链子……”

    兰泉的脸红成大红布了,“你说什么需要脚踝支撑用力?”

    竹锦好整以暇起一根烟,“在温泉水池里,那不得站着做嘛……那时候脚踝不是正吃劲儿?”

    “你……”兰泉只觉鼻腔里热气喷涌,几乎要流鼻血了!

    竹锦得意地大笑——却冷不防,白纱屏风那边猛地扔过来一本铜版纸的杂志,说巧不巧正好砸中竹锦的手,他手里的香烟就掉了。

    手是外科医生的饭碗,竹锦面上神色就是一变,“你干什么?”

    屏风那边,宛如声优一般曼妙的嗓音传过来,“对不起啊段医生,你忘记了我跟你说过,在诊室里不准吸烟的哟。这是为了患者的健康负责……”

    兰泉只觉半边膀子都酥掉了。

    竹锦咬了咬牙,却没发作,反而弯腰捡起“夭折”的香烟,反身走进洗手间去冲掉……

    兰泉几乎笑出内伤来。

    一物降一物,竹子也要开花了。

    。

    简桐提了一袋营养品,踌躇地站在靳家大门前。

    军区大院站岗的哨兵盘查了她的介绍信和身份资料大半天,这才放她进来。神秘的一好巷又另有数道岗哨,可见靳家的身份和地位。

    重檐飞翘的乌漆大门,金漆锃亮的门环。门口石狮、石鼓显得门第俨然。

    这就是靳家。曾经以为未来有可能要正式拜见的门槛,没想到今天因为一个意外的情由而要提前跨过。

    哨兵之前已经给靳家打过电话了,将来访者的姓名、身份、来访事由等都汇报清楚。所以简桐没有再去拍那扇门。人家觉得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打开门来。

    “吱呀——”大门旁的角门轻轻一开,一位门房模样的老人家含笑问,“简老师么?请随我来。”

    简桐的心猛地跳动起来。不知道,跨进这道门,迎接着她的将是什么。

    神秘高贵、却也是倨傲严谨的靳家,终究要展现在她的眼前。

    简桐跟着老门房穿过一进院落,谨慎着,却也忍不住偷偷打量周遭。简桐觉得自己有点像《红楼梦》里的刘姥姥初进大观园,只觉那院落里一砖一瓦、一树一花的布置都有讲究,可是自己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只能谨慎从事,别乱说乱看。

    以前听妈讲起过外祖家兴盛时候的模样,也是五进独占了一条街的大宅门。妈时常叹息着说,中国人的老规矩都丢掉了,真可惜啊。现在的孩子们全都不明白那些古典建筑里所蕴藏的化传统,那顿红色风暴里“破四。旧”破得让中国人也丢掉了自己的化根系。

    靳家就极好地保存下了那些传统,影壁屏风、窗扇门廊、檐脊瓦当……全都是旧时模样,规矩俨然。此时看上去,就像穿越时空回到了过去的年代。简桐不由得yy,如果能带着学生来靳家参观,再请中系的老教授来给学生讲解,相信学生们一定会对中国传统建筑增加感性的认识。

    ——当然,yy只能是yy,靳家这样的门第怎么可能随便开放参观。她这一来,下次还不定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来。

    侯门深深,深似海啊。她泳技不好,来了恐怕也只有溺毙的份儿。

    老门房到了垂花门便停住,笑着跟简桐说,“简老师,进了二门就是内宅,我就不方便送你进去了。何婆婆会来带你。”

    “老王,这位就是简老师?”一位老婆婆含笑从垂花门里走来,穿简单的蓝花斜襟布褂,一头已经全白了的发丝梳理得一丝不苟,极有规矩。

    简桐乖巧,急忙行礼,“何婆婆好。”

    何婆婆一惊,就笑开,“哟,简老师难道认识老婆子我?”

    门房老王笑开,“我刚刚不是提了一嘴,说何婆婆会来带她——想来简老师就这么记住了。”

    “真是难得。”何婆婆笑着拉住简桐的手,“简老师,随我进去吧。”

    垂花门进正院,从抄手游廊走向堂屋。和婆婆带着简桐缓缓地走,缓缓地说,“梅轩虽然是外孙,但是从小也都是在这边长大。他和兰泉都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

    简桐心里一沉。

    看得出何婆婆是极有规矩的老人家,绝不会无缘无故说什么话。何婆婆既然这样说,就证明靳家上下对她与梅轩、兰泉之间的纠葛,自然已经都是知晓了。何婆婆带着她进堂屋之前说这样的话,既有可能是善意的提醒,也有可能是经主人授意而敲山震虎……

    不过刚刚踏进二门,正主还没看见,话还没说一句,简桐脊背上的冷汗便已经涔涔流下。

    真正的世家门第,让人心悸的并不是他们的权势和地位,而是这些无形的东西——规矩、礼仪、暗示……一句话都错不得,一件事都不允许出了乱子。

    简桐忽然明白梅轩的性子是如何养成。这大宅门的四合院,不正好就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框子?恐怕任何人都会被这框子框住,永远不能逃脱。

    简桐转头去望院落中间儿。青砖条石铺就的地面极有讲究,中心略高而向四周缓缓倾斜下去,即便雨天亦不会存水。游廊地基下头就是暗沟排水孔,设计很是巧妙。

    院子中间摆着一个青花瓷的大鱼缸,遥遥可见浴缸中有小小的莲叶,几尾锦鲤悠游其中。浴缸边更有简桐叫不出名字来的花卉,一位老妇人穿素蓝点缀小小白花的长旗袍站在花卉间,正用喷壶给花浇水。

    何婆婆轻轻咳嗽了声。那位老妇人放下喷壶,回眸便笑,“简老师,欢迎。”

    正是吴冠榕。

    。

    何婆婆去准备茶点,吴冠榕亲自引了简桐步入堂屋。因为是女宾,靳邦国避而不见,只差了郑银桥来问声好。

    简桐就只觉心中寒噤。

    她是小辈,而且是孙子辈的女友,这两位老人家怎么还这样主动的打招呼?靳家事这样的高门大宅,这样讲究规矩礼仪的,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何婆婆送茶进来,简桐急忙起身来接。吴冠榕就笑,“简老师请坐,咱们靳家这点规矩还是有的。简老师虽然年纪轻,但是毕竟是兰泉的老师。尊师重道,这是咱们靳家从来不会乱了的礼节。”

    ——原来如此!简桐的心轰地一声!

    原来人家根本就没当你是什么孙子辈的女朋友,人家更不认为你跟人家有什么私人的关系,人家肯接待你,人家肯这样礼下于人,都只为了——你是兰泉的老师!

    说白了,人家敬重的是你这个身份,却与你这个人无关!

    已经看明白了人家的立场,简桐心里反倒安定下来。她端起盖碗来喝茶,继而含笑望吴冠榕,“靳老夫人,晚辈今天是来探望兰泉。他因学校的球赛而脚踝受伤,全班同学都很惦念他。”

    吴冠榕点头一笑,“多谢。只是不巧,兰泉不在家中。”

    简桐便起身,将手上的东西交给何婆婆,“既然兰泉不在,那晚辈就告辞了。请靳老夫人转达全班同学的关切之心。”

    “简老师别急着走啊。”吴冠榕忽缓缓出声,“相请不如偶遇,既然简老师来了,不如拨冗陪我这个老太婆说说话吧。”

    简桐犹豫了下,终究只好硬着头皮点头,“老夫人请讲。”

    “简老师听老太婆我讲个故事吧。也是我们靳家男丁的旧事,能听懂呢,简老师自有心得;如果听不懂呢,简老师就当听个故事了。”

    “也不知是世家男子多情种,还是总有些女人就喜欢主动贴上来,不怕简老师笑话,咱们靳家的风流公案,一代一代的倒也没有断过。”

    “如今靳家年轻的一代里,顶数兰泉天资最好,却也最能惹事儿,让我们全家上下都只能说他是个猴儿精,对他是又爱又恨。如今靳家孙子辈里这几个孩子惹的风流债,加起来也没有兰泉一个人欠下的多。今天是哪个小模特,明天又是哪个当红的女明星……”

    吴冠榕说着笑容忽地一敛,“能闹腾的不少,今天要死要活,明天又说怀孕流产的……我都由得她们闹!闹够了,倒要看看她们还能怎么样——靳家,岂能是谁说想进来,就进得来的!”

    简桐不由得一个寒噤。吴冠榕的意思,她岂能不懂。

    靳家不比普通官员家,就算是出了丑闻,媒体都不敢报道。在中。国,谁敢没事儿惹军方的人?所以那些女人纵然是闹,可是无论怎么闹,没了媒体的推波助澜,就都只能渐渐渐渐止息。

    简桐只能叹了口气,“老夫人,您方才要说的故事,不是旧事么?难道兰泉的事情已经是‘旧事’了?”

    吴冠榕凝睇简桐,缓缓一笑。这个小女生果然有点胆色,敢在她吴冠榕面前这样冷静纠正的孩子,还没几个。纵然是兰泉,也不敢这样当面放肆!

    果然是——不知礼的野丫头!

    “简老师稍安勿躁,老太婆我跟你说兰泉,正是为了说这段旧事——曾经,就在兰泉的上一辈上,我们靳家也曾经有过一场大乱。这场乱当然也是因为女人,但是真正乱起来的原因却是我们靳家的男丁动了真心。”

    “他说那个女人怀了孕,还说那个女人身子禁受不了流产,一旦大出血,那就是一尸两命——我跟老头子也就心软,总不想闹出人命来,就允许了那个女人暂时住进家里来将养身子……”

    简桐只觉心下激跳——她让然不知道靳老夫人说的这个女人是谁,可是为什么只觉吴冠榕说到那个女人时,眼神那样凌厉如刀地刺向她?!

    “谁知道那个女人天生水性杨花,进了靳家不知感恩,竟然跟家中另一个男丁勾。搭起来!兄弟手足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我靳家的名誉几乎一夜间土崩瓦解!”

    简桐紧张地握紧手指。

    “简老师啊,你们当老师的,当然最懂吃一堑长一智这句话的涵义——你说,我们靳家怎么还会容许同样的事情再在下一代人身上重演?”

    吴冠榕说完伸手捏了捏眉心,“唉,我今儿也累了。”

    何婆婆赶紧走上前来,“简老师,留下用饭吧?”

    这是委婉的送客之意,简桐便起身行礼,“那么晚辈就告辞了,不打搅靳老夫人休息。”

    “好。恕不远送了。何婆婆啊,代我送到二门吧。”吴冠榕头都没抬,一眼都没再看过简桐。

    。

    何婆婆送着简桐向外走,依旧是沿着抄手游廊走向垂花门。

    简桐只觉廊檐幽幽,仿佛有冷风刺骨地来,扎进骨头缝里,说不出的疼。

    何婆婆含笑轻轻说了声,“简老师果然一见如故。”

    “嗯?”简桐被何婆婆说得一愣。

    何婆婆笑起来,“总觉得简老师这眉眼,这模样儿,就连吃惊时候的神情都像足了另一个人呢。只不过岁月不饶人,那人现在也应该有四十多岁了吧。”

    简桐心底咯噔一声,忙问,“何婆婆说的人,可是方才靳老夫人说起的那个怀孕的女人?”

    何婆婆一笑,“简老师,这是靳家的事,不容我这老婆子随便插嘴。我方才说起的,只是我自己心里的记忆,请简老师不必附会。”

    说着已经走到了垂花门,何婆婆礼貌地微微躬身,“简老师慢走。如果需要用车,可以叫门房老王安排。”

    “何婆婆……”简桐还想问,何婆婆已经一笑便转回游廊去,隔着影壁,看不见了身影。

    “简老师,这边请。”门房老王引着简桐向外去。简桐只能压下心中的不安。

    吴冠榕说的是他们靳家上一辈男丁的事情,跟她自然无关——可是为何她的心里,莫名地慌乱?

    吴冠榕为什么要说给她这段旧事?只是为了警告她不许旧事重演么?还是……

    。

    简桐从前院角门走出靳宅,兰泉骑着摩托突突地从后门进了家。

    在堂屋里见到营养品就笑,“奶奶,这海参谁送的?不知道咱们家不吃盐渍的?这哪儿是海参了,是海参皮子。”

    吴冠榕冷冷一笑,“难得你也看出来这礼送的没规矩。”

    “谁送的?下回我笑话他去。”

    吴冠榕望着兰泉,继而一字一顿,“你们导员,简桐简老师。”

    兰泉面色猛地一变,“简桐来了?”

    吴冠榕冷冷地,没做声。

    兰泉就急了,奔出堂屋去四处看,“她去哪儿了?”

    何婆婆正从垂花门方向走回来,“兰泉你回来了。简老师已经走了,方才我送的。”

    “唉!”兰泉扔了手里的东西,大步跑向前门的方向去。

    “兰泉,你给我回来!你的脚还没好,怎么能乱跑!”吴冠榕在后头大喊,兰泉却就当没听见,急着跑出门去。

    脚踝是还在疼——可是他有比脚踝更重要的事!

    看奶奶的神色,方才一定没给简桐好脸色看过——简桐她,是不是哭了?

    。

    简桐一出了靳家就大步向外走,只觉胸臆之间压着混沌的乌云,想要快速地走,才能将那些阴霾吞吐出去。

    兰泉一直追到了大院门口这才扯住简桐的手臂,“简桐!”

    站岗的哨兵见是兰泉,主动打招呼。兰泉也没顾上,只扯着简桐的手臂,“你别急着走,你听我说!”

    简桐只觉难过又委屈。虽然说不出这种委屈具体是什么,可是刚刚靳家那深宅大院的气场,还有吴冠榕那种盛气凌人的样子,深深刺痛了她。就仿佛无论是谁,只要站在他们家廊檐下,就注定是低人一等,注定只能让人指摘一样……那么无助,那么孤单。

    她真讨厌这种感觉!

    “你想说什么呀?我没什么想跟你说的!”简桐只觉疲惫,甩开手,不想说话。

    兰泉咬牙,凑近简桐耳边低喝,“想让我在军区大院门口吻你么?如果你再不理我,那我只好吻你,直到你肯跟我说话为止!”

    “你敢!”

    兰泉缓缓笑开,开始的惶急点点变回从前的吊儿郎当,“试试?”

    说着,兰泉的手臂就缠上了简桐的腰,作势就要将简桐拉进他怀里去。

    简桐跟被火烫着了一样,急忙跳开,“你个疯子!”

    兰泉坏笑,“我就为你疯。你要是不理我,我索性就当个疯子去,反正也没人爱。”

    简桐真没辙了,一跺脚就往旁边的人行道上走去。一树一树的梧桐都有合抱粗,将红砖人行步道遮掩得幽然宁静。

    兰泉知道这是简桐妥协了,急忙笑眯眯跟上来,“简老师,心疼心疼人家吧,人家还是病人。”

    简桐脸一红,“那你慢点走。”

    兰泉绝对不放过简桐任何一个心软的机会,顺势就伸出手臂去搭在简桐肩上,“我脚疼,脚疼啊……”

    简桐推了下没推开,也着实心疼他的脚,就只能任由他半搭半拥着,一起朝前走。

    阳光穿过梧桐树叶,一晃一晃地落下来,在他们脚前面形成一个又一个金黄色的光斑。

    “方才,在我家,受委屈了?”兰泉柔声问。

    简桐深深吸气,“还不都是为了你?如果你的脚不受伤,我也不用代表系里和班级同学来看你……如果不来看你,我也不用进你们家那个大宅门。”

    “哦……失望!原来你是代表学校来看我的啊?我还以为是你想我了……”兰泉弯下腰来去看简桐的眼睛,“想没想我?”

    “想你个大脑袋!”简桐伸手啪地打在兰泉发顶。

    兰泉笑开,故意向简桐眼睛吹气儿,“我是故意不上学的,就想看你想没想我……好吧,你不想我,我想你了行不行?”

    简桐的脸如石榴花般一片嫣红,“别胡说。”

    “真的,我想死你了。不信你摸……”兰泉说着无赖地扯着简桐的手放在他心口,“它都在说:想你、想你、想你……”

    简桐羞得抽开手,“好啦你!”

    兰泉死皮赖脸弯下要来,“你摸完我了,我也得摸摸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