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时候,唐僧师徒三人,还有一匹向来没什么戏份的白马走进了高老庄。
彼时的高庄主正在屋里看着天空、吃着晚饭。
那只猴子一进门也没有跟谁客气,就跳上了卓子,用毛茸茸的爪子抓着饭菜。
高庄主显然是个很有化的人,居然没有生气,更加奇怪的是连一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要知道猴子这张脸可吓过不少人,有多少次的化缘最后都坏在他那张脸上。
唐僧从东土而来,见过各式各样的庄主、寨主,院主,堡主甚至还有一个债主,但唐僧敢发誓,这高庄主绝对与从前遇到的那些个主迥然不同。
唐僧从来没有在一个人的身上看见过这么完美无缺的猪蹄子。
桌上的菜基本上被猴子和那个小沙弥给扫干净了,这两和尚显然没有顾及至他们的师傅还空着肚子。
唐僧也是明人,觉得应该和这庄主打个招呼。
“贫僧唐三藏,从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路经宝地正值天色将晚,特此求宿一晚。”
唐僧这番话路上早说过无数遍了,张口就来,顺溜得一泄千里。
高庄主抬头看了看唐僧,又看了看蹲在桌子上正扯着鸡腿的猴子,还有一个正从菜里挑蒜头的小沙弥。
高庄主叹了口气,说:“我有一个梦想。”
唐僧当场就震惊了,那个正专心致致挑头蒜头蒜瓣的小沙弥也惊住了。
高庄主说:“我梦想有一天,我每做一件高尚的事,都怀着一个卑鄙的目的。”
唐僧和小沙弥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孙猴子扔了鸡骨头,说:“痛快点,妖怪在哪。俺老孙手痒好久了,棒子也想开开荦了。”
高庄主说:“算了,你们吃好喝好,明天早早上路吧。”
唐僧说:“能不能别用上路这个词,贫僧对这个词比较敏感。”
高庄主说:“随你了。我早认命了。换了不知道多少拔的和尚道士,除了会吃饭,什么也不会干。最后都被我发婿给打成残废扔进猪圈了。”
孙猴子不爽了,说:“俺老孙可是五百年前大闹天空的齐天大圣,可不是什么和尚道士,是神,是仙,是斗,是战,是胜,是一往无前。”
小沙弥插嘴说:“猴子,这句诗念得不错。”
孙猴子翻了个白眼,扯住高庄主的衣服,“今天你非得找个妖精让我泄泄火。不然我就打烂你这庄子。”
高庄主说:“想不到你口味这么独特,竟然拿妖精泄火,佩服。”
孙猴子说:“佩不佩服以后再说,我现在想的就是替你除了这只猪妖。”
高庄主吓得跳了起来,忙遮住孙猴子的嘴,“可别提这个猪字,被他听见可就不好了。”
唐僧说:“高庄主,你也太弱了点。不过一个字罢了,有什么好忌讳的。”
高庄主说:“你们可不知道,我那女婿神通广大,在这高老庄下了咒。若是有人提及这猪字,身体就会慢慢变成猪的样子。老朽我就是某天酒后发酒疯骂了句猪蹄,然后自己这脚就真的变成猪蹄了。”
孙猴子哈哈大笑,指着高庄主的脚笑得在地上打跌。
唐僧说:“悟空,莫笑了。有没有变法帮高庄主变回来。”
孙猴子不屑地撇撇嘴,向高庄主的脚吹了口气:“这有何难,不过雕虫小技。”
高庄主看着自己变回来的脚,喜得要跪下来了,谢个不停:“多谢长老了。这蹄子跟了快一年了,虽然也用着习惯了,但总也看不过眼。这下总算了了一桩心事了。”
孙猴子说:“老头儿,俺现在可能帮你打妖怪了。”
高老庄忙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孙猴子笑了,一脸纯真。
唐僧确觉得不大馁,因为一旦进入打怪升级模式,就没他什么戏份了,可他明明是这部书的主角,这不科学。
唐僧建议说:“高庄主,你还没有和我们讲起过这事的前因后果。我们所知的一切不过是在酒楼里道听途说。”
于是高庄主给唐僧师徒三人讲了一个另一个版本的猪和少女的故事。故事是这样开始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
孙猴子揍了高庄主一顿。
高庄主也觉得自己的这个开头太过俗套满足不了听众的需求,于是换了个开头: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
小沙弥忍不住揍了高庄主一顿。因为这个开头令他想起来自己就是因为这个开头被他那个无良师傅带到了这个世界来的。
高庄主虽然装得很有化的样子,但其实肚子里也没有多少墨水。一下子被否决了两个常用的开头,高庄主智商有些捉急了。
高庄主最后给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开头:
“我已经很老了,但我见证过一段与众不同的爱情。……
…………
多年前的某一天,高家的老母猪生了。有个小女孩朝一只猪走过去。她在做了一番自我介绍之后对那只初生的白色猪崽说:“我始终认识您。那些人都只记得您前世时候俊美的容颜,而我是想告诉您,在我看来,您从前那张不老的面孔远不如今天这副被诅咒的面容更使我喜欢。我从天上一路追随到这里,就是想和你来一段尘缘”
那只猪是纯白色的,像是披着一层淡淡的云霭。
小女孩期待那只猪能口吐人言,给她一个承诺。可是那只小猪却只是哼了两声,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
天篷还没有睁开眼睛,就有两句各不相干的诗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埋下一座城,关了所有灯。”
“陌生的世界,不需掩藏,寂寞早已天衣无缝。”
天篷知道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轮回了,他心里有数,在某次轮回的前夜,太白金星曾悄悄地来找过他,告诉了他一个阴谋或者计划。太白金星让他在一个单选题上做出多选的可能,他只好拒绝,于是轮回出了差错,再醒来四周里满是怯懦的小眼睛,它们都睁得很低。
天篷发现自己再怎么站高,也只能看到栅栏高度的一半。
四周里满是那种绝望又满足的眼神,他生在了猪圈。
有一个少女曾走向他,他也感觉到了。只是彼时的他听觉尚不灵敏,眼皮也没法睁开。他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但他对这小女孩身上的气息,感到莫名的熟悉。
夜了,半空里有星星,很亮,闪烁着。
天篷笑了,那是他的成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