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离的弓箭兵连shè了十轮之后,城下雪地中已是尸横遍地,死伤无数了。而城楼上死亡人数相较于城下要少的多。
从这一点对比上,双方的弓箭手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城下大炎九幽弓箭手虽多,但不占据天时地利。而城墙抵挡对方的打击,造成了大离守城兵士死亡数远远低于城下的攻城方阵。大离的弓箭兵真如训练一样地把九幽大炎国士兵当训练的箭靶来shè,还乐此不疲。
面罩布巾的男子拇指上套一玉质扳指,腕部带着皮革护套。这并非是青年xìng喜玉,面相丑陋不能见人,因复合弓箭shè程远,破坏力大,拇指在shè箭时用力,恐伤了拇指,故而在拇指上套一个玉扳指。而复合弓箭shè出的箭在飞离弓弦时,常会磨伤脸颊和手部的皮肤。所以在脸颊上可用布巾遮蔽,以免伤了自己的面颊。
高冠青年以拇指勾弦,用食指和中指压住拇指,右手勾弦,三支箭羽在瞄准城下士兵的时候,忽的将箭头一转,向前一移,手指错开,调好准头后,箭枝倏地shè向王思南与周柏天的车撵。
青年微眯着眼睛。此时他有些紧张,手心甚至在出汗,将手拿开,在身上将汗液胡乱的擦干净。
这些举动充分证明他的紧张。也证明了他很谨慎。不让一点细小的身体变化而改变箭羽的方向。
虽然他的箭法很准,但他不能保证他有这个实力可以令对方一击毙命。
再次偷偷看看那两辆车撵里的两道身影。长舒一口气,将弓箭微微抬高,同时腰后仰十五度,将弓握在左手上,然后用右手取箭。取回箭后要把箭梢搭在弓弦上,同时把箭头搭在箭台上,箭头要紧贴在弓身上。
青年紧盯着那两辆车撵。再次轻吐一口浊气。手指骤然松开。
青年shè出的箭羽很快,很急。比守备士兵shè的箭要快得多。可以用流光掠影来形容他的箭术。
只听得“嗖”的一声,两道灰sè流影掠过天空,斜斜的shè向城下。箭羽刺破空气。急速掠过雪地,带着雪地中反shè的白光刺向那两辆车撵。
周柏天听到这声响动,站起身躯,倏然拔刀。将刀身横亘在身前。他的刀是最宽厚的那种刀,若是加上一节刀柄,完全可以称作偃月刀。所以在挥舞刀身斩向急速而来的箭羽时,刀身带有一丝暴戾气息。与其说他的这个动作是斩,不如说是切,像切豆腐一样的切断飞来的箭。
然而,切豆腐是最考验厨子基本功的一项技能。在与箭身发生碰撞的时候,箭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在刀身与箭身相交点,前半截箭身的力道没有被刀身卸掉。
“咔嚓!”
箭羽断裂成两截。一节颓然掉落在地。一截插进周柏天的胸前。
看来周柏天不是个合格的将军。
这只箭羽飞到车撵前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了。他很惊奇,对方的箭羽居然能够瞒过车前盾牌手的视线,所以他想要试试,自己能不能够接住这支箭羽。
看来他真如他师父所讲的那般,他的基本功还需要再磨练一下。
只是,他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螺旋箭头在设计之初,本着将破坏力提高,撕扯加大伤口时,还多了一项技能,那便是在螺旋地方可以淬毒。
与周柏天的车撵相比,王思南的车撵要多些女子的装饰物。
箭羽在撕扯掉纱幔的时候,便已被王思南发现。
王思南抬眼望见飞来的箭羽,手臂在身前急速画弧,身前的一只jīng致却不失大气的三足小鼎中的香雾莹然飘荡起来,将王思南身周一尺范围内围住。
箭羽撞击在香雾上,若堕云端,最后摇晃着无力的倒在地面上。
听到车撵内的声音后,王思南车撵内的侍女才惊醒过来,慌忙跑到王思南面前,看到监国长公主没有事情,便放下心来。
而周柏天的车内,却是一片沉默。
周柏天,九幽此次与大离国交战的最高长官,他的身份和大炎国监国长公主的身份一样尊贵,是九幽国皇帝嫡出的第二个皇子。在众兄弟中排名第二。
这次交战,九幽皇帝之所以让他领兵,是因为这次提议是周柏天一派官员提出,又因他是天生的好战分子,九幽皇帝为安抚朝臣,选择他来接大将军虎符。一则朝中有各部官员极力支持,加之他与大炎国监国长公主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在,即便大炎也不会在此次兵事中倒戈相向,帮助大离和九幽开启兵事。
在看到大炎国来使表明大炎愿意和九幽站在同一战线后,这令九幽皇帝甚是欣喜,不枉将兵权交由周柏天。但当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因为他的这个决定而死在战场上,不知该作何感想。
因为距离太远,只能看到车撵内的大概情况,青年看着两辆车撵中的情形,估摸着自己成功了重伤甚至是袭杀了九幽主帅。
没有多做停留,青年迅速跑到另一墙角。因为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已经不再安全。
便在面罩布巾的青年跑开的一瞬间,耳畔传来尖利的撕啸声。刚刚站立的墙体周围突然多出了许多枝箭羽。
已经没有逃跑的时间了,凤年一脚踏出,身体向着城墙上靠去。想要靠墙体来躲避漫天的箭羽。
“快去保护二皇子殿下!”一名靠近凤年的将军急促道。这名将军心底清楚,敌方想要斩首己方头领,打击己方士气。兵临城下之时,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输的东西了。纵然是二皇子躲在墙体后面,依旧有危险,所以急促的喊着凤年附近的士兵舍身为他铸建一道临时城墙。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纵身一跃,扑到半空中,为凤年争取了一点靠近墙体的时间。
紧接着,在听到将军吼声后,有数十名守备士兵看到已经被扎满箭羽的将军颓然倒地,纷纷目露凶光,含泪跃上城墙,直直的站在墙体上,双臂舒展,将凤年身前一丈内堵住。
“狗娘养的东西,来呀,有多少箭就冲老子来shè!”这是这群为了保护二皇子凤年,为了守护城中的亲人,为了士气不被九幽大炎击垮的守备士兵最后的怒吼。
看到同伴飞蛾扑火般挡在二皇子面前,他们来不及感动,来不及为同伴哭泣。因为他们也想这么做。于是,凤年感觉不到自己身前有光的存在。那是因为在他附近的士兵都在做着和刚刚死去的士兵同样的事情。
再看时,城墙上数十名守备士兵身上扎满了箭羽。就像身上长满杂草一般。身上扎满箭羽的守备士兵被再次袭来的漫天箭雨灌倒在地。摔在城楼上,就躺在凤年的身前不远处,盔甲掉落,甲衣被shè烂后,微散在地。
渐渐地,城墙上已经没有能够站立的士兵。露出一片被插满箭羽的墙体。
箭雨还未停歇。仍在继续的shè击凤年所在的墙体背面。
被压在身下的凤年借着雪地反shè的亮光看到压在自己身上的士兵嘴角流下的鲜血,然后滴在自己的面颊上的布巾,将自己脸上的布巾浸湿。
突然,他听到压在自己身上的一名士兵微弱道:“二皇子,要活下去,活下去,我们大离就有希望了……”
紧接着,“二皇子,我们是不是大离的好士兵……”
他循着声音望去,想要看清那名躺在自己身上那名士兵的脸,但却看到几十张面颊的嘴角都在滴血。看到所有士兵都安静的闭上了嘴。也闭上了眼睛。
他最终没有在众多的死者中找到那名士兵,于是低下头来,不再找寻。或者说他认为这些借着微弱雪地反光看清或者看不清的脸都是那名士兵的脸。
因为这群为他而死的士兵,他仅仅是其中一名。
凤年没有哭泣,因为他是大离国的二皇子。他只可以战死,不可以哭泣。因为他是城楼上这群士兵的主心骨。
他若哭泣,必然影响士气。
但他此刻寒毛乍起,身上起了鸡皮。眼角微红,怒喝一声,身体蜷缩在尸体下面。
将自己的身体尽量化小,只有这样,他才可能不被shè杀。才可以为这群可爱可敬的士兵报仇。
箭羽似不要钱一般的shè到他在的这片区域。不断的有人跳到他身前,为他挡住箭羽。
渐渐的,箭羽呼啸而过的声音渐低。
却响起了入肉声。
“你们都是好士兵,都是大离国的好士兵。”听着一声声的入肉声,他握紧拳头,悲呛道:“对不起了,我可爱可敬的大离国士兵,我不能答应你们我活着出去。”
箭羽呼啸的声音渐低,凤年双臂高举,推开尸体,当他小意的蹲在地面上看着这些尸体时,沉默片刻,望着扎满箭羽的尸体微愣。
他本想将尸体上的箭羽一支支的拔掉,然而当他看到尸体上密密麻麻的箭羽时,他沉默了。
箭羽太多,即便是一具尸体上的箭羽,即便是简单的拔出,也会耗费他半柱香的时间,所以他沉默了,沉默代表不再按照原来的想法去做,沉默代表了他此刻的愤怒。
将手中复合弓扔掉,将背在身后的短弓取出。放在胸前。
凤年shè出一箭,雪地里一盾牌手应声倒下。再shè一箭,又一人应声倒地不起。
渐渐的,在他身周一圈范围内,他shè出的箭声盖过其他弓箭手羽箭的声音。
而随着箭羽破空声渐起渐作渐密,不断有盾牌手应声倒下。
手臂时而忽左,时而偏右,但无论是偏向何方,他shè出的箭矢总能勾走一人xìng命。他的眼睛专门盯着盾牌手看。城下盾牌手身后一名长枪手应声倒下,身上插进一支长长的箭,只是这只箭比之其他城楼上的弓箭手手中的箭要粗一些。
就这么持续shè击几十次后,城下每一个地方都洒落着血渍。在雪地里放肆的泼墨血梅花。
让众人感觉到恐怖的是,城下盾牌手忽然觉得他动的不是他手里的弓箭,而更像是是他的眼睛。
因为他拉弓shè箭的动作已近神速,城下的盾牌手唯一能看到的是他的眼睛在动。
动的张狂肆意,动的令人心悸。
他每盯着一个地方看的时候,那个地方必然是要死大片的盾牌手。
shè出的箭羽就像hūn天的细雨一样密集,而试图躲避他shè出箭羽的弓箭手最终在临死的一刻证实这名高冠青年的箭羽是无人能够躲得过去的。
就好像走在雨地里的人是躲不过雨点的侵袭的,即便是打着伞,也会有雨滴落在脚面上。这名青年手中的箭羽就是hūn天的细雨,而青年男子便是能够掌控这些雨点的雨神。
随着盾牌手不断倒地,城下之人终于注意到了这名高冠,面带布巾的青年男子。
渐渐的,有人认出了他,他是大离国二皇子凤年。shè杀周柏天的人。
士兵在军队中训练时,便不断有军官训练他们的心理素质,让其战胜对死亡的恐惧心理。所以他们应该是不怕死的,或者说在战场上没有过多的时间用来思考死亡的恐惧,然而此刻,他们纷纷畏惧起来。
因为听到一声有异于其他箭矢shè来时沉闷声调不同的是,但凡是这名高冠男子shè来的箭羽,那便是清亮透人心脾的,那人shè箭的姿势也是异常优美,在听到这声清亮声音后,城下士兵仿佛感觉到一名死神极有礼貌的邀请众人赴一场地狱盛宴一般。
因为在城楼上,只有他shè杀的士兵最多。若是想要认出守城的二皇子,只需放眼城楼上,便会了解。
因为大离国二皇子凤年是军中最优秀的弓箭手,人称箭神。
“常蹲甲而shè之,贯七札,人称神。”此时,王思南所在的车撵守卫严密了起来,她透过盾牌手之间的缝隙,看到这令人震惊的一幕,不由得感慨道。
回望跌落在地的箭羽,王思南思忖片刻,吟了一句古诗:“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shè人先shè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治侵领,岂在多杀伤。看来他的心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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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云梯冲车,马上攻城!传我命令,进城之后,格杀勿论,不留活口!”看着躺在车内的主帅,九幽国副帅沉声道。
王思南的车撵中传出一声:“大炎国士兵,全力配合九幽士兵攻城。”
“咚!咚!咚!”战鼓声咆哮起来,后备军队奔跑了起来,九幽的士兵们不断地集结。云梯和冲车不断地往前。
而在此时,投石车也来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