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怎知看到的便是未来之事?”
“因为我在前些天就看到了今天的景象,看到辰哥哥陪我躺在这里。我之前每次劝你休息,你从来不听的,我就以为我看到的不过是我的想象。可今天我俩的样子,同那天我看见的一模一样,虽有些模糊,我却确定是一样的。”
看见未来之事,这本似荒唐,然而对于他们自海界归墟中回至人间的人来说,很多不可能的事情,都是可能的。
“那你还看见了什么?看见我们找到了桃花石?”忆辰问道。
婉昭道:“我看见我们找到了桃花石,在桃花石下面,辰哥哥还挖出了什么东西。”
“还挖出了东西?”
“嗯,是啊,不过不是什么宝贝,你又把它埋了起来。”
“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我只觉得熟悉,却不知是哪里啊。”
婉昭只剩微弱的记忆,自然分不清地方,但能让婉昭熟悉的地方,只有朐县了。
是朐阳山么?
忆辰思索着。
“辰哥哥,我们走吧,这天台山我们已找了这么多天了,该不会有了的。”
忆辰道:“你确定你看见了未来之事么?那你看见,我最后配出长生不老药了吗?”
婉昭摇了摇头,道:“我没看到最后,能看到的只有一点点的,但我确定那是未来的事情,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忆辰想起王母与陶几都曾说过,这员峤山移至人间久矣,那桃花石乃极有灵xìng之物,会自择栖地,未必还在那天台山上。只是,另外四位药草移至员峤山上失了灵xìng,那桃花石移至别处,却还有那药用吗?
暂且也管不了这许多,找到桃花石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一天一天过去,百rì之期已变的越发近了,绝不能有任何拖延。忆辰只能赌这一次了,同郑隐道别后,带婉昭向朐县赶去。
他想了许多地方,能让婉昭喝完孟婆汤还有印象的,的确只能是朐县。
马蹄声频频,车在前行。
离天台山渐渐远了,忆辰的腹痛似乎也缓和下来,心情却越发沉了。
万一婉昭看到的并不是未来之事呢?真的应该相信吗?赌错了,就一切都输了。
婉昭总是试图同忆辰讲话,希望把他的心思引向别的地方,却总也不能。
又是三天的路程,两个人回到了朐县。
忆辰最先想到的是朐阳山,那是他们三个人共同玩耍成长的地方,婉昭的印象应该最深吧。之前从郁洲山过来,直接自北面去了天台山,却并没有到朐阳山。
数百年过去,这山还是从前模样吗?
朐阳山,曾属郯国。据说那孔子曾在此处眺望大海,见山下海滩上有无数的螃蟹挥舞的大螯,孔子以为这螃蟹是在向他和他的弟子们行礼致敬。他本想向东夷人传播礼数,见得如此景象,便对子路和颜回讲,这里连螃蟹都如此知礼数,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之后孔子更虚心求教,曾在此山上向郯子求教官制之事。
因孔子曾在此山上望海,后人也将这朐阳山称为孔望山。
朐阳山与大海相接,本也幽静,却果然数百年后已有不同,不知为何,此刻之朐阳山,竟已是游人如织。
忆辰并不理会这些,只是领着婉昭上了山,这是他们两人最熟悉的一座山了。
映竹走后,忆辰每次来都会心情沉重。他只会和婉昭一起来,这次却也是一样。
忆辰仔细在山上寻找着桃花石的踪影,芳草茵茵,鲜花绽放,他仍是没法去欣赏,就连婉昭的笑容,此刻似乎都不如那桃花石珍贵了,他还是一个念头的去寻找,之前婉昭说的那番话,他又一次忘却了。
走着走着,忆辰却突然停了下来。
原来,这山他太过熟悉,不知不觉间,走上了最熟悉的小道,走到了,最常去的地方。
他站住了,就算有再急的事情,走到了这里,他也不得不站住。
“是那里?”婉昭轻轻的问道。
忆辰点了点头。
虽然朐阳山的游人不绝,却极少人来到这里。本来这里有一条小道,因为数百年少有人来,已被泥土埋去,就更罕有人至了,不会有人再知道,这里,曾经埋葬着一个女孩。
“映竹说过,他最喜欢站在这里看海。”忆辰道。
婉昭道:“嗯,和你一起。”
忆辰惊讶得看向婉昭,道:“这你记得?”
“记得,有一些话,我似乎记得很清楚。我无法记起映竹的容貌,却记得她说过的话。”婉昭看向大海,“她好像跟我说过她喜欢你,说只要站在朐阳山上,还能看见那茫茫的大海,她就会一直喜欢你。”
忆辰默然。
婉昭道:“我相信她的话,我相信总有一些感情,是可以超脱生死的吧。嗯,映竹应该真的好喜欢你,你难道真的一点没有喜欢过映竹吗?”
忆辰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喜欢她,但只是当做妹妹那样的喜欢。我心中的人,一直是你啊。”
婉昭听了,浅浅的微笑,微笑中,又似夹了忧伤。
“辰哥,你会一直喜欢我?超脱生死吗?”婉昭轻轻地问道。
忆辰抬头望向天空,道:“会的,我会一直喜欢你,只要天上的太阳不倒沉入东海之中,我就会一直喜欢你。”
忆辰说完,看向婉昭,却见婉昭似乎并不高兴。
“怎么?却为什么不高兴呢?”
婉昭道:“就算太阳倒沉入东海里去,这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我还是会喜欢你的。”
忆辰看了看婉昭,又望向大海,到了这里,似乎他已习惯沉默。
“你说过,映竹妹妹是为你而死的,对吗?”
忆辰的表情扭曲,点了点头。
“辰哥,我相信她死去的时候,是快乐的,幸福的,心甘情愿。我想,我大概体会过这种感觉,所以知道的真切些的。”婉昭看着面前的小树林,“映竹,一定没有后悔。”
两人一同陷入了沉默,深深的沉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