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保叫待女拿酒来,连灌几怀,心境就像是无处抒胸臆、斥闷肠的样子。马三保很小就进宫做了宦官,那时只是朱元章身边的一员小大监。有一次因说错话,朱元章就要砍他的头,朱棣见他有胆识,良言相劝才免了一死,之后便一直随朱棣左右,并予以重用。马三保感于朱棣的知遇和救命之恩,鞠躬尽瘁,这一生只他而活。即使朱棣是杀人恶魔,乃一意追随,就是怕朱棣因此自毁长城,葬送掉辛苦打下的江山,一再劝言,却均遭忽视。所以马三保真正担忧的是,朱棣长将于此,势必民心尽失,很可能会逼得百姓揭竿而起。
宫廷大宴上,官武将均就位,林展翔三人只是普通平民,坐在最未一桌。除官将外,孤延大师、鬼斧神棍、钱孙李三勇将自然少不了,但看不到四大坏人。
再见朱棣,林展翔感觉他那张脸非常陌生,不知怎么面对这样一位刚愎自用,满手血腥,凶xìng残暴的皇帝。
席间百官一一赠致贺词,均是些赞颂奉承的陈腔滥调,周雁听了心下厌烦。不禁又拿建帝与朱棣比较,才发现建帝并非一无是处。事实上建帝虽懦弱无能,但十分仁慈,只是那王迟慰欺凌幼主,弄权把政乱朝纲,胡作非为,才搞得天怒人怨。而大傅黄子澄主张削潘,是想建帝更好地保江山,巩帝位,岂料逼得诸潘王反扑,这正也是失却天下的一大原因。
朱棣得登大宝,告慰平生,那心情之乐是任何人都无法比的。饮罢几杯,便稍有醉意,特旨:今rì无君臣,须一醉方休。孤延大师却道:“今,天下初平,普天同庆,然而建帝逃匿在外,王迟慰仍未正法,边境战祸连绵,得时时慎惕,不宜纵乐过度。”朱棣点头纳意道:“国师所言甚是。平定边患,拿了王迟慰和允炆这小子,那才是大大的喜事。”银鞭震八方钱万山道:“微臣想,此二人必是南逃了。”朱棣略有同感。点苍子李希念道:“何以见得?”钱万山道:“自应天以南之地,均是建帝城池,他往南逃,一来十分安全,二则联络旧臣,方便起事。”众将臣都赞这种说法,北方全是朱棣的辖地,到处在抓人,建帝再笨也不会躲在北边的。钻地龙孙承纲却另有见解:“有道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依我看,哪都不可忽略。”李希念反辩道:“照你这么说,那他是不是躲在应天城内?”孙承纲道:“凡事皆有可能,总之每个地方均要严加盘查。”朱棣就怕建帝死灰复,不除此人难于心安,当下采纳孙承纲所奏,又拟举兵南下,直至完全占据建帝的所有疆土,彻底粉碎建帝的残余力量。听到此,林展翔想:“那建帝到底是朱棣的侄子,本自同根生,相焦何大急?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他却哪里知道帝皇之家的事?莫说叔侄,甚至兄弟父子互相残杀,都现而易见也。
马三保一言不发,他深知王家之争,常常是王亲国戚之间明斗暗夺,对追杀建帝即不支持也无异议。林展翔与周向二女不通朝务,一直插不上嘴。孤延大师说道:“皇上,臣尚有一事启奏。”朱棣停杯,示意允许。孤延大师说道:“有一个地方,请皇上裁决。便是皇上的老家安徽凤阳。”马三保嚯然站起,忙道:“国师之意是指建帝藏到凤阳?”孤延道:“不错,毕竟那是皇上的老家,关系大明的气运。”凤阳老家就如大明气运的源头,朱元章在位之时就说过,谁也不可sāo扰旧地,有违者以诛九族论罪。朱棣一番深思熟虑后说道:“他果真回了老家,就让他守祖陵,以敬孝道。”
大家只情喝酒取乐。朱棣见林展翔话无多句,便举杯邀饮。再说道:“林兄弟,怎么了?不合胃口?”林展翔被问有点慌,说道:“很好,挺美味的。”朱棣笑道:“林兄不必拘束,朕刚才也说了今rì不用守君臣之礼。其实呀,这次能顺利拿下应天,林兄功不可没,要什么赏赐,你说,朕尽量满足。”林展翔道:“皇上言重了,小民是什么忙都没帮上。”朱棣对有功者从不含湖,说道:“此言差矣,此言差矣,林兄一举重创东厂主力,我军方得以顺利攻克应天,成就万世基业,因此你的功劳甚大呀。”林展翔谦道:“皇上雄才伟略,这也是天命所归,小民怎敢居功。”朱棣道:“林兄不必推谦,朕一向是恩怨分明的,只是该赏赐点什么给你呢?不瞒你说,朕还有一事要林兄帮忙,此事能成,就封你为北平王。”
在明朝时期,皇帝多把自己的成年儿子无论有无功绩,均分封各地为王,各据兵权,称作“潘王”。这实际上是巩固政权的一种手法。如果异姓封王,非劳苦功高不可。席上众座俱震惊,那可是万人莫匹的殊荣呀?林展翔并不动心,道:“草民一介山村野夫,做不得官。但皇上所托之事,只教于江山社稷,天下百姓有益,而草民又办得到,自当勿以推辞。”朱棣大悦,说道:“那就大好了,四年来,中洲大地烽火不断,百姓深受战乱之苦,严重影响生产,很多地方都饥荒,如今国库空虚,这灾民温饱之需成了朕最头疼的事。”林展翔原来家里也算富裕,现在虽位主中原第一大帮的掌帮,却不如以前富足,觉得朱棣说的似乎与自己并不挂勾,便道:“皇上忧国忧民,真乃苍生之福,然而小民有心但亦出不了力。”孤延道:“眼下林少侠可解这眉之急,也只有林少侠才能帮此大忙。”林展翔知道自己猜不出来,索xìng直接说道:“愿闻其详。”孤延置下杯子,道:“神兵破胡,唯我独尊。利戟真锋,并驾齐驱。刀剑出捎,君临天下。武林中的这句话传了百几年,由此可见那不是道听途说,捕风捉影的荒诞之谈。前段时间老僧就听闻,真锋破胡牵连着一个大宝藏的秘密,得之富甲天下。如果我们能启出这批财宝,用于救济难民,实是无量功德。”林展翔一直不相信宝藏之说,但若真的有,取来济民也是件好事。
就在得悉朱棣灭人十族那一刻起,周雁对他已有成见,当下道:“这些谣言多半是夸夸其谈,与事实不副,试想这柄神器再厉害,终究不过是两张硬一点铁块,何以能够唯我独尊,君临天下?每遇战乱,免不了要荒灾。皇上体恤民之疾苦,放粮拔银,原无不妥。只是便算是有金山,要赈济这么多贫民,也不过救得一时,非长久之计。与其赠予大鱼,还不如赠矛鱼钩。现下仗也打完了,皇上应大力提倡和发展生产,鼓励农耕业,这样老百姓才永远有饭吃。”诸官员纷纷赞同,此乃常理。马三保赞道:“周雁虽属女流,却也有这等见识,着实难得。”朱棣点点头道:“对,这个问题我和众臣商议过了,已于rì前开始实行,但拔款赈灾还是必须的。所谓hūn耕秋收,就算播种,也得半年才收成,所以要补给贫民这半年时间里的食物不是么?只因仗打得大久,军中储粮不多,朕是倍感头疼,不得已才请林兄伸援。万望林兄眷念天下苍生,莫以推托。”孤延拣出旧事,希望林展翔不食言,说道:“老僧记得,林少侠曾在皇上面前承诺,若是取到真锋破胡,便送给皇上,用来救济平民,不知林少侠有没有忘掉?”林展翔当然没忘,那时的朱棣是救世主,今rì的朱棣已是人人可怕的杀人魔鬼。他不是要背弃誓言,而实在不放心将神器交给这样的人。
周雁明白林展翔的难处,道:“我家公子说过的话自然算数,但真锋破胡在我手里,不在公子手里。”朱棣笑道:“这一节朕知道,朕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了,你是林兄买来的一个侍女,你所拥有的,也就是林兄的。朕把你请来,便想问问你的意思。”林展翔有必要郑重声明:“皇上你有所不知,小雁其实不算是小民侍从,当rì为她赎身,已许她zì yóu,只是她心存感激,硬要跟在身边而己。”朱棣颇觉失望,但还是有把握的,说道:“原来如此,那周姑娘肯否将神器相赠,掘得宝藏,用于解万民的眼前之困?孤延举杯说道:“有林少侠和周姑娘大义援助,安得天下民生,实是奇功一件,贫僧代老百姓深表鸣谢。”说完一饮而尽。林展翔、周雁意正踌躇,救苦救难自然愿意,就怕这朱棣说一套做一套,取了财宝,中饱私囊。
向孟君见林、周犯窘,就帮着说话:“大师可知道,这破胡刀原为少林之物,真锋剑是峨眉之物,我们要先征同两派的允许才行。更何况真锋破胡非比导常,此事还须好好商议,以确保万无一失。”那朱棣对向孟君用情究深,竟也言听计从:“孟君说得是,甚合朕意,那就容后再谈。朕会派人颁旨少林峨眉,请教两派掌派的意见,再议个妥善之策。”林展翔、周雁暗暗舒了一口气。
提到向孟君,朱棣忘忽一切,柔声道:“孟君姑娘,近来可好?从自上次一别,朕无rì不牵记你呀。”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嫌肉麻?向孟君都起疙瘩了,说道:“多蒙皇上记挂,民女过得很好。”朱棣眉毛一蹙,语气间是溺爱的口吻:“我看不好,朕听说你在七星宫遇到了麻烦事,在峨眉那边也碰上危险。”又跟林展翔说道:“林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孟君姑娘一个女孩子家的,你为何带着她东奔西跑,出了问题怎么办?”林展翔也不争辩,忙认错。向孟君道:“不关他的事,是我贪玩,非要跟着去的。”朱棣总觉得向孟君偏向林展翔,说道:“既然这样,我就不追究林兄弟的过失了。不过,孟君你漂泊江湖,是刀口上舔血的rì子,安全没有保障呀。”向孟君淡然道:“生死皆由命,就算是隐居起来过大平rì子,不见得便长命百岁了。浪迹江湖,难得是逍遥自在,最重要开心就好。”朱棣总是有意无意间暗示着什么:“话虽如此,但你一个女儿家的,总得要嫁人,相夫教子,不可能一辈子走江湖吧?”向孟君当然想过和喜欢的人筑一小家,只是那人心里还装着别的女人,是她的一桩痛:“这种事不能勉强的,我理解,我会等的。”这话分明是对林展翔说的。朱棣却以为她指的是自己,说道:“对,感情之事要两情相愿才好,不过你不用等啦,朕现下就拟旨纳你为后,好么?”向孟君大吃一惊:“皇上,这未免有点儿戏了。皇后是一国之母,草民乃江湖女子,那是万万做不来的。”林展翔也吃惊非常,不明白为何醋意大盛,但想朱棣贵居天子,向孟君跟他总要比任何人好。其余官员反映热烈,似乎朱棣纳谁为后都是必成之事,均想那向姑娘虽口中宛言拒绝,心里却十分愿意的。因为**之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多少女子望眼yù穿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