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还峨眉的上山道路口,林展翔想,东厂随时有可能赶来,不可往回走了,只好上大武殿避一避啦。周雁无计以施,事出突然,更有何法,于是不得不走这一步。习马至殿外,门已开启,宜风领着师姐妹、众弟子与向孟君出来迎接。林展翔大感惊奇,以他的智慧根本猜不到宜风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上门而事先率众相迎。周雁便猜得到是伊梦盈、向孟君跟师父述明诸事,师父为防东厂以为自己躲在峨眉而上山寻事,就叫几名弟子加紧放哨,放哨的弟子看到有人上山了,自必回禀师父。
伊梦盈作为中间人,引识双方。林展翔早闻宜风师太的金名,今得瞩神尼风采,幸甚至哉!峨眉门人也素仰林展翔人品武功,年景少轻却位居中原第一大帮的龙头。息脚见xìng归真堂,周雁跪安认错。宜风托她起身,心中大慰:“你的事,孟君和梦盈都跟为师说了。为师时时盼你能醒悟,知途而返。如今你屏邪从正,大伙都高兴呀。”得到师父姐姐妹们的包容和谅解,周雁感动涕零:“师父,你不怪我了么?”宜风宛如慈母一般,涵纳了子女所犯下的一切错误:“你还小,不懂事,我身为你师父,没好好教导徒弟,就应该是我不对,又怎会责怪于你呢。”周雁止不住热泪狂洒,“噗”的一下,双膝着地:“师父,请受不肖弟子一拜。”说着不等宜风来扶,咚、咚、咚连叩三个响头。伊梦盈挽了周雁,说道:“师父待我们如亲故,那是我们做弟子的福气。”林展翔道:“师太胸襟广阔,晚辈景仰万分。这也是我们学习的楷模。”宜风只是笑笑:“林掌帮此等评价,实在是大过分了。”林展翔道:“师太还直呼晚辈的姓名就得了,什么掌帮不掌帮的。”宜风为人谦逊,倒感觉林展翔在xìng格上与自己有几分相似,说道:“嗯,我们梦盈呀,一说到你十句中就有九句半称赞你的。”伊梦盈脸颊一片红晕,头埋得低低的。在别人面前称赞自己喜欢的人是很正常的事,故大家一听便知道她对林展翔芳心可可。
先前周雁坚决不回师门避难,这去而复返,总有原因的。向孟君道:“林大哥、小雁你们为何又回来呢?”林展翔道:“我们遇到了秦师叔、陆师兄他们``````”他虽被华山派那伙人追击,却乃关心他们碰上东厂的人。宜风闻言,即知是怎么一回事了:“前些天,秦施主、吴施主就来到贫尼这里来嚷着要找展翔和雁儿。昨晚秦施主又私入大武殿,贫尼想,他定是以为我骗他,把你们个藏了起来。”宜清风趣地说道:“这秦桑海也算是江湖耆老,有头有脸,也学人爬墙。”宜和正sè道:“雁儿,你老实说,陆姑娘是不是你杀的?”周雁将事发前后俱陈一遍,并说道:“陆姑娘不是我杀的却跟我杀的无甚分别,秦前辈、陆大哥要拿我赔命,我也不觉得冤枉。”洪晚秋道:“如果凶手不是周师妹,那必是你们义帮之人了。”向孟君辩护:“话是这么说的么,我们不要排除其他人的可能下不是争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大敌将至,得设法破敌保身才对。宜风即令弟子们加强戒备,尽量不外出,注意所有饮食,谨防有人投毒等事宜。林展翔好过意不去,一旦开战,自免不了见血的:“师太,拖累贵派,晚辈心里甚是难安。”宜风道:“东厂的实际目的在雁儿,你也是被卷进来的。番子乱我民生,苦我百姓,人神共愤,他们如敢上门挑唆,老尼就算不自量力亦不会屈于阉党的yín威之下。”宜清更是激言壮词:“自来英雄豪杰不在武功高低,解民忧,赴国难,扶弱抑强,方为真英雄,真豪杰。我峨眉弟子虽多属女流,远不敢称得上英豪之名,但却非贫生怕死之辈。东厂狗贼不来则已,来了就让他好看。”
周雁越想越伤心,声带呜咽:“若不是当初我拿走真锋剑,也不坐引起今rì的诸多祸端。全都是我错,所有罪应该由我来背。”言歇,拔腿说往外跑。宜风以命令的口吻说道:“雁儿,站住!”伊梦盈拉她回头,说道:“师妹,你要干嘛?一切权凭师父作主就是了。”周雁道:“我出去给陆大哥一剑杀了,一来华山派便善罢甘休,二来东厂亦不再兴师峨眉。”宜和道:“陆姑娘的事,总有一天真相大白的,东厂早有吞并武林的野心,就算你不在,你道他就不会对付我峨眉啦,这种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飞来峰千寻塔一战,王迟慰yù灭中原武林于山顶,充分表明他胃口之大,野心勃勃。
林展翔甚恐秦桑海等华山门人碰上东厂一党而遭其毒,就想出去,劝他们趁早离开为上。他跳上门楼顶,见华山派众人已至殿外。秦桑海道:“我们守在这没用,直接进去跟宜风师太要人,看她怎么说。”吴子庆道:“宜风师太能辩是非,不会和姓林小子那般胡涂的。师叔、陆师兄,我们这就进去。”吴左晴双手按了按,说道:“四哥,依愚弟拙见,弄清楚再说。你们一个个大冲动了,上来就拔剑,很容易铸成大错的。义帮的何掌堂何老便活生生的例子,难道我们还没吸取教训么?”众人想起何赛飞失手打死李永的事,立时醒了三分。秦桑海道:“那我们总得进去找当事人问个清楚的呀?”吴左晴道:“这个自然,但切记不可鲁莽行事。”
听到这里,林展翔暗道:“幸好吴师叔劝解。”正想着,王迟慰的大队人马云至。林展翔一颗心绷得老紧,唯盼双方不要发生冲突才好。
东厂的出现使华山诸人大感意外,但稍微思考即明白王迟慰是为周雁的破胡刀上山的。王迟慰也料不到华山派的人在此间,徐锦云、付经纶却心下雪亮。徐锦云低声道:“林展翔的相好陆湘羽不久前死在边涯水阁,华山派这帮蠢货一准是咬定是周雁所为。”王迟慰就怕他们和峨眉合起来,那将更难应付,这时听徐锦云一说,倒生了同仇敌忾之意:“秦兄也在,真是巧呀。”秦桑海脸带鄙sè,嗔道:“王公公的狗鼻子真灵,居然嗅到周丫头在大武殿,秦某佩服佩服!”王迟慰原不想理他的,以保全势力拿下峨眉派,但是说鼻子就鼻子,干吗非要在前面加个“狗”字,叫人听来极是不爽,当下怒道:“找死!”筋斗一翻,抢出几尺,看样子就是开战预奏。
与此同时,林展翔快速窜下,停落在王迟慰跟前。东厂人多,秦桑海亦非王迟慰敌手,因此他不作思虑就俯冲下来。
斗见林展翔现身,吴子庆、陆皓马上就要扑过去,吴左晴伸手一拦,说道:“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两人只好暂熄怒火。王迟慰这回看到林展翔是高兴,那证明周雁必在此地,道:“林掌帮,你们跑得真快,若非秦兄帮了一把,只怕本督追到天边也难追得上。顺便问一下,你骑的是什么马?”林展翔那有兴趣跟他攀谈坐骑的事,说道:“王公公,你要找在下尽管来,这跟我师叔无关。”王迟慰道:“本督对他不感兴趣,不过他嘴巴不大干净。”林展翔转身道:“秦师叔、吴师叔你们先回华山吧,湘羽的事迟些我再与大家详说。”陆皓猛地奔出,揪住林展翔衣领口,抡起沙包大的拳头朝他门面一阵急烈轰炸,还一边骂道:“你给我醒醒、醒醒、醒醒``````”林展翔竟也不攻不防,于是成了流血鼻涕的猪头。吴左晴喝了一声,陆皓才推开受虐者:“我姐姐教人害死将近一个月,你就是爬也爬到华山了,为何不见你上三清行院作一句交待。你除了整天跟姓周那个小妖女在一起以外你都做了些什么?你都做了些什么?”林展翔直是有苦说不出,说得出却也没人信。徐锦云从旁扇风道:“陆贤侄呀,哭也没有用,你们的林大掌派前几天和姓周的姑娘躲在珏皇顶七星岩洞里三天三夜,何等风流快活,哪里还记得什么陆姑娘七姑娘的。”陆皓闻言,头顶冒烟,驰抢上去,再揪着林展翔领口。秦桑海道:“皓儿,我们走!”吴左晴怕陆皓听不懂,补充一句:“莫教小人挑唆。”陆皓松开拳头,说道:“你不再是我认识的林师弟。”然后飞奔下山。
华山派的走开了,林展翔一个翻纵就入大武殿。东厂也不追击,因为一追去就等于和峨眉开战,可他所带的人不多,不足与峨眉派抗衡,要打也得想个万全之策。
向孟君一面给林展翔上药,一面念念叨叨,言辞之中,责气甚甚,却含有无尽爱意。伊梦盈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这陆师兄下手也大重了,展翔哥,你不反击就算了,作何不躲一躲?”林展翔感觉多捱一拳,内心就多好受一分:“是我的不对,没有保护好湘羽,陆师哥便是把我打死,我亦毫无怨言。”向孟君、伊梦盈均知他想起伤心事,就不再多说什么。林展翔又道:“想到对付东厂的办法了么?”伊梦盈沉道:“师父和师姐妹们都做好与阉党决一死战的准备。”向孟君道:“伊姑娘,你们是不是大悲观了点。王迟慰带来的不过千余人马,你峨眉派却愈三千弟子。东厂有五大铁卫、魔力双锋,大武殿上更有一代神尼宜风师太和宜字辈的众多师太,加上林大哥,敌我兵力悬殊,惧他何来?”伊梦盈考虑的比他深了一层,说道:“我心忧之事,乃是王迟慰的手段残酷,无所不用其极。”向孟君想想也是的,当即拟了诸多防范措施纷纷出台:吃的喝的一定要在食用前每一样都用银针试毒;晚上歇息得抱着兵器睡,最好上茅房也剑不离手;大武殿墙内四周设下机关陷井``````
宜风使人来请林展翔驾步万佛奄议商要事,伊梦盈便领林展翔同去。此间就只三人,宜风庄严跪在蒲团上,面朝万佛,心情却也出乎平静,皆因其佛法究深,洞悉生死,于贼军虎据门外一无所惧。林展翔、伊梦盈见了礼。宜风道:“展翔,老尼有一事相求,你可否答应?”林展翔不知她所求何事,但有一点能肯定的是她不会让自己行不义之举,便道:“凡教展翔力及,必当尽心,师太且说无妨。”宜风道:“刚才宜清师妹说,王迟慰已派人到山下衙府去调动人马准备用于对付我峨眉派。离这最近的是龙池镇,往返不过半rì的功夫。”伊梦盈提头知尾:“师父你是说,他们人马一到,就会攻打本门了。”宜风没有置答,说道:“峨眉派怕是保不住啦。如果情况不容乐观,便请展翔带着梦盈、雁儿他们从后山杀出去。”伊梦盈道:“师父,那你呢?”宜风道:“为师是一派之长,当然要以本门共存亡,你宜清师叔和宜和师伯等人也不愿离去,就让我们抵挡番子,以便你们更好地撤走。”师徒情深,伊梦盈怎肯撇下宜风逃命:“师父要留,弟子决计不走!”林展翔朝好的方向想,说道:“师太,我看我们未必就输给王迟慰。而且东厂与贵派又没有什么过节,他们此行目的说白了就是要得到小雁的宝刀罢了。”其实王迟慰与宜风早就结下死梁,林展翔不知道罢了。宜风道:“天下英雄也不见得人人都跟王公公有仇,可是在飞来峰,王公公却要尽杀之。”伊梦盈跪道:“师父,弟子这次不听你的话了。总之师父不走,弟子怎么也不会走的。”宜风得此忠徒即喜又悲:“为师老矣,已无多少年头可活,你尚且少轻,还要肩负着重振峨眉派重任,焉能陪我这副老骨头一起死?”伊梦盈避而不答,说道:“到时候再说吧,或许结果不是师父你想象中的那样呢?”林展翔道:“师太武功天下无敌,区区大监王迟慰能掀天么?不想师太却如何生了这般无奈之愁?”
宜风叹道:“王迟慰替朱元章打江山,丰功伟绩,为什么会做大监?那都是老尼所赐。三十年了,他没上峨眉寻过仇,这次一来,必有准备,非取老尼的xìng命不可呀。”像断人子孙根这样的过节那差不多赶得灭门的仇恨了,也难怪宜风会作出最坏的打算。伊梦盈道:“定是他想跟师父你为难在先,师父绝不会乱伤人的,他活该。”宜风道:“你是本派第十一代弟子中,为师最倚重的人,他rì从树门庭就全靠你啦。你若顽固,还有谁来承传本派的衣钵。”伊梦盈道:“那不是还有洪师姐,赵师姐她们么?”宜风意已决,必要时就拿出掌派身份来下命令。
饭菜上桌,竟无一人提箸。赵关关肚子不争气,有了饥饿的jǐng报声,但是不好意思先动筷,只有跟着大家继续玩深沉什么的。一旁的周雁眼明心亮,说道:“桌上的食物均用银针试过了,安全!空着肚子怎么杀番贼,所以我们要吃,还要多吃。”赵关关立即响应雁的吃饱饭好打架的政策。众人轰然称是,真的比平时吃得多。林展翔实在没胃口,喝着茶亦不忘筹谋。宜风陪吃一些,她怕自己不动筷,其他人也不肯进食的。用餐中,洪晚秋吃着吃就来火了,并拍案而起:“周师妹!你这个害人jīng,走了走了,又回来做什么?就会把祸事带到峨眉,嫌累我们不够惨是么?”登时鸦雀无声,大武殿之中不是人人都有宜风那般的胸襟和大度的,便有不少人弟子与洪晚秋一样心思,只是不敢当众说出口罢了。这世界自私的人甚多,无私者甚少,宜风觉得渡己有余,渡人不足。宜和厉声喝道:“晚秋,住口!本派第一宗旨是什么?”洪晚秋虽有些反骨,却不敢的违逆师令:“本派第一宗旨是同门相扶相爱。”宜和一声更比一声厉:“你既没忘,却为何说出这种话来?”紫娟道:“师父,洪师姐也是一时湖涂才说这种话的。”周雁没作表态,暗中做了个决定。林展翔也有了些想法。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