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展翔受陆世寒之遗,逐除华山派内患,不意让徐绵云逃脱,惹出诸多祸端,他心感有愧,说道:“何前辈,此事如果确是大家所说,责任我们不敢推,而我暂司华山一门的掌派,该一力承担,万望前辈能宽恕本派第子,错不在他们。”从中笑很欣赏他,说道:“陆世寒陆老弟眼光不差,收了你这个好徒儿。何掌堂,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这两人,你女儿有什么不测,即便杀完三清院的人也于事无补的。”何赛飞脾xìng莽躁,千行者亦担忧他不识分寸,跟华山派结下梁子,说道:“吴左晴、徐锦云给华山派除名了,已非华山派的人。何掌堂,令爱若真出了事,你闹到三清院,似乎不合理。那晚我也在场,这二人狗咬狗,徐锦云为独据华山派的至高秘籍‘神昭素心诀’,打伤了吴左晴。由此可断,他们不会合作了。而吴左晴受创不轻,没三五个月是难痊愈的,所以我认为是徐锦云自己一人干的,要找就找他。”周雁想到关键处,捶台蹦起:“公子,你还记得不?徐锦云不是偷偷潜入华山派的禁地千尺憧碧翎洞盗练玉华石壁上的心法么?他还没学会,定然再去的,我们设下埋伏,瓮中捉鳖,何愁逮不住他?”林展翔连连点头:“那我们得立即回去布署。”陆湘羽马上挽了佩剑:“赶紧!赶紧!”何赛飞同样着急,冲大门叫响:“来人,备坐骑!”周雁却不动身,道:“就是不吃不喝,rì夜兼程,也得两三天才到华山。”乔守治献计道:“林掌派,先飞鸽传讯吧,叫你的门人把好关口。”林展翔想,徐锦云武功再高,终究是一个人,而且他事无防范,只要策划妥当,量他插翅难飞,说道:“相烦取来笔墨一用。”何赛飞不喊谁,自己到书房拿。付经纶说他去备信鸽,实另有它意。
篇幅有限,林展翔着重指令,简书几句。向孟君取来装好,放飞了鸽子。
信鸽是时下江湖中人训化的通讯工具,不管穿洲越省,还是跨洋渡海,甚少误途。林展翔等人也不多耽,刚要辞行,义帮掌帮向丽琪遣人来单请林展翔过府一叙。向孟君便亲带他去掌帮的居所四全院。四全就是忠孝仁义。
咚!咚!向孟君扣响了门板,听到里内一妇人应了声才推开,让林展翔先进,然后她再步入,捎上门。向掌帮披的是一身深紫sè的锻袍,背着门口坐于小厅中间的凳上,左手放在台面。向孟君走到她跟前道:“娘,这位便是华山新举的掌派林公子。”林展翔一鞠执辑:“后学拜见向前辈。”向丽琪并不回头,说道:“林少侠不必多礼,你我都属一门之长,按理说是平起平坐的。入座吧。”语气有些冷冷的。
林展翔端坐在下首,向孟君斟水递来。向丽琪又道:“孟君,你下去。”向孟君使出屡试不爽的一招杀手锏——撒娇**,扶着她的手臂摇晃:“娘,我是你女儿,有什么不能听的?”林展翔终于看到须眉女子原也可爱的一面。向丽琪不再赶她,说道:“千行者跟我讲,你是陆世寒的亲传徒弟。”林展翔拜陆世寒为师,深感庆幸,说道:“在下也不知是几生修来和福分。”向丽琪扭侧身看他,模样还过得去,虽比之当年的陆世寒差了点,但不让人反感,她说道:“什么?陆世寒的武功不算怎地,你倒是像捡元宝了。”林展翔见这妇人徐老半娘,轮廓与向孟君有三分相近,却不明白为什么母女同姓,说道:“师父常道,天下间的高手不胜其数,没谁敢称第一,我初时不以为然,直至今rì方知山外有人。虽然恩师武功造诣不及前辈,但是在下能随他老人家从艺,已是荣幸之极了。”向丽琪涩然一笑,道:“你又没和我切过招,怎知他的本事不及我?”林展翔道:“我想前辈的武功如不是强于我恩师的话,就不会对我恩师评头论足。”向丽琪亦复一笑,这回含有嘉许之意:“看来你学了不少东西。”一言甫毕,疾手抓出,此式唤作“夜叉探海”。林展翔扎的基土坚实,反应更加敏捷了,手上的技能就只有“五形小相拳”与“华山劈神掌”,即施开小相拳中的“形龙拳抢珠手”。
这记抢珠手千变万化,无珠不抢,逢抢必得。他是已学会,却如囫囵吞枣,尚不挨重音。一抢之下不到位,让向丽琪急撤。向孟君见母亲聊得好好的,斗然朝林展翔发难,有点儿惊惶,再瞧一阵,便知母亲是试人家来了。
向丽琪右手撤得快,接着左手攻得更快。从赤刀老妖司徒仁殉崖、洪武军驱走匈奴,江湖也平静多年,她就专心苦习武术。义帮的镇山三大名宝技:“鸿阳神掌”、“义杖十六打”、“七杀拳”,她已得其二,只有“鸿阳神掌”这门练外劲的掌法学不了。这时向丽琪使的便是“七杀拳”。
两人坐着,四手来去推招换式,斗得异常激烈。倒是向孟君这个观众悬紧了心,她不愿看到任意一方有损伤,想出言劝止,可高手过招稍人疏夷,后果严重,又岂敢开口扰乱二人心神。
若以功力来论,林展翔不亚于向丽琪。但讲到拳掌上的功夫,贵在jīng熟和实践经验,而林展翔欠缺就是这些,怎敌得了混迹江湖,历战无数的向丽琪?拆了五六十下,向孟君已瞧不清他们的路数,又捏把汗。待到百招后,双方才撤了招。林展翔隐一丝惧怯,说道:“向前辈这项拳法处处隐藏杀着,环环相扣,周转不息,在下输了。”向丽琪并不颜悦,反用怪诧的眼光眯着他:“你跟陆世寒学了多久武艺?”林展翔粗略一算:“大概有半年。”向丽琪脸一板,道:“胡说!‘华山劈神掌’和‘五形小相拳’连陆世寒都不会,他怎么教你的?”这点向孟君也知道:“娘,林公子的这两门奇技不是陆前辈传的,他在华山派禁地碧翎洞自习的。”向丽琪哦了声,说道:“我的‘七杀拳’练了二十几年,百招之内居然占不到胜面,已经是输了。那陆世寒都教你什么了?”林展翔据实答道:“师父只授了我一册易脉剑和一套素心诀就给人害死啦。”闻即,向丽琪悲中带笑,笑中含讽:“死了,死得好。为什么就这样死了?”她忽嗔忽喜,即盼陆世寒早该死,又不希望他没死,一时间,心里惆怅、矛盾、幽怨,百感纠结。向孟君不明白她受了什么剌激,搀住她肩膀道:“娘,你怎么啦?”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陆世寒临终前给了林展翔一块书信,让他亲自交到义帮向掌帮的手上,由此可见,他们两人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林展翔道:“师父给了我一样东西,叫我转交于前辈,是我大不小心,弄丢了。我真是没用,师父一再嘱咐,这东西很重要,都怪我不好。”向丽琪整了整情绪,道:“他给了什么?”林展翔道:“是师用布块写的一封信。或许落在谷底,一抽空闲,我就回去找,一定找来。”向丽琪目光呆滞,似是麻木了:“人都死了,写什么也没用的啦。”向孟君想,帮中传言,娘与华山派陆世寒因感情闹别扭,导致两派生隔阂,原来传闻非虚,说道:“娘,你和陆前辈之间是否有解不开的结?”向丽琪眼眶发红,能见泪光莹莹在打转,她倒吸了口冷气,道:“我不想再提到他。”
母女连心,向孟君能体会到这是娘亲的一道伤疤,她既不愿讲,就不必多追究。林展翔暗道:“瞧向前辈刚才那个样子,师父定是做对不起她的事。师父仗剑江湖,义行天下,声名虽响,却也难免有作错的时候,不然就不会抱憾而终了。”
隔了会,向帮主又问何芝女的事可拟到妥善之法没有。林展翔道:“有些眉目了,据大家分折,多半认为是徐绵云的复仇计谋。”向帮主气忿道:“看看你们三清行院,都净出武林败类,我叫帮里的弟子杜绝交往华山派门徒,是有先见之明的,这个何姑娘就是不听。林少侠,回去你下一道令,约束好你的人,不得与我帮之人往来。”林展翔无论如何做不到,说道:“这个恐怕要触发本派众怒?”向孟君低声抗议:“娘,此乃林大哥家务事,我们怎管得了?”向帮主嗔道:“行,何芝女若有闪失,你华山派给我小心点。”
辞出四全院。画廊中,两人并步走。向孟君心景烦闷,觉得娘亲有很多秘密,如父亲是谁?每次问了,娘一听就来气。搞得向孟君至今不知生父是何人,湖里湖涂跟她姓了。其实向丽琪也不容易,又当爹又当娘的。
宅院里青草绿树到处,一只麻雀栖在那株木梨上,吱喳叫响,好像召唤同伴。
向孟君想林展翔或许能解开娘的秘密,说道:“林公子,你师父可有说他跟我娘之间是怎么一回事?”林展翔晃了下头道:“师父只让我带封信逞于向前辈,别的也没讲。”向孟君抿了下粉唇道:“娘一直避而不谈,我想这是她不开心的一段回忆吧。我以前听舵里长老说他们原是一对情侣的,后来不晓得作甚变成这样。”
情伤最难痊愈,倘若陆世寒曾害苦了向丽琪,向丽琪憎恨他也是应该的。林展翔茫然道:“我们不清楚他们发生了什么问题,便要帮忙也帮不上。”向孟君沉思片段,说道:“我认为关键在陆前辈的那封信。”林展翔亦有同感:“不错,师父郑重交附,叫我一定要把信送到向前辈手中,料来师父必将诸般事因都写在上面了。我实在是马虎,实在是该死。”向孟君道:“这也不能全怨你的,我们觅回来就得了。”林展翔细想一下,那块布泰半是掉在无底谷,要不便落在三清院的某个地方,这东西分不值,没人会捡的,就怕风吹走,或雨洗rì晒,字迹模糊了。
正行处,廊尽头,公孙眉对一名义帮弟子问话:“看到学武了吗?”那帮员道:“回公孙护堂,学武兄他说去找何姑娘。”公孙眉额头一紧,说道:“这小子整天无所事事,吊儿郎铛,还找人呢!”
林展翔听公孙眉说话,止了足,道:“学武?我好像在哪听过。”向孟君刚想答他,却听那边的弟子笑道:“公孙护堂,你还不知道么?学武兄他可喜欢何姑娘了,无奈何姑娘却跟华山派的陆公子跑路,他能不急着去找嘛。”公孙眉呔道:“何姑娘是好个女孩,断不会看上这无行的浪子。”那名弟子没说什么,作辑径去。
向孟君对林展翔道:“学武是公孙先生的儿子,我们在武汉义帮分舵落脚,你见过他的。”林展翔咋醒。
公孙眉闻及声响,拧过身来,见得他们,上前道好。林、向二人还了礼。向孟君道:“公孙先生,你找学武么?我知他在哪。”
公孙学武玩世不恭,虽是义帮一员记名弟子,业绩却不明显。公孙眉恨铁不成钢,想是儿子天xìng使然,失了信心,干脆就不闻不问,任由他自生自灭,只要不违法乱纪便得了。这rì主厅参罗府中议事,何芝女失踪之因推理得出,乃华山派弃徒徐锦云为了复仇,意yù恶化两派的关系所致,公孙眉表面对儿子漠不关心,但毕竟也是身上的一块肉,父母不疼谁疼。他生惧徐锦云变本加利,再拿他儿子开刀,是以到处找儿子来了。听向孟君说知其所在,公孙眉心里想问,嘴上却道:“此等一事无成的混小子,我懒得理他了。向姑娘如看到他不安守己,又或者有不当之举,你就替我好好管束一下。”向孟君善解人意,瞧破他那点心思,笑道:“我回来的途中,在武汉分舵见到他,他说是出去找何姑娘,不知这会尚在否?”公孙眉颇为腼腆的谢她坦告之恩,心已飞到武汉分舵。
聊着走着,两人折转参罗府,已无一人。林展翔也不担忧,义帮是正大门户,盖不会对客人怎样的,本常地询问。向孟君答道:“会宾社是本帮招待外人之所,你的朋友应该在那。我带你去。”林展翔随她出厅,却有一名弟子来报:“向姑娘,千行者命我传话,请华山派的林公子移驾校场东道园。”义帮之中,林展翔亲近的就是千行者了:“我能顺利光复三清院,多得酒肉大师相助,刚好我要当面跟他道谢。”向孟君微窘:“三行者的驻地不是中继楼么?到东道园干吗?”传令弟子道:“这是千行者吩咐的,属下就不清楚了。”
东道园是义帮弟子练武的校场,石砖砌的一块平坦台阶,此外也无他物。林展翔见三行者、何赛飞、付经纶、马平川、掌律、授功二老均在,暗想:“不是酒肉大师要和我叙话么?怎地他们都来了。”对礼后,林展翔察觉到八人的脸sè有些不对。从行者迈进几尺,道:“林少侠,千行者与何掌堂赞你技艺高超。我从老三也曾和陆世寒老弟交过手,不分上下,你是他的徒弟,我不信你青出于蓝,比陆老弟还厉害。”林展翔正要歉逊回话,对方身影一晃,出招攻到,他感受不到杀气,只道从行者跟向前辈一样,试自己武功来了,当下便凝神接战。向孟君呓道:“怎么一碰面就打架?”从中笑蓦地里使出“颠三倒四伏妖手”中最得意和一招“歪打正着”,说道:“小侄女莫嚷,我们这是友谊之赛。”向孟君扮个鬼脸,说道:“林公子须注意,从行者的拿手戏是‘颠三倒四伏妖手’和‘十八环踢’。”林展翔沉着以应,小相拳发挥极致。从中笑也不等闲,“无中生有”、“峰回路转”、“yù擒故纵”、“若既若离”``````一式快似一式,并嘿嘿笑道:“不得了,小侄女胳子往外拐啦。”向孟君嘟嘟嘴,娇嗔道:“谁让你以大欺小呢。”从中笑引为自傲的伏妖手压不住他,即变“十八环踢”。“飞踺腿”、“扫地堂”、“花影脚”、“下弦钩”、“一鼎西”``````一招猛似一招,如滂沱雨滴般洋洒。林展翔已有计较,却是挡多攻少,靠着“雁翔天”的轻功游走躲避,他想从中笑是义帮元老,又是在众多同僚面前,若自己大施神威,于他声名有损,且这只是一场友谊赛,当不得真,因而一再让着。从中笑哪有不知他的容让,心中不快,说道:“林少侠,你不进招,就是对我的不尊重,我从老三赢了也不够光彩!”林展翔思之渐愧,不全力以赴,那将是辱没了对手。想明白这点,他再无顾虑,运行小相拳中的“形狐拳拿穴手”反扑。
“形狐拳拿穴手”是仿自动物狐狸敏捷灵巧的身法来扣敌要穴,制敌生死。只听得嗤嗤声起,只见林展翔的一个影子飞来纵去,忽左忽右,如鬼如魅。旁观者惊叹唏嘘,千行者不住地纳头,士别月余,这小子的武艺又增进了。马平川、付经纶俱觉这山芋甚是烫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