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破胡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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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破胡再现

    陕西华山脚下,城镇遍处。水铺是其中一个小镇,那里人杰地灵,历代人墨士辈出,位于黄河、渭河之侧,遂称水铺也。

    院中的老槐树好像还是那么高那么大,推开五年未回的旧宅,首先门槛上的灰尘籁籁落。周雁有爱干净的洁癖,头微缩,左手捏鼻孔,右手轻扇。其父原是打铁谋活,家境不裕,房子是寻常百姓家大小,摆设颇陋。但见起居用具的上层厚厚灰尘,墙角窗帘蛛丝网连,却让周雁有种归根蒂落的感觉,毕竟这才是家。捋高袖管,周雁里里外外进行一次大革命,终于焕然一新,累得她倒塌就睡。

    待到邻户的雄鸡高叫,她揉揉眼睛,张大咀巴打个哈欠,一点也没有女儿家的矜沉持守。揭开窗子,一缕阳光溜进来,教人jīng神奕振。夸张的伸了下懒腰,肚子喝响反抗的义曲,一摸肚皮方知昨rì只顾大扫除,忘记晚餐。包袱还有干粮,胡乱啃两块面饼,上街置些菜米油盐,烧几碟拿手美肴,慰劳了一顿。

    如此过得六七天,一个无星月的仲夏夜。聪明者,烦恼多,周雁又失眠了:我听爹爹的话,潜在大武殿数载,今rì得愿以偿,图手真锋剑,掘出宝藏我就是万金大小姐,披钻戴银,稀珍海味,入居豪宅,出乘华轿,人至于此,该高兴才是,可我怎么不高兴呢?不知师父师姐有没有事?挺想她们的,算啦,峨眉山我是不敢回的了。

    周雁入宜风座下五年,受佛法熏冶,其间正是她成长的阶段中,影响究深,且从小就贫寒,因而对富贵不甚热衷,反之对师生情,友情有点挂恋,但她聪明归聪明,却年少历浅,“感情”一词并无深刻的认识。只想听父亲的话准没错,是以浑浑饨饨做了件震惊武林的事,连自己都不觉。

    正自思háo绪涌,门外的响动引得周雁机jǐng起来,她翻穿衣取剑。原来那柄剑在路上丢了,书生携兵器会使注疑的,可如今天下动荡,豺狼虎豹时有出没,她一人在家得防着,就请人打了把剑防身,还给这柄兵刃起个名字,叫“荡寇剑”。贴在门边,手按剑柄,听那声音似刚到门口,周雁屏息凝气,希望不是冲她家来的就好。那声音在门外停了会,扉页吱悠给推开,进来一人。黑夜中,瞧不清面孔。周雁连剑带梢,递及那人的颈背,说道:“不许动!”那人闻声,无限惊喜:“雁儿,我是你爹呀!”说话就是法号净厄的周道夫。周雁虽看不到,但由口音已知真是父亲来着,她撤下梢,也惊喜交替:“爹,你回来啦!”周道夫嘘了嘘,示意她莫喧哗,再关门上闩,点煤油灯,内室叙话。

    昏朦的灯火下,周雁见父亲粗布糙衣,黑巾裹头,像务农的乡民。周道夫见女儿变书生,不以为怪。大家都改装束,原因就心照不宣了。周雁锁好门窗,轻道:“爹,拿到宝刀没?”周道夫解下包袱放台面打开,将衣物揭去,一张透散异光的大刀映亮二人的眼球。周道夫贪婪地望着,道:“这,便是神兵破胡!”如果不是夜深人静,如果不是怕泄露出去,他早就仰天狂笑了。

    周雁在床底取来木盒,抽出真锋剑。

    两柄神器终于还是重现江湖。周道夫一手提刀,一手提剑,欣愉无以言达,仿佛登上武林至尊的座椅。周雁看了父亲的表情,心里有些反感,费尽心机得到的东西她竟一点也不高兴,隐隐间觉得对不住师父师姐。周道夫迷醉了一会,将刀剑同放到木盒,合上盖子,捧在手上沉甸甸的,心想十年之功,今朝偿愿了。展眼望去,墙角处黑朦朦,他却看到一片美丽的景致。抱起木匣,思索半歇,看了遍不大记得清的室内布署,取来一把尖锄,跷开地板砖,露出泥面,再一线掀了七八块,约摸比匣子稍长就不再掀。

    周雁知父亲要藏那东西在地下,倒是高明的手段,拿来铁锹和簸箕,挖掘泥土盛在簸箕上。周道夫来回运土出窗,父女轻手轻脚连夜挑灯埋物,铺回方砖,恰与原来相平,神鬼都难猜得到会在这显眼的地板下另有乾坤。完了,周雁拍拍手道:“爹,接下来怎样?”周道夫稍加思索,道:“少林、峨眉是武林中的大门户,而这刀剑又十分倚重,他们定派人四处查探。我们先在家住一阵子,等风声一过,就去寻宝。对了,雁儿,你没跟峨眉派的人说老家的地址。”周雁道:“没说,我谎称是桂南的,她们居然也信。”周道夫一笑,道:“这就好,我还是扮乡下人,你照做书生。记得,莫要露出马脚。”周雁吐吐舌头,心想:“我露人脚,可没长蹄,要露马脚是不可能的。”说道:“爹你放十万个心吧,你的乖女儿我在峨眉五年,有谁识破我的身份了。”周道夫一想也是,这闰女打小是个小jīng灵,现已长大,更成jīng灵鬼了。说道:“有事没事,尽管少出门。”周雁笑道:“书生只懂埋头苦读圣贤书,两耳不闻家外事。”周道夫知道女儿分得重缓,便不再一一交吩。少时,又说道:“雁儿,这宝剑可是宜风亲自押送?”周雁道:“你们六路护假剑出门后,师父就叫我和师姐启程。”周道夫有点不可思议,但真锋剑确让女儿拿到,不由不信,其中的计谋怕是相当高明的了,他脸堆欢意,道:“宜风做梦也没想到yīn沟翻船,是她自己的弟子蒙了她。”周雁垂首而立,几丝嫌愧,亏她还知骗人是耻举,说道:“我总是要听爹的话,只好对不住师父啦。”周道夫底气十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没有谁对不起谁,是她运气不好罢。”顿了顿又道:“雁儿,你是怎么弄到手的?跟为父说说。”眼sè间颇以女儿的才干感觉骄傲。

    周雁扶周道夫坐下,再陪坐于侧,将如何碰见东厂的番子,解救赵斌。如何在飞渡铁索桥受阻等过程讲来。周道夫呵呵道:“那几个蒙古人横插一杠,倒是帮了个大忙。”周雁道:“是呀,若非他们,我就得大费周章也不一定能拿到。”智慧要加上点运气才会成功的。周道夫笑容更盛,却没发出声音,喜愉并不忘形:“天意!天意!不然我也没这般顺利。”

    净无曾道,少林寺乃当世第一大门户,寺里八百罗汉,二十四金刚,均属一等一的能手。‘释’字辈的师叔伯,达者三十六人,‘净’字辈的好手已至七十二僧,全寺善武者共有五千九百余。敢问天下有谁可闯得入,而盗去本院的一木一石。周雁兴味盎然,早想听听爹是怎样在高手如云的少林寺窃取破胡神兵的,铁定比自己惊危刺激,说道:“爹,你力排众难,只身取刀的故事必是jīng彩之极。”她明知是偷,可用jīng彩之极来修饰鸡鸣狗盗,须不好看。周道夫毫无倦意,道:“今儿爹高兴得睡不着觉,便说以你知。我和宜慧师、宜湛到少林时,四位师兄与诸位师均已先后几天抵达,我是最末一组。释然方丈问了咱们宜风是怎个安排的后,便即猜到宜风要亲个劳驾押运,可等了两天乃不见宜风上山,老方丈就急啦。”周雁道:“老秃``````老方丈堪破世事,佛法究深,哪怕天崩下来也不惊慌,他这么急,显然真锋剑的是非同小可。”她本是少女心xìng,本要说“老秃驴”的,但想父亲又是和尚,就改口“老方丈”。

    周道夫在少林出家另有图谋,并不真的做和尚,岂在意“秃驴”一词,说道:“可不是嘛,他就招来八百罗汉分四拔,跟我们四组按原路返回。”周雁总是提头知尾:“老方丈忧心我师父碰上劫匪,却不知我师父从哪一路奔程,索xìng四路齐出,绝对有一组能遇到的。唉!要是他早派八百罗汉去峨眉压阵,我就没指望了。”周道夫道:“他不想大过张扬,人多未必就有用,少林的人还多呢,不也丢了破胡刀么?”周雁不可置否,她早认为练功没得是浪费时间,智者才是无敌,说道:“那你们见着我师父啦?”周道夫道:“我没去,更不知后来找上宜风师太不?管它呢,最好是让那几个蒙古人或者东厂的番子杀了,岂不免去我父女两的一层后顾之忧。”

    话虽如此,可周雁却有种负罪感,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周道夫道:“八百罗汉一直奉令看守寺里罗汉禅院的隐静室。我入少林十余年,常住院、初祖庵、塔林、东汉三阙{大室阙、少室阙、启母阙}中岳庙、崇岳寺塔、会善寺、崇阳书屋、观象台、大雄宝殿、藏经阁、菩堤禅院、达摩禅院、罗汉禅院、戒法禅院、无相禅院,每一处地方都细加勘查过,就这罗汉禅院的隐静室查不进去,除了方丈本人外,没他的法旨,任何不得越此室半步,我就想破胡刀不在这,还能在哪。”周雁只手支颐,道:“哦,爹是乘八百罗汉出岗,去隐静室查查。”周道夫道:“方丈的法旨,我又怎敢有违,我只好装病,老方丈心慈仁善,要骗他容易得很。八百罗汉和四位师兄、峨眉派的几位师太下山的当天晚上我就潜入罗汉禅院。要进隐静室,先得经罗汉堂,罗汉堂也没什么,就供着西天十八罗汉尊者的铜像,彼端左边便是一扇门,里头即属隐静室了。我一入罗汉堂,带上门页,走到尽头左首,正要去推,就在这会罗汉堂的门被推开了,那开门声很小,可我也听得着,就躲到降龙尊者佛像背后。屋里黑灯瞎火,他看不到我,我亦瞧不清是谁。我留神倾听,门轻轻掩上了,跟着是三个人的脚步走动。那三人不说话,不点灯,准是和我一样,偷宝刀来的。”周雁道:“要盗破胡刀的不只是我们。”周道夫道:“少林寺藏有神兵,寺里应该没什么人知道。”周雁问道:“爹,那你又怎么得知的?”周道夫道:

    “你爷爷临终前与我说了真锋破胡中的秘密,我就立愿要齐集刀剑,开启宝藏,昌大我们周家。我花了几年的时间,就只查到破胡刀在三十年前与当世魔头赤刀老妖夫妇坠入曼陀谷断天涯涯底。我想,涯下再深,终是有底,于是我便用马匹伏了根又粗又长的麻绳,上面一端栓在一株大树干上,顺绳而下。谷底还真深,幸亏我预备的绳索够长。在谷底我发现一副骇骨,全散架了。”周雁插嘴道:“这么高摔下去,不成肉馍才怪。”周道夫道:“我捡视那堆白骨,喉骨不突,是个女子来的。又在其它地方找到三副骇骨,两柄生锈的兵器,却不见破胡刀。”周雁不明其指,皱眉道:“那女的她``````她嫁三个老公,怎么他们夫妇是四个人了?”向来只有一夫多妻,没听过一妻多夫的。周道夫道:“不,赤刀老人坠涯前有三个人给乾坤派丢到底下的。”周雁哦了声,即又道:“那也要五副骇骨才对呀?”周道夫道:“我都是这样想的。”周雁沉思一会道:“可能给野兽吃了。”周道夫摇摇手道:“如果是野兽吃,另外四个怎么不吃?就算今天吃不完,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我想这个赤刀老人没死,他拿着刀出谷去了。”周雁说什么也难置信:“不会吧?他真的没死,命可够硬的啦。”周道夫道:“事实证明,他就是没死。我观察那山崖的崖壁,生长着几棵松树,要是从上面掉下来,撞到树枝的话,便减少下坠的力道,凑巧赤刀老人压在他妻子身上,不死倒说得过去的。我又仔细找了几遍,深谷果然是有出路的,出口处是个斜坡,古树参天,遮空敝rì,跟原始森林相差无多,我也不敢深入,就原路返回。”周雁道:“那后来爹怎样知道宝刀在少林的?”周道夫道:“你可记得我们镇上有座庄园么?”周雁思索半晌,道:“是林家的那鲁山庄。和林家有关系?”周道夫冷哼道:“关系大着呢。林家是北宋梁山好汉‘豹子头’林冲的子嗣,原是开封人氏。”周雁读过点几本书,知道一些梁诸好汉的故事:“忠良后代。”周道夫嗔道:“那又怎的,林冲是英雄豪杰,他的子孙后代未必就是。”周雁听他语气,显得是双方有磨擦,说道:“爹,林家谁惹你了,女儿在峨眉学了几路剑法,就给你报仇去。”周道夫手一压,道:“别找麻烦,以我现在武功,林镇伟早非敌手,只是我不想多生事端。”周雁道:“爹,你查到破胡刀着落在少林,与林家有什么关联?”周道夫道:

    “有一天,我照常在铺里打铁,两个三十来几的中年人骑马过来,他们一位是眉粗目犷的大眼龙,一位左脸有条伤痕的刀疤佬,丢下两截断了的兵器,要我依样赶铸一柄,完工就送到那鲁山庄,越快越好。他们也不问价钱,付一锭银子就走了。这两人口气乖张,我心里很不滋味,有钱好了不起么?可我想跟钱没仇,摆上门的生意岂有不做,便没挂心上。一看那把东西,真是林家惯用的兵刃‘丈八蛇矛’,此器镔铁点钢打造,矛杆长一丈,矛尖长八寸,刃有双锋,矛尖呈游蛇之状,约合四米,这长枪刚是从杆、刃相连处断去。林家擅用枪棍,jīng长一手棍法,一套枪技,叫八十一路混元棍和雨花枪法,他们家的老祖宗林冲就使丈八蛇矛与三国张飞同使丈八蛇矛,所以林冲还有个外号叫小张飞。”周雁笑道:“林家子孙大脓包,没出息,吃饭的家伙都让人砍坏。”周道夫眉角一挑,说道:“他们学艺不jīng,端得是辱没林冲林英雄的威名。我将林家的伙档带来的那杆折断的蛇矛熔了,只三四rì,就大功告成。”周雁道:“我们周家世代铸兵器,爹也是能工巧匠,犹胜干将莫邪夫妇,一杆长矛算得上什么。”周道夫十年没开炉了,去少林时女儿还不到十岁,当然不知自己手艺长短庸湛,但得人称赞,听来舒服,微微绽颜,说道:“爹虽有那么一手,却不能跟干将莫邪媲美的。长矛铸好后,我就去到那鲁庄打门,跟开门的说明来意,管家领我进去。穿过庭院回廊,有钱人的府地确是不一样,雕栏玉砌,飞阁雄宇,虽然看不见室间陈设,想来也是甚为奢华。行入一所大厅,上方左首坐的一位身形魁梧同我一般年纪的人,林家是水铺的大户,我认得他就是林镇伟,可他不一定识得我。左边坐的亦是一个中年,劲装结束,jīng捍神奕。旁侧有几人陪座,其中来找我打造长矛的大眼龙、刀疤佬也在。林镇伟接过我送去兵戟,提在手上一掂量,说:‘轻了!’”周雁又听不懂了:“什么意思?什么轻了?”周道夫稍有赞誉之sè:“林镇伟是说我铸的兵器分量不比原来的那柄重。他的确是个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那把长矛熔了再铸,是不可能跟之前一样重的,而且所用的材料罕见,一时间我上哪弄,若加别的材料进去,韧xìng又会大减的,所以就轻了。那来差我锻造长矛的大眼龙,虎目圆睁,当下就拍桌暴起,揪着我的衣领说我偷工减料,抡拳便打。我虽学些武艺,却抵架不住,给他一拳打落三颗大牙。”周雁一听,好不气愤:“他娘的,没问清楚就胡乱伤人,哪天我一定打掉他六颗门牙,双倍索还。”周道夫道:“我当时也有此念,可技不如人,只得忍耐。林镇伟喝住,他才放开我,问这是怎么回事,我照实说了。林镇伟总算懂了,叫帐房先生拿三锭纹银给我,让我自便。看在钱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走开不远,呛啷呛啷声响,林镇伟和那位着劲束的汉子在院中论起刀枪,其它人站边观战。我不忙走,很想看看林镇伟是怎样输得惨无忍睹的,就绕回来。这两人斗了百几招,难让高下,我瞧着没趣,正要走,忽又想到自己身上有包老鼠药,为泄心头之恨,我溜进厅内,在大眼龙刚刚坐的座置旁边的茶水下了点毒药,生怕搞出人命,只放了指甲那么多,所有人都在看,谁也没注意我的小动作。下完药我躲好,等着瞧大眼龙出丑。两人又斗一会,胜负未果,双方却累得气喘嘘嘘,林镇伟说:‘方兄的少林破壁,实是了得,林某差点招架不了。’我听这才知那汉子姓方。姓方的汉子谦虚道:‘林兄的雨花枪法真叫一个绝。’林镇伟将长矛交在下人之手,说:‘方兄廖赞了,咱们歇会,再斗它三百回合。’姓方的汉子道:‘嘿,你我彼此彼此,打下去也没结果,还不如喝上几怀。’林镇伟说:‘难得结交方兄你这个武艺高强的朋友,不痛痛快快地打两场怎么行?’又叫人奉茶。我暗自高兴,心想可以出口恶气了,岂知打我一拳的混旦大眼龙很积极,他拦下家丁,自己去端茶。这混旦真混旦,他在自己喝过茶水中吐一口痰,我只道他给林镇伟,不料却给姓方的汉子,换了个新的怀子再给林镇伟,这样姓方的就喝了我下的那杯毒茶。饮完水,林镇伟说:‘方兄,你知道我林家的来源么?’姓方的是个老江湖,即想即明,一拍大腿说:‘兄弟一说,我倒记起来了,北宋梁山好汉林冲林英雄使的兵械也是丈八蛇矛。林英雄雨花枪法、八十一路混元棍出神入化,林兄居然是名门之后,失敬失敬!’林镇伟颇感自豪,他娘的就只会带高帽,他说:‘先祖曾为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以一路棒法,一套枪艺称名于世。我做子孙的,不敢坠了祖上的赫赫威名。’姓方的说:‘我明白啦,那天我弄断林兄的长矛,你怕无颜面对列祖列宗,非得和我一较长短才安心。’林镇伟叹了声说:‘兄弟正是为此而愁呀,你想,我赖以成名的祖传兵器叫人斫作两截,江湖上的朋友定要说,这林公的子赋怎么就这么脓胞,我老脸往哪搁,死了更没面去见先人。’姓方的说:‘方某生来莽撞,不分青红皂白,损坏了林兄的祖传兵器,那作不得数,凭本事而论,你我各据所优,难判眦雄。’”周雁道:“哦,姓方的汉子不知什么原因损毁了林镇伟的家传的兵械,林镇伟生恐折没老祖宗的万儿,就派人叫爹重铸此器,兵器打好便迫不及待要下场比划。啊!姓方的汉子喝了毒茶,会不会呜呼唉哉啦?”周道夫道:“死倒没死,只丢了半条命。那林镇伟说:‘能与方兄打成平手,也算没丑到家,方兄的少林破壁是少林寺正宗嫡系,输了其实亦不是很丢人的。兵器上不分上下,咱们切磋掌力如何?”姓方的说:‘行,方某舍命陪君子。’林镇伟眉一收,说:‘哎呀,方兄这话大严重了,我们讲论武功,点到即止就是啦。’姓方的说:‘林兄可习过掌法?’林镇伟说:‘林某少时有一际遇,得逢高人青昧,授予林某一项掌法,谓之降魔掌,要向方兄讨教。’姓方的说:‘兄弟我在少林只学过一门韦陀稚,一门波罗密多掌,今rì便拿来献献丑。’唉!啰嗦半天,终于开战了。”周雁嘿嘿笑道:“爹本是要大眼龙栽跟头,这姓方的叔叔自认倒霉了。”周道夫满脸喜容,说道:“这叫错有错着。斗了几回合,姓方的一阵眩晕,他以为吃坏肚子了,并不在意。林镇伟一招紫气东来击到,去势凶猛。姓方小子翻手一掌罗汉推鼎对拍,劲道也不赖。两股刚力一触,姓方的腾空倒飞,背心撞碎一盆摆院落的蝴蝶兰,殷红呕吐。林镇伟就傻呆了,他觉得和姓方的功力相若,绝不可能一掌打得人家喷血,至于什么原因,恐怕他到现在还猜不透。姓方的嘶呓着艰难爬起,愤懑恼怒,指着林镇伟毒骂:‘无耻小人,为``````为何在茶里下毒?”他受伤挺重的,一口气喘不上来,说话也结巴了。林镇伟成了冤大头,根本不知所以,他上前要扶姓方的,说:‘方兄,这``````怎么回事?’姓方的不要他讨好,臭骂一通,夺门而去。林镇伟想一想也就明白了,当即火撩三丈,进厅校验姓方的喝剩的茶水,我也不知后来怎样,赶紧闪人。”

    周雁伏在峨眉行窃,并非光明磊落的举动,因而也不以父亲的投毒的事为耻,她道:“吐血的应该是大眼龙,可惜他命大。哎呀,爹,我要听你说是如何查到破胡刀的,你扯哪去啦,牛嘴不对马头。”周道夫今得真锋破胡,心情极佳,说道:“离开那鲁庄,不知姓方的死没死,我想报一拳之仇下毒害大眼龙,却害了他,心里有愧,就打算送他去找大夫。我那会半边脸颊雍肿还有於青,他认得我,一见之下我们两便起同仇敌忾的感觉,接受我援助。到益生医铺,大夫说中毒不深,但误食毒药又强行运功,毒已攻心,叫我给他准备后事。我一听,好是嫌愧。出了门,姓方的赏我一锭金,要我送他上崇山,说:‘周兄,我原为少林寺俗家弟子,师父是寺里的悉难,能发功治好这毒伤。’我管他能不能治,有钱就行,别说崇山,西疆塞外也无所谓。我拿钱雇了辆车,陪他直奔少林。他确是条汉子,硬挺过来,路上他说他叫方名海,名海、名海,名扬四海,年青时崇仰少林武学,便到少室山拜师习技,艺成出山,回老家开封开了间威远镖局,靠在少林寺练就的一身本事走镖,几年来风生水起,赚得个锅体盈满。我听到这可眼红了,心想,打那么久铁,没剩几个子,不如就去少林寺学点东西,回头再开庄跑镖也不错的。”周雁自作聪明道:“因此爹你便入少林的门墙,无意中发现破胡刀竟是在这座千年古刹里,对不?”周道夫摇摇头道:“不是,我既要学艺返乡,做个俗家弟子得了,又何须剃度受戒?方名海说,上月初,他接下一趟镖,那是一件古董,叫什么‘四羊方尊’,要押送到我们江西的华山三清行院来,交给‘仁风剑’吴左晴吴掌派,途经渭水,遭蒙面匪徒劫镖,山贼头目使的就是一杆丈八蛇矛,方名海一伙全受伤被俘,镖物自然没了。一般盗寇都只洗镖非到万不得己是不杀人的,他们拿值便将姓方的与众镖师镖卒释放。四羊方尊乃古董珍品,价值连城,当掉所有家产不一定赔得起,方名海不死心,想找回来,首先报了官备案,他和手下也留在附近乡镇走访,询问这边的山林有哪些匪党贼窝。这天方名海查到我们水铺那鲁庄的家传兵器正属丈八蛇矛,打听那鲁庄的去路,他气冲冲地上门,一入庄,见林镇伟在耍那杆跟劫匪头子一个样的长矛,唏哩哗啦骂不休口,挺刀就干。林镇伟丈二和尚摸不着脑,心想可能是个误会,并不真同他打,只用长矛格挡,好声追问由来。方名海为人很不理智,他自己也认了。当时他是非曲直不弄明白,一身蛮就知道挥呀砍呀,把人家的长矛劈成两块。丈八蛇矛的矛杆与矛相接处的颈部最脆弱,这层没谁比我铁匠血里红更清楚,方名海无意砍中那地方,而且他力大功厚,使的大板刀有个名目,叫‘环首刀’,是一柄不错的宝刀,长矛不断才怪。林镇伟看着祖传的兵器折坏,怒发冲冠,用矛杆斗他大板刀,林家的大眼龙上来劝架,教方名海飞脚戳了个狗吃屎。听到这我才知道大眼龙怀恨在心,因之后来他给方名海端的茶加了点料。嘿嘿!真是冥冥中自有安排。”周雁yù知详情,静静聆听,不横插竖竿。周道夫犹在兴愉中,接续浩浩不绝话当年:“大眼龙跌个狗吃屎后,刀疤佬、家丁、家仆、家奴一齐上,终于劝住。方名海人单力小,讨不到好,人家又是地头蛇,唯有甩气去告官。进了府堂,铁面青天况大人说案子刚破,劫匪统统落网,正要遣人到客栈请他来认领失物。原来是华山派的华岳三雄连同华山派一干弟子的义为。方名海将找回来东西送上三清行院给吴掌派验收,自然少不了谬赞华岳三雄一番,千恩万谢。吴掌派见他们有伤在身,就留他们下来盘桓数rì。伤愈后,方名海让众镖师先回河南,他亲自来那鲁庄致歉,说了诸般因由。不打不相识,林镇伟祖籍也是河南的,宋室南渡后,豫中平原成了宋辽的疆界,战火不断,是以林家跟着南迁。冰释前嫌,两人也成莫逆之交,谈到对方的武功,更是互钦互仰,十分投契。林镇伟诚邀他多搁几天,比划一两场什么的。方名海说他心感愧疚,又蒙人家宽宏大量,不追究自己的莽失,还奉如贵宾,又结识到这位至交好友,便答应一起探讨一下拳脚。林镇伟手头上所学不多,是以棍法枪法见长,优其jīng擅使蛇矛,于是就叫大眼龙、刀疤佬携断器来给我铸接。”周雁暂无意见发表,只道:“爹,你送方名海去少林,便是这样无意间查到破胡刀的所在了吧?”周道夫道:“嗯,真是踏破铁鞋呀!我和方名海入了少林寺,释难运功助他疗伤,我也呆在寺里,闲着没事,就四处转转,想瞧瞧这座享誉千年美名的古寺。可是寺规森严,不让寺外之人随意走动的,叫我到常住院等候。我在常住院坐了会,实在无聊,就跑出寺外瞎逛。这一逛不知不觉逛到了后山去。小雁,你猜爹爹看见什么啦?”周雁思索片晌,道:“神兵破胡?不对,破胡刀怎么可能放那。”她又想几种答案,均觉不合适,就交了白卷:“我猜不出来。”周道夫道:“我发现那隐藏的小山峰有间茅房,住着一个老头,七十岁左右吧。”周雁还道有什么惊天的发现,却是位糟老头,兴趣登减,说道:“一个老乞丐而已嘛。”周道夫道:“这个老头儿可不是一般的老头儿。”周雁猛省:“司徒老妖?”周道夫含笑道:“正是此人,我年轻时见过司徒仁,他给元廷当差,杀了不少江湖好汉。我之前在断天涯底,找不到他的骇骨,就知道他还活着,他既然躲在少林寺后山,那便说明是少林的和尚救了他,把他安顿在这,毫无疑问,破胡刀必定收归少寺。我回家妥置你的事就入寺受戒,直到去年才查出一点眉目。”

    若非巧合,破胡刀仍然默默躺在少林寺。周道夫感觉自己是唯一的幸运者,他不甘平凡,而筹划多年,故事也由此展开。

    周雁伸腰打个哈欠,似有倦意。周道夫看在眼里,说道:“时候不早了,去睡吧。”周雁摇头摆手,揉揉星眸,提起神来:“不要,你都没说完呢。”周道夫道:“我刚说到哪啦?”周雁道:“你说到进了罗汉堂,跟着又有三人进来。”周道夫道:“对,我缩在降龙尊者的铜像后,那三人走近隐静室门口,我只得慢慢挪至佛像侧边,可不能让他们察觉。那三人推开门就进去了,也不见谁动手,里面就传来倒地的声音。”周雁眼珠一转,说道:“他们三个下毒!”周道夫一捶大腿:“可不是么,这几家伙比我jīng明多了。二十四金刚分三班次轮流守隐静室,每一班八人,八大金刚一身硬功夫,铜皮铁骨,大rì金刚灭邪阵坚不可催,即便是方丈释然自己也闯不过此阵,除了下毒,别无它法。我走到对面伏虎尊者像后,探出头来,一人吹亮火折子,我才看清,那三人都是和尚,黑布遮容,却不知是谁。八大金刚横七竖八全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那三人又在八大金刚身上戳穴,以防迷药镇压不住。”周雁边听边想象,就如身临其境。周道夫道:“那三人查找四周,整间密室就八大金刚再没有别的东西,他们连墙也敲过,似乎亦没有暗格之类的设置。其中一人打了下手势,三人行到尽头。那尽头处是一道门,摸索一会,方知那扇门很紧密,无法将迷烟吹入,他们面面相觑,说不得,唯来硬的了。那人熄掉火折,眼前一黑,什么都睢不见,接着,开门声吱悠的响了下,内室又亮起来。是他们推开那扇门,里点着灯,灯光从门口shè出。虽然光线不是很好,肉眼可辩,那间密室,空空荡荡的,彼端是一个禅字,一名和尚居中面壁打坐,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罗汉禅院的首持是释劫大师,我想打坐的人十有九是他了。那三个蒙面僧,显然也猜到面壁僧的身份,久立不动,我估计他们在想办法对付释劫。这释劫老和尚武功奇高,寺里的人说,他的造诣究深,犹在方丈释然之上,少林七十二绝技他jīng通七技,直是旷今少有。三人还没下手,释劫也不转身,不起立,吭沉的沙音说道:‘佛门中人,戒贪、嗔、痴、念,是为四者皆空,世人因堪不破尘俗的这四堵墙,固一生与其纠蔼不清,更有甚者,枉丢xìng命。念尔等尚未铸就大错之前,速到戒法禅院领罚。’那三人中的一位说:‘我既然来了,拿不到要拿的东西,是不会走的。老和尚,你少念经,我不受这套。’我一听,差点跳出来,竟是我师兄净空。”周雁努力翻检记忆,说道:“净空,没见过,他又是谁?”周道夫道:“他比我早入寺几年,是达摩禅院释难大师座下弟子。那释劫又说:‘人之贪yù,如无底洞。净空师侄,你沉沦苦海,魔障熏食,为何仍不知识途忘返?’净空是来偷窃的,不是来听人讲经的,哪听这些费话,他使了使眼sè,待左右两人会意点头,便语带渐悔,双膝跪地说:‘师伯,弟子一时把持不住,起了歪念实是大大的不该。弟子以为破胡在手,天下我有,妄图武林独尊。得师伯孰心教化,弟子顿而醒悟。’他一开口,旁边那两人一步步轻无声走上。这净空假意忏辞,分散释劫的戒心,好让那两人出手偷袭对方,并且他说话的声响也能掩盖那两人细小的脚步声。但功力越强,敏感力越高,如释劫此等修为,一根头发掉地上也逃不过他的耳朵。”周雁摆个夸张吃惊的表情:“有那么厉害吗?”周道夫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说道:“我打比喻而已,到底有没有这么神只有他自己知道,但内功越强,敏感度越高是不容质疑的。净空说完,那两蒙面僧离释劫不到一步之遥,手掌齐抬举,已聚集内劲。释劫仿若未闻,始终不动。那两人一人一掌就同时拍出,一打头顶,一打背心,去得是风骤电急。可是他们快,释劫更快,听见嗤嗤之声,我都没看到他怎么还招,那两家伙就跌飞回来,再痛也不敢呻叫,没多久就爬起来了。释劫还保持原来的姿势,又是一通陈词烂调,他说:‘三十年前,破胡刀使得中原武林掀起惊涛骇浪,好不容易平息干戈,你是否要这一切重演?’净空哪肯退休,纵上去,双爪齐伸向他的后颈。释劫全身速转过来,好似他坐的蒲团是活动的转盘一样可zì yóu转动。大家也看清他的样子,脸板削瘦,白眉两边弯垂,稀薄的银须不长不多,虽老态龙钟,却给人一种和蔼祥善的感觉。他一回身,出指戳两下,正中净空的双掌心。净空双臂麻抖,急忙退开。释劫稍现不愉之sè,口念佛号,说:‘净空师侄,你是我少林弟子,于本寺正宗武艺不学,为何去练‘噬功爪’这等yīn损的偏门之术?’少林武学渊远流长,jīng深博大,需得按班就步,循序渐进,从入门的“韦陀稚“”到“罗汉拳”再到“少林破壁”,接着是“波罗密多掌”,再到“楞严棍法”、“弹飞腿”、“少林长拳”、“连珠剑”、“屠龙斩”、“拈花手”、“意元掌”、“法华指”、“伏魔功”、“大乘决”``````一步一个脚印,往往要学到“少林长拳”非得二十年之功,以净空方年五十不足,练至“拈花手”已属罕有。可他贪心不足,为图谋霸业,挺而走险,去习旁道邪术。”周雁问道:“他图谋什么霸业?”净空对周道夫来说是个有着神秘面纱的人,周道夫甩甩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你想,他偷习外家武功,在寺里又有党羽,且此番盗取破胡刀也是策划多时,早有蓄谋的,不是有图谋有什么?”

    管他图什么霸什么,反正事不关己,周雁道:“别理他,后来怎样了?”周道夫道:“释劫说净空学旁门左道,净空缩了缩身,可见是有点惊讶,他说:‘老和尚,滚开!’三人一齐又攻上。释劫坐着出招,矮了一截,于己不利,但他的修为炉火纯青,“意元掌”刚中带柔,柔中有刚,十招不到,净空一伙败退。老和尚慈怀心肠,不想血腥染指,下手留了余地,只希望能感化他们。”周雁鄙夷道:“这个释劫太师当真迂腐。”周道夫道:“是呀,老和尚一心要渡化世人。净空视如臭屁,三人打不过,开始施手段。左边那个撒出一把药粉,我在后面望见一片白,不知是什么迷药。释劫玄袍宽袖挥动,迷药散尽。此计未遂,放毒那人抢上单掌拍去,这掌也不是少林掌法,我不识得。释劫举掌轻轻回了一拍,估计还不到两成功力。那人震得跄步退开,这回没摔倒。释劫说:‘焕魃功是百毒门的一项武功,施主伙同净空夜入隐静室,寺规难容。老僧本着慈悲之念指你识途而返,奈何尔等如此顽固不化,就只好送交戒法禅院。’没想到那怕家伙竟是假和尚,百毒门擅于使毒,江湖上提到百毒门的,无不毛骨悚然,怪不得轻易就搞定了八大金刚。使毒的假和尚说:‘少林五大神僧,劫、见、然、难、本,确实了得。哈哈!到底还是中了我独门奇药百花散,哈哈!’他怕惊醒寺内其它人,也不敢大声笑。释劫摊开手一看,脸sè微微有点变化,他说:‘老僧死不足惜,但盼尔等放下贪念,万般罪恶皆由此而生,未解此念,何以善终?’说着呕出血来,呀,他真的中毒了。”周雁不解,说道:“怎么中毒啦?”她不想打叉的,但听来一头雾罩,逼得询问。周道夫道:“当时我也不明白,现在懂了,释劫翻看掌心,就表示手上中毒,依我推断,使毒的假和尚事先服下解药,再将百花散涂在手掌,释劫运掌对拍,毒药便沾到释劫的皮肤。”周雁噢了一下。周道夫继续绘声绘sè讲他故事:“使毒的假和尚说:‘死到临头还吱吱喳喳,你到西天如来那念个够吧。’向前一个跃跳,直掌从空打下。释劫虽中剧毒,仍能支撑一会,他引开对方掌力,右手回一拳。使毒的假和尚胸口给打中,翻倒飞出,撞在墙壁,又摔地板上,吐了一滩血。释劫仗着鸿厚的内功,强行缓住毒素,是想在毒发身亡之前,击退敌人,是以下手甚重,却由于百花散奇毒无比,十成功力就等于剩下五六成。净空和另一人扶起使毒的假和尚,靠墙休息。释劫暴起,疾抢过来,指头戳向另外那个人的穴道,跟着又戳向净空。他中毒后动作慢了很多,可瘦死的骆驼都比马壮。净空大惊,侧身还了一拳。拳头对指头,“咯啦”响了下,释劫手指断裂,跄踉跌回浦团处,一交坐倒,已是强弩之未。净空背稚碰在坚壁上,血如泉喷了一口,干脆就贴墙坐地喘息。释劫没再起来发难,闭目垂眉,如一尊雕像,不知是死是活。净空捂住嘴咳了几下,解去另外那人的穴道,两人担心释然没死,又不敢上去察看。净空摸一柄短剑掷出,刺入释劫胸襟,释劫小幅度抖了抖,便再没什么反应了。不只是净空他们,连我也跟着乐。他们三个人中使毒的假和尚重伤,净空走路一跛一拐,就剩下那另外那个,瞧他的武功与我相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嘿!我并不急着下手,等他们找到宝刀出来,我在门边``````嘿嘿!”周雁面带笑容道:“就这样,爹你捡了大便宜。”周道夫洋溢一脸着成功的喜愉,道:“说便宜又不尽是,净空和他伙当搜遍整间密室,墙角四角就四个烛台点四根蜡烛,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一目了然。那两人就敲墙壁,敲到‘禅’字那里有了回音。我瞧得见,听得着,兴奋不比他们两个少。可问题随之而来,开关找不到呀。他们不放过每一寸在地方,除了释劫屁股坐着的范围,重新搜索一轮,依旧没结果。净空跟他的伙计急了,我看在眼里更急。小雁儿,爹爹考考你,猜得出机关在哪嘛?”周雁只手托腮,歪头卖力苦思,旋即灵光咋现:“就在老和尚的浦团下面。”周道夫笑道:“回答正确。净空与他的拍挡找呀找,想呀想,还是无头绪。我那时也没考虑到,就想,他们两束手无措,不代表我没辙,我便沉压嗓叫喊:‘不好啦!罗汉堂失窃了!’那两个人吓得屎滚尿流,扶了使毒的假和尚一溜烟跑掉,终于轮到我上场啦。虽然我是想不出来,可运气不错。进去后我就开始摸索机关的位置,唉,连屋顶也用石板封闭,光秃秃的上哪找机关,在打算放弃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吓得我魂抛九霄云外。”

    周雁融入其境,当周道夫说到“吓得我魂抛九霄云外”她也惊出一身鸡毛疙瘩,说道:“是谁来了?”周道夫道:“哪有人来,是释劫这狗rì的没断气,他要死不活的说:‘破胡刀乃不祥之物,昔年此刀易数主,无一善终,你莫要步其后尘。’待我听出是他在说话,才宽了心,但还是很火大,就想踹他几脚解气,考虑到他尚有价值,就不踢他了。我一把揪住他衣领,说:‘机关何处?机关何处?’他整块脸盆乌青,嘴唇发黑,眼睛睁不开,喃喃碎碎不知他说什么,我凑近耳朵一听,狗rì的还在念经,开口闭口都是阿弥陀佛。这种人你将他剁成肉酱做叉烧包也不会说的,我懒得问,顺手推开他。就这样我的视线不经意落到他坐的浦团上,感觉这里有戏,蹲下揭开,底下那块砖板果然缝隙。挖出砖板,扭转匣门,墙壁的内格就开启了。于是摘去宝刀,我连夜出寺下山,到登封县有人家的地方偷匹马,一刻也不耽搁。”周雁道:“这么看来还真是天意。爹,释劫大师说破胡刀是不祥之物,谁碰谁倒霉,我们```````”周道夫嗔道:“怕什么?那些人无福消受,你爹我可是硬骨头。什么不祥之物,纯粹荒诞之谈。”周雁撅撅粉唇,也真希望没事才好,父女平平安安最紧要,宝不宝藏的倒是其次。

    夜已三四更,两人寒嗦几句就睡了。

    这一觉睡到第二rì中午,周雁起床,简单梳洗,见父亲的寝居闭门,并没叫醒他,带了点钱上集市,准备卖菜烧饭。她还是一身书生装扮,出到大街,午间恰是用饭的时候,行人不多。正走着,后面嘀哒嘀哒马蹄声,周雁让到边上,一群劲束青年乘马迎面走来,马赶得也不急,比徒步要快些。当头的那人衣着华贵,丰神俊朗,就是样相傲慢。其余十人均统一穿深红服sè,明显是跟班。

    行到周雁旁边,衣着华贵的少年拉停坐骑,余人也勒绳止蹄。少年别过头来,瞥了周雁一下,问道:“小子,那鲁山庄怎么走?”要问路都不知道客气点,这话谁听都不舒服,周雁心忖:“你大我几岁?叫我小子。”回道:“用脚走呗!”少年一怔,笑了笑,客气问道:“请问公子,林家的那鲁山庄该怎么去?”这还差不多,周雁道:“一直往前,尽头左拐,很快就到了。”少年谢了声便去。周雁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买了三种常蔬,几枚鸡蛋,称半只酱鸭,经过酒馆,周雁特意打了一小坛父亲喜欢喝的竹叶青。周道夫受戒时,规规矩矩,怕引人生疑,很少偷出寺去饮酒。返回家中,周道夫已经起床,坐在圆桌研究一张山形路线的图纸,可能与宝藏的地点有关。周雁唤了声爹,他随应了下,继续探索。

    搁好东西,周雁移近一瞧,说道:“爹,这是干嘛呢?”周道夫眼不离图画,说道:“宝林山飞来峰的总图。”他放下纸张又道:“我们先祖建远公是位兵器能手,可惜传下来铸炼技术一代不如一代,到你爹我手上也就勉强混口饭吃而且。先人建远公受名将岳云之托,呕心沥血打造一柄刀,取名破胡,一柄长戟叫利戟真锋,来作为一批巨大财物的钥匙,究竟是些什么财物就不得而知。这批事物便藏于飞来峰,具体方位我也不清楚。我想去飞来峰看看的,可风声大紧,只好拿张图纸先揣摸。”真锋剑明明是剑,为何叫长戟,带着疑惑,周雁道:“这戟怎么会变成剑了?”周道夫道:“江湖上流传,神兵破胡,唯我独尊,利戟真锋,并驾齐驱,刀剑出梢,君临天下。大家只知真锋破胡牵涉一个惊天秘密,你争我抢,长戟给弄断了,就剩五六寸戟柄,刚好可以当剑使。”周雁道:“难怪,难怪真锋剑比普通的剑刃短、大,却是一把断戟来的。啊,那长戟折断还能启动宝库的开关么?”周道夫笑道:“这个你就别āo心了,做饭去吧,我饿了。”周雁嗯一声,钻入厨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