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红怅然地看着他的背影,扑面而来的寒气,让她的鼻尖发痒,她真实地感觉到把他从这个温暖的小屋赶到外边的冰天雪地里,是多么的冷酷。
她对一个几乎陌生的醉酒女人都能伸出援手,为什么对一个对她丝毫都不掩饰爱意的男子,却没有普通程度的客气和温情呢?
这清楚地表明了其实自己明白他的感情,而且还坦然地享受着他给予的付出,但是却自私地以为他着想为由,严格地把他局限在普通的男性朋友上,其实,是她害怕受伤,还有,那张时不时侵占她脑海,让她失神的面孔不是他,而是宋书煜,心里装着一个男人,去却假装爱上另一个男人,这样的事情,她实在无法做到。
她轻轻地关上门,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声,把公寓门严密地锁好。
回过头,赫然发现醉得几乎不省人事的菲尔丽竟然已经从沙发上爬起,探手端着那碗醒酒汤。
“啊?”桑红拍拍有些受惊的小心口,“你醒了怎么不稍微弄出点动静来,提醒一下,吓了我一跳?”
菲尔丽瞟了她一眼,一副没情没绪的模样,没有搭理她,低头瞅了碗里黑乎乎的漂浮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醒酒汤,一阵内敛的引人食欲的香味袭入她的鼻端。
她试探着抿了一口品品滋味,然后眨眨眼:“黄,这汤是用什么食材煮出来的?好鲜美哦!”
说完她就仰头,咕咕嘟嘟地灌了下去,一碗汤一口气喝到见底,然后放下碗:“还有吗?”
桑红这回搞懂了这女人是装睡的,她鄙视地笑着,低头接过碗:“有,这是专门针对醉鬼设计的一种汤,神奇的中国羹汤中的一种,为什么装睡?不知道那样偷听别人谈话很失礼吗?”
“额,醉醺醺地到别人就做客,本身就失礼了,突然看到你的公寓里竟然有鲜美的饭菜和温情的笑脸在等待,而且一个是温婉有涵养的中国女人,一个是帅气年轻的秦青,我不装睡装晕,难道还要醉醺醺地和他们打招呼——嗨,你们好,我菲尔丽——这样的介绍不是给自己抹黑吗?”
“你倒是知道怎么讨巧。”桑红不满地嘟囔着,把碗筷收拾到厨房。
“嘿嘿,再来一碗好了,那个女人是你妈妈还是保姆?她看着很有母性的光辉,竟然记得临走之前还为我煮了醒酒汤,叮嘱你喊醒我让我喝下去,自从妈妈去世之后,很多年都没有收到过年长女性的关怀了。”
桑红小心地端着一碗盛得满满的粥过来,放在她面前的桌上:“她是我的亲人,没有亲情和爱,饭菜是做不出这种美好的滋味的,你能吃得下其他的食物吗?”
桑红随着她的话,很快就想起林青,妈妈自从能下床之后,虽然做不来好吃的菜蔬,但是褒得一手好羹汤,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得到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希望不要吓坏她才是。
“吃不下,”菲尔丽皱皱眉,显然她现在胃里很不舒服,桑红端着汤碗的手停了一下,菲尔丽连忙笑着说,“这种美味的汤除外,嘿嘿,天,那个酒吧里的酒绝对都是自酿的,太有劲了,我很少喝醉失态。”
桑红无语:“单身女人这么喝会出麻烦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菲尔丽喝完醒酒汤,显然就有了精神,她把碗递给桑红,然后就开始起身:“那个是洗手间吧?”她准确地指着洗手间门的方位。
“需要搀扶你吗?”桑红担忧地问。
“不需要,谢谢。”菲尔丽脚步稍微有些虚浮,不过脱掉了高底的长筒靴之后,她的步子稳了很多。
桑红不再管她,转身到厨房刷碗。
菲尔丽很快就出来了,她已经洗尽脸上的妆容,步伐不稳地走过来,扒着厨房的门边沿笑着说:
“黄,你有红酒吗?没有一次性的牙刷,我这嘴巴难受,水都漱洗不干净,我喜欢红酒的味道。”
桑红第一次听到有人竟然要用红酒来漱口的,当即摇摇头:“我从来不喝酒,你知道的。”
菲尔丽嗤地一声笑了:“黄,知道吗?你这丫头严格自律的就好像一个警察或者一个职业杀手,不喝咖啡,不喝酒,不泡吧,参加聚会也常常把自己藏在镜头后边,你拒绝所有试图靠近你的人,为什么呢?
这样的如花年华,不是应该放肆地快意恩仇,玩得天昏地暗吗?你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一副样子?”
桑红听着她的话,忽然有种莫名的不安。
“你的眼睛澄澈深邃,平常总是一副小绵羊一样的温柔和善,甚至做出傻乎乎的懒散模样,但是有时候,你机警得非同寻常,你那么瘦小单薄,今晚竟然能毫不费力就几乎是把我拖出了酒馆,黄,你甚至还认得酒吧里穷凶极恶的男人,他们竟然对你很客气;
为什么呢?”
菲尔丽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话,艰难地把自己的眼神聚焦,定位在桑红的脸上。
桑红不搭理她,进卧室给她拿出一床被子丢到沙发上:“累了就在这里躺着休息,明天早上赶紧去把我的车弄回来,我现在该忙了。”
说完她转身,走向暗室。
“你知道吗?我和你总共打过五次交道,总计下来,和你聊天共处的时机不会低于五个小时,但是你对自己只字不提,而我从来一见到你就很高兴,叽叽呱呱不停,所以,我想知道是什么让一个本该明快爽朗的小女生沉默不语,如同局外人一样地活着?”
菲尔丽跟在她的身后,不愿放弃。
桑红回头:“你再多嘴,我会给出租车公司打电话,他们的司机都很负责,会把你安全送回家里。”
菲尔丽顿时抬手连忙捂住了嘴巴。
桑红满意地转头,开了暗房的门,打开头顶的灯。
“你的暗房实在太棒了!”菲尔丽不由瞪大眼睛赞叹,她的目光旋即落在干桌上的一叠人物照片上,很快被吸引了目光,不再出声。
桑红看她不再出声干扰,客气地说:“明天还要照片需要用,你想看的话,可以拿到外边客厅去看,这一组六十多张,堪称我的处女作。”
“冲照片,我能留下帮忙吗?”
“等你清醒后再说好了,现在请到客厅去,弄不出赛场的照片,明天汤姆会杀了我的。”桑红说着开了暗房的门。
菲尔丽乖乖地拿着那叠照片走了出去:“好,你这些照片也能解闷的。”
桑红点点头,轻轻把门在她身后关上。
“喂——这些照片都是你的作品吗?”外边传来菲尔丽的问话。
桑红翻翻白眼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专注着手上的活儿。
“我也去过那个狗屎一样破败的加油站。”菲尔丽看着手里那对加油站的小夫妻的照片,依然大声说。
桑红沉默。
“老天,这个酒吧肥女人,一看就风骚得不得了,我也曾路过那里喝过酒,你给她拍的照片,就被她炫耀一样挂在墙壁上。”
菲尔丽手里拿着那张路边酒店卖酒女的照片兴奋地喊。
桑红不再回答,不过她微微地笑了一下,外边的这个女人是开画廊的,对图片一定有很专业的鉴赏力,能看到她对自己的拍摄题材感兴趣,这让她觉得有点意外的满足感。
“你一眼就认出了她吗?”桑红出声问。
“当然,这女人对我羡慕嫉妒恨的,压根儿不愿意卖给我酒喝,说是穿着正装的女人,一看就讨厌,会让她店里的顾客感到压力,就是这女人,可恶死了,不过我给了高额的小费,她就闭上了嘴巴,乖乖地卖给我了。”
菲尔丽悻悻然地说着。
桑红大脑里闪出她那时尚又大牌的套装,出现在那个破落的酒店里,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反差,不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那卖酒女人很有个性。”
“金钱能抹杀所有的个性,她就是例子。”菲尔丽愤愤不平,想来当日的羞辱让她印象太深刻。
桑红忙完后从暗房里出来,只见菲尔丽早就倒在沙发上,靠着扶手,一边翻看着照片,一边喝着果汁——那是秦青走之前专门给桑红榨的,说是美容养颜补充维生素。
桑红每次看着榨汁机浪费的那些金贵的水果,都觉得心疼得很——不过显然菲尔丽还算有良心,给桑红剩下了半杯。
桑红过去坐在沙发边上,拿起果汁喝了一口,问:“我拍的照片——好吗?嗯?”
她忍不住发问,毕竟一个速成摄影的冒牌摄影家,目前只在自己工作的报社里发表过照片,这让她确实对自己的水平无法自信满满。
菲尔丽抬头:“你在征求我的意见吗?”
“当然,我觉得这方面,你应该是权威。”桑红认真地说。
菲尔丽低了头,一张张地翻看着,长时间的沉默,桑红觉得自己好像又重新回到了高三的课堂上,在惴惴不安地等着考试后老师给的分数。
这感觉实在让人不爽又无奈。
“黄,我想说的是,你是个勤奋自律的摄影师,关键的是你竟然还有捕捉画面镜头的天赋,这很重要。”菲尔丽抬头说。
“就事论事,你就说一句话,我这组照片到底好不好?”
桑红觉得心往下一沉,因为以往的经验就是,一般老师都是先肯定,然后再用一个“但是”来彻底地扼杀你的信心,她都出学了,压根儿不愿意承受任何人这种善意的折磨。
菲尔丽抬头,素颜露出可亲的笑容:“太好了,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西部人物面孔!”
桑红觉得一阵无法控制的惊喜,她颤声问:“你是说真的有那么好?”
菲尔丽认真地说:“你要是没有丝毫天赋的话,我会第一个告诉你,我见多了没有天赋没有出路的艺术家。”
“那你说说这组照片好在哪里?”桑红来了兴致。
“这里边有真实的东西;看着这些面孔,我就在想,这是没有被修饰加工过的本真的面孔;我为什么要说它好呢?因为你没有加入自己的审美,没有让每一个人物都看着像是一类人,你只是如实地把他们最常显示的精神状态凝固成照片,你照出了他们本来的面目;
如此说来,你真的是一名摄影师。”
桑红不知道说什么来消灭这个女人的怀疑,她只能点头道:“大概算是个摄影师了。”
“你自己似乎没有什么信心。”菲尔丽说。
“我只是——突然得到你的肯定,有些出乎预料或者受宠若惊,如此而已。”
“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些照片?”
“投稿?出版?我暂时还在实践积累期,没有做出具体的打算,要不,留着等机会出一本书好了。”
“好,这组照片的风格一致,已经是一本书了,名字我都帮你想好了——甜水镇人的脸。”说完菲尔丽把照片递给桑红,在沙发上舒展了身体,伸伸懒腰,把被子裹在了身上。
桑红接过照片,放回暗房,出来时,菲尔丽已经安静地躺了,桑红没有说什么,把盛满开水的暖壶放到了茶几边,又放上一个干净的杯子,然后伸手暗灭了客厅的灯。
“宝贝儿,谢谢你在这绝望的风雪之夜给一个恨嫁女人带来的温暖,要知道我当时决定向你求助的时候,是根本不抱什么希望的;
我已经三十多岁了,经不起任何闪失——额——现在必须睡觉了,不然黑眼圈是饶不了我的,一夜好梦,明天我就会精神抖擞地投入到暴风雪中,晚安,我的——好朋友。”
菲尔丽的声音在黑暗里幽幽地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真诚。
“会的,你那么优秀,晚安。”桑红回应道,开了卧室的门,然后关上。
桑红到第二天早上十一点才睡醒,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多管闲事了,过分的疲劳让她浑身都是困倦的。
她推开卧室的门,满以为会看到菲尔丽还昏睡在她的碎花沙发上,但是,沙发上没有人。
桌子上的车钥匙也不见了。
“菲尔丽?”桑红试探着喊,觉得她可能在洗手间。
没有回应。
她走了,这女人连张纸条都没有留下。
桑红无语,她今天要走着过去往报社送照片了。
瞧瞧,这就是善良的代价,把自己的车留在路边酒馆的停车场,然后搞到没有车代步的下场。
桑红到了厨房,锅里有热腾腾的粥,她勉强地吃了半碗就放下了。
穿好衣服,她走进了暗房,昨天拍摄的赛场照片已经晾干了,她认真地检查了一遍,挺好,动作神态抓拍得很好。
她关灯之前视线随意地扫过了放昨晚那叠照片的干桌,她眨眨眼,几乎昏倒,那一叠子甜水镇人的脸照片全都不见了,一张不留,是的,桌面空荡荡的,她不会看错。
桑红顿时惊慌失措,她急得在客厅的地板上跳脚抓狂,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可是她迄今为止忙碌得最久的心血,她几乎投入了全部的时间和精力,当然不包括数不清的报废胶卷。
她懊悔自己不该去管闲事,不该和一个精明的女画廊主打交道,最糟糕的是,她竟然扮演好人,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家。
菲尔丽为什么要拿走那些照片?
桑红善于联系的敏锐大脑离开出现了十几种可能性的情节,几乎让她发狂,她想到昨晚菲尔丽看似好奇的问话,似乎藏着玄机。
她想要据为己有?笑话,自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摄影师,她压根儿就犯不着用这样的手段,难道自己真的是天才,让她一看作品就想疯狂地据为己有的天才,见鬼吧,桑红自己这样想着就笑了。
她翻出包里的通讯簿,然后拿了零钱就去街上给她打电话,心里想是该买个手机了,虽然经常没有信号,不过在这镇子里找个人会方便许多。
走出公寓,停车场上果然没有菲尔丽的车子了。
桑红故意忽视掉这个让她窝心的细节,直接去打电话。
街上的电话亭里没有人,桑红快步过去,投币拨号。
和她通话的是画廊雇佣的女大学生店员,告诉她菲尔丽不再店里,对方询问她姓名和电话,记下后说等菲尔丽回来就会转告她回电话的。
桑红无奈又拨通了菲尔丽的私人电话,和她说话的是答录机:
“嗨,你好,我是菲尔丽,要是从来没有发表过作品的艺术家要求代售作品,那就请听我的规矩——不要用邮件给我发图片,我要看到真实作品,从电脑显示到真实再现,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关系到你的收入,请带着作品到我的画廊去找我;当然,如果你只是打来留个口信,那么请你在叮的一声铃响之后,留下姓名和电话。”
桑红尽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口气变得轻松和善。
“菲尔丽,我是黄一鹤,希望你已经恢复好状态,有空的话,请打给我,号码xxxxxxxx,谢谢。”
桑红留下了报社的联系电话,这就意味着她这两天要尽可能的在报社守着或者去画廊等她。
桑红挂了电话,立刻拨给问讯台,查询菲尔丽的手机号码,她压根儿就没有登记。
靠靠靠——桑红觉得心急如焚。
两个小时之内,桑红又打了三次宅电,听到的还是答录机的声音,她没有再留言,因为这件事并不怎么光彩,她不希望让菲尔丽看到她的恶劣情绪和恶意揣测。
为了让自己不再烦躁,桑红把照片交到了报社之后,就干脆地留在那里,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她的耳朵竖得尖尖的,每一次电话铃响,她都用最快的速度扑到那里,可是一次次地失望,让她的心情坏极了。
最后搞得大家都不好意思去电话边,乔很殷勤地给她递了一个椅子过去让她坐下等,虽然不知道她是在等谁的电话,可是,她这焦急的神态让报社内忙碌的人都觉得很担心。
每一次她激动地接了电话,然后都会垂头丧气地出声喊出一个名字过去接听,没有找她的,菲尔丽,你在哪里?你要做什么?快点回应我行不行?
这样忐忑不安地等到了下午两点,桑红都觉得有气无力了。
只听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但是那绝对不是菲尔丽,而是她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黄一鹤女士吗?”
“我是。”
“你好,你还不认识我,但是菲尔丽已经专门向我推荐你了。”
“真的吗?”桑红紧张地支撑着自己,勉强地让自己集中精神等她下边的话。
“不好意思,我应该先介绍自己的,我是安妮,《大时代》杂志的图片编辑,是这样的,今天中午,我的好朋友菲尔丽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我的办公室,拿着一叠你的照片,放到我的办公桌上,说我应该马上聘用你。”
桑红过度紧张之后,轻轻地笑出了声,也不由闪出了泪花,看看她是个心理有多阴暗的家伙吧,竟然把这样一个为她奔波的朋友当做了贼来揣测。
为什么那么多的人,都可以真诚地把她当做可以信赖的朋友,而她却无法去信赖他们?
“呵呵,原来——原来——她要拿照片是做这件事。”
“你的意思是,在把照片交给我之前,她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吗?”
“确实没有,不过,据我所知,菲尔丽这个家伙是个擅长给朋友带来惊喜的人。”
“这是个很保守的评价,我知道她有多烦人,不过,这种烦也挺让人开心的,她不是单纯地因为友情才推荐你的,照片确实很棒,我轻易就能看出真正属于甜水镇的东西,有一些很久不曾见过的清新的风格闪在里边,我想问一下,这组照片,你有没有给其他的报纸或者杂志投过稿?”
“除了有几张被我供职的报社使用刊登之外,其他地方我没有投过。”
“太好了,那我们也许可以合作,你明天中午有空吗?”
桑红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大脑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嘴巴就答应了,于是对方很快就约定了碰面的时间和地点。
放下电话,桑红马上就后悔了,她紧张地盯着电话,搓着手,一副纠结恐惧的模样。
她这神态,让周围一直关注着她动静的同事都莫名其妙,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让这位从来都潇洒得很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摄影师一筹莫展。
其实,桑红是在后悔,是在惊恐——她很想打回过去,跟对方撒谎说纽约的另一家杂志社刚刚已经打电话把自己的照片的全部买下了。
因为桑红在担心,一旦成名的话,那些认识黄一鹤的同行一定会知道她在哪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她走在街头,就会有人喊着黄一鹤的名字,或者一只手用力地拍她的肩头,等她回过头,却疑惑地说认错人了,可是毕业于著名的斯基德莫尔学院的黄一鹤似乎并没有第二个啊!
但是,桑红那浮想联翩的恐惧感被年少轻狂的虚荣心轻易就征服了。
看吧,我是一个有天分的摄影师,一个专业的摄影家看中了我的作品,而且似乎要买下来,好吧,安妮是纽约一家著名报社的图片编辑,她的杂志是一流的刊物,除了丰厚的报酬之外,随之而来的还可能有荣誉和名声。
一扇门向她敞开,她明白这是一次机会,就像她第一次看到不属于自己生活层次的秦洛水的瞬间,她就明白这是命运给她的转机,现在,这种感觉又来了,而且更强烈。
她明白——这是一次机会,一次可遇不可求的出手机会,每一个籍籍无名的摄影师都渴求的机会。
“我必须好好珍惜。”桑红捏着拳头对自己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