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欧沐臣丢下米落走向我的用意是什么,但我知道米落的神色一定不好看。
我朝大厅看了一眼,确实像欧沐臣说的,很多人在看着,包括已经坐在位置上的米落。
米落侧过头,眸底的寒光没有任何遮掩地睨向我。
这道寒光饱含怨念和嫉妒,恰到好处地避开欧沐臣的角度,清晰地入了我的眼。
都说女人的怨恨和嫉妒是非常可怕的东西,即使一个男人用炮火征服了全世界,也未必能轰灭一个女人烧着的恨意。
然而我却并不觉得可怕,反而感到高兴。
因为,忽然间想到一个问题:若是我能激起米落去争夺欧太太之位,若是米落的插足能加速我和欧沐臣离婚的话,对我来说不正是一种解脱吗?到时责任在于欧沐臣这方,作为受害方的我,妈妈也不好说我什么了吧。
这么一想,我也便不再挣扎了,任由欧沐臣揽着我到位置上。
此刻开始,我会扮演好妻子的角色,米落,你就看着吧。
音乐会开始了,但被潺潺流水包围着的华丽大舞台却没有人,只听得旁白的一个女声响起:“蓝色多瑙河圆舞曲,奥地利作曲家小约翰斯特劳撕,创作于1866年,作品第314号,被称为‘奥地利的第二国歌’,乐曲以典型的三拍子圆舞曲贯穿……”
等到硕长的一段介绍介绍后,蓝色多瑙河第一圆舞曲那特有的抒情明朗、轻松活泼的旋律在围绕整个看台的喇叭里响起。
我目瞪口呆,原以为是人演奏的古典音乐,没想到听的居然是……录音?
现场这么多位盛装出席,花那么大的价钱,就是来听录音?
我前面的一个女人,还被这录音听的如痴如醉,陶醉其中,头啊手啊,整个身体都跟着音乐摇晃起来,样子滑稽极了,我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随着我的笑声,原本散去的那些目光又重新聚拢在我的身上,其中有一道尤为尖锐,久久地焦灼着我的后背,似乎想要将我的后背烧出一个大窟窿。
不用回头,也知道那道目光的主人是谁。
对于失礼的我,欧沐臣却也只是看我一眼就将头转了回去,这真叫我费解。
若照平时,欧沐臣应该会把我扔出大厅去才对啊。
蓝色多瑙河欣赏完,紧接着又是贝多芬的《献给爱丽丝》,。柴科夫斯基的《天鹅湖》、肖邦的《夜曲》等等的世界名曲,这些曲子我常听,在每晚睡前,在每一个失眠的夜晚,所以此时听到这些曲子,就如同听到了催眠曲般,本能地就想睡觉,于是不知不觉地就闭上了眼。
我不知道自己何时睡去的,只知道当我睁开眼的时候,自己的脑袋竟枕着欧沐臣的肩膀,录音也早已不再播放。
我怔住了,难以置信自己竟然睡到了欧沐臣的身上去,更难以置信欧沐臣竟然将肩膀借给我睡。
欧沐臣似有察觉般地侧脸垂眸看向我,低沉的声音在我耳畔边道:“醒了?”
“嗯”我惊慌地将自己的脑袋从欧沐臣的肩膀上搬了回来,避开欧沐臣的脸,将视线对上前方的金色舞台。
此时,有两个人搬上一架硕大的金色竖琴上来,放在了舞台的中央,又有一人搬来了一张雕花镂空金色椅子,四周听众打破了沉寂,略带兴奋和喜悦地窃窃私语起来,嗡嗡响成一片。
只见一个身穿白色长袍,腰间束着黑紫色腰带的男子上台来,他高雅地微微点了点头,算作鞠躬行礼,随后站到了竖琴前的椅子上,略微整理了下衣服坐了下来。
他将竖琴慢慢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双手开始左右拉动一场排的竖琴,如朝露般清澈的音乐不断地从他修长白皙的指间漫出,高低错落,余音悠长。
他双手交错在竖琴上来回,华丽的滑音演绎得行云流水,诗意盎然。
美妙的音符,轻快悠扬的旋律,吹动每一份空气,输送每一份芳甜,宛如阳春白雪,天籁之音。
随后曲意由婉转清纯突然转为哀伤,那种令人伤感的音符从琴弦上不断地流淌出。
旋律异常伤感,凄美,舒缓,如泣如诉,又充满了思忆,令人唏嘘不已。
弥漫的哀怨,凄惨的倾诉,那旋律已非单纯的旋律,而是一种来自心底的声音,是对生命本身的深切悲悯,一声一声,不经意间,将心纠结,不经意间,敲击着我的灵魂,牵动着我的神经。
那彻骨的忧伤,通透地打动了我,不知不觉,悲从中来;不知不觉,想起了爸爸,想起了那个人,想起了那些逝去的美好;不知不觉,眼泪滑落。
一滴,二滴,三滴,我的泪坠落至雪白的脖颈,沁进那白皙的肌肤里……
一只大手骤然拥住我的肩膀,刹那,温热的大手抚上我冰冷的脸颊,将泪水轻柔地擦拭去。
我惊愕地看着欧沐臣。
欧沐臣看着我的惊愕,仅淡淡一笑,随即便松开了我的肩膀,俊脸转向了舞台。
若不是温热的余温尚还残留,若不是冰冷的泪水已然不在的话,我真怀疑这是我的错觉。
欧沐臣?那么温柔地帮我擦拭眼泪的男人,真的是欧沐臣吗?
一个晚上都奇奇怪怪的欧沐臣,做这些事情的动机是什么?也是想借我刺激米落吗?一定是欧沐臣跟米落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米落才会接受别人的邀约,欧沐臣才会故意冷落米落,故意在米落面前跟我亲密,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这么一想后,我便释然地笑了笑,继续聆听美妙的音乐……
两个小时后,音乐会拉下帷幕,这也意味着我暂时可以不用扮演欧太太了。虽说回家后我还要接续扮演欧太太,但从音乐厅出来到家的这段路上,我就只是我,这一刻,我是轻松的。
轻松?脑海里出现的词语让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顶欧太太的帽子也是有给我带来压力的啊。
坐上欧沐臣的车,系好安全带后,我就闭上眼睛,享受这短暂而珍贵的轻松时刻。
车内一片静谧,只有车里的收音机在播放着节目,一段节目过后,主持人悦耳动听的嗓音从收音机里飘出:“接下来我们一起来听一首好听的歌曲《第一次》……”
旋律还未出来,我的心便提了起来。
当你看著我
我没有开口 已被你猜透
还是没把握
还是没有符合 你的要求
是我自己想得太多
还是你也在闪躲
如果真的选择是我
我鼓起勇气去接受
不知不觉让视线开始 闪烁
喔 第一次我
说爱你的时候
呼吸难过 心不停地颤抖
喔 第一次我
牵起你的双手
失去方向 不知该往那儿走
那是一起相爱的理由
那是一起厮守
喔 第一次吻 你深深的酒涡
想要清醒却冲昏了头
喔 第一次你 躺在我的胸口
二十四小时没有分开过
那是第一次知道 天长地久……
……
……
……
光良的天籁之音穿透我的耳膜,瞬间化为一把利剑直刺我的心脏,将我的心一劈为二,一半的甜蜜,一半的痛苦。
我的身体渐渐变冷,放在腿上的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因为只有很用力,我才能将眼底即将要溢出来的东西逼回眼眶去。
今晚,我已经为他流过一次泪,我不想再为他流第二次的泪,至少不是现在。
哪怕我此刻再怎么想哭,我也要撑到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因为那时我便可以肆无忌惮地痛哭。
我的理智这么告诉我自己,可是我的情感却犹如决堤的海般汹涌得不受控制。
深吸一口气,我睁开眼,“啪”得一声将收音机关上。
随着我的动作,欧沐臣迅速转头看我,我在欧沐臣的视线对上我的脸之前快速将脸转向一边,看向车窗外的夜空,淡淡道:“太吵了。”
话一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也发觉自己的理由有些烂,因为收音机欧沐臣开得并不大声。
好在欧沐臣没说什么,也没有再将收音机打开。
欧沐臣今晚的话不多,大部分时间在开车,只是偶尔会看我一眼,而我坐上车,除了那句“太吵了”之后,就没有再开口讲过别的话。
车内很安静,但气氛却并不压抑。
这是我第三次坐欧沐臣的车,第一次被欧沐臣的酒醉飚车吓得魂飞魄散,第二次就是今天出门,第三次便是此刻。
没喝酒的欧沐臣,车速虽说依然还是快,但至少是我的心脏可以承受的速度范围。
透过放下的车玻璃看向外面的天空,没有星星的夜晚,夜色浓的化不开。
离别墅还有十分钟路程的时候,欧沐臣忽然开口问我饿不饿。
我虽然奇怪欧沐臣会问我这样的问题,但还是回答说不饿。
别说我此时根本没有任何胃口,哪怕我真饿,我想我在欧沐臣面前也只会说不饿。
估计是我跟欧沐臣对立惯了,所以欧沐臣说什么,我本能地就想说不。
“明天开始学习吗?”沉默几秒后,欧沐臣突然又没头没尾地问了我这么一句。
“什么?”说这话时,我的视线依然看向窗外。
“驾照。”欧沐臣简短地补充了两个字。
我想起婆婆在吃饭的时候跟欧沐臣提起过我今天去报考驾照的事,于是“嗯”了一声。
“学一天?”欧沐臣又追问了一句。
“嗯”我随口应了一声,欧沐臣便不再说什么。
车子到了别墅后,欧沐臣放我在大门口下车,他去将车子驶进车库。
我担心婆婆已经睡了,所以没有去按门铃,而是掏出钥匙轻轻地打开大门。
开门后,我微怔,因为看到屋子里亮着灯,婆婆戴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打毛衣。
婆婆打得很投入,完全没有发觉我开门进来,所以在我轻轻地唤了声“妈”后,她惊了一下,看样子是被我吓到了。
“妈,我吓到你了吧。对不起。”我连忙上前轻拍婆婆的身背后。我不知道这么做是否有效,但记得我们小时候被什么事惊吓住,我的外婆就是这么做的。
“妈没事。”婆婆笑道:“阿臣呢?”
“他停车去了。妈,这么迟了你怎么还没休息啊?”我看了看表,惊诧地问道。婆婆是个很有作息规律的人,平时若是这个时间,她早睡了。
“妈打小毛衣,顺便等你们回来啊。”婆婆笑着回答说。
我的心底又暖又涩,又有些心疼道:“妈,你都打了一天了,太辛苦了。再说我们也回来了,你快点去睡吧。”
“妈把这圈织完了就去睡。对了,音乐会好听吗?”婆婆边打毛衣边问我。
“好听。”我由衷赞叹道。
我将音乐会上最有感觉的几首曲子跟婆婆分享后,婆婆的那一圈毛衣也织完了。
婆婆放下毛衣后,我开口道:“妈,你累了一天,肩膀一定酸了吧,我来给你按摩按摩。”
说着我便上前给婆婆捏捏肩,捶捶背,帮婆婆放松紧张的肌肉,婆婆闭着眼,喃喃道:“真舒服。”
这时关门声倏然响起,欧沐臣进来,婆婆在交代我跟欧沐臣早点睡觉后,便上楼去睡了。
我和欧沐臣目送婆婆上楼后,我提起包也往楼梯走,这时欧沐臣忽然开口对我说:“我饿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