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景色已经变了桔红,夏唯洛偶尔抬头看到天边的红棉,夕阳早已垂暮,把这个世界都染成血的太阳的终结,这样美的景色她还能在看多少次?揉了揉额角,淡淡地开口:“舞衣那有消息传来吗?”
凌隐正开着车,闻言瞥了她一眼,似笑了一笑道:“刚收到。北堂廉风果然派了杀手去北堂家主,不过都已经被舞衣解决了。她传回消息说北堂家主大概今晚或者明早就会坐飞机回上云市。”
“这样就好。”她继续转头看向窗外,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行人,或脚步匆匆或悠闲慢行,每个人都在擦肩而过中度过即将流逝的每一秒。她看得凝神,猛然间一张侧脸跃入了眼帘,深褐色的发,蓝色的眸,不过一瞬,就像昙花一现,转眼便消失在了拐角。
“停车!”
她浑身一颤,近乎癫狂,可出口的声音却是出奇的冷静。然后不待凌隐停稳,她便已他几近惊恐的目光中推开车门跳了车。
车辆紧急刹住的摩擦声。
风中送来的凌隐叫着她名字的惊吼。
四周路人回望时带着疑惑和奇怪的目光。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听不见,也看不见。她心里急切,脑中却越发的空茫,唯有方才那张不过一晃而过的脸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那张脸,那张早已深刻入灵魂,让她用生命等待的脸,此刻隔着茫茫人海再见,她怎能忘记,又如何能够放弃?
转过街角,却再也寻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眼前是一条冷僻的小街,只有零星单薄的几个行人。她渐渐冷静了下来,心里却还是恍惚,手插口袋开始沿着街边慢慢地走,有一股冷风迎面吹过,钻进她的衣里,凉得刺骨。她的脑袋为之一清,好像方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了无踪迹的梦,梦醒人散,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
“果然是梦……”
平淡悠长的叹息,没有一点情绪,飘散在风里却犹胜一场隆重的哀绝,比湖更寒,比永夜更让人无言。
夏唯洛抬头一看,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走了一家咖啡店的门口,只是这家店的名字却十分奇怪,若离,若即若离,起这么个名字,也不知这家咖啡店的主人到底是想聚还是想离。
推门进去,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典雅温的气息,店内灯光亦是十分柔和,柔和到有点微微的暗然。
她四下打量了一下,这家店的摆设很简单,气氛也是相当的冷清,只有不过一坐一躺两个人。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口坐在角落的位置上,越过他的肩膀隐约可见他的手中正拿着一本书一页一页地翻着。另一人则是个窝在门口不远处的收银柜后呼呼大睡的老头,呼噜打得震天响,完全没有一点儿都身为店主的勤勉和自觉。
夏唯洛走近柜台,本想叫醒那老头问问这家店有什么特色没有。只是当看到那一张一合流满哈喇子,还时不时砸吧两下的大嘴,一肚因为打呼总是抖个不停的肥肉以及那一双毫无形象地翘在柜台上的大脚时,她的嘴角隐晦地抽了又抽,敢情这店内的灯光调得这么暗全都是为了他好睡觉啊。
“老头!”
夏唯洛伸出两根手指敲了敲,好不容易把那老头敲醒,却见他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吵什么吵,要位置自己找地方坐去,要喝东西自己到厨房去做,别来吵老头我睡觉。”说完砸了两下嘴翻了个身又继续呼声如雷去了。
夏唯洛一脸黑线,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奇,还从没见过有人开了一家店却只为躲懒睡觉的。
随便找个位置坐了下来,夏唯洛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的街景,又时而看看桌面。她一向喜欢安静的地方,除去那老头音调怪异、忽高忽低、毫不靠谱的打呼声外,这家店倒也是个闲时发呆的好去处。
“你好,这是你的咖啡。”半晌,头顶忽然传来了一个低沉且微冷的声音,而她的视线里也出现了一杯卖相精致的咖啡。
夏唯洛抬头,是刚刚坐在角落的那个男人,此刻他正站在她面前,嘴角含笑,目光温柔。夏唯洛难得怔了怔,这人的双眼极其深邃,似染了墨般黑得十分纯粹,叫人望之欲迷,难以辨清。
也许是看出了夏唯洛的疑问,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这家店的老板。”
夏唯洛点点头:“坐吧,反正这店里就我们两个人,陪我聊聊吧。”至于某个呼声震天的老头,已经自动被把她给过滤了。
男人也不拘泥,拉开椅子动作优雅地坐在了夏唯洛的对面。
夏唯洛惊奇地眨了眨眼睛,只觉这男人还真是相当一个奇怪的人,要说他的相貌并不见得如何出众,只不过是比普通人俊逸了那么几分,但他的身上却有一种雍容华贵、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度,犹如承秉了千秋万世的贵族之血,令他的仪容皆有着一种神人一般的风采,温中隐着冷漠,尊贵中透着超俗,一动一静莫不优雅如画。
如此气度,即使没有出众夺目的相貌,置身人群也是分外抢眼,让人无法忽视。真是想不通,像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窝在这种地方开咖啡店度日。
“这位小姐,是我的脸脏了吗?”那人见夏唯洛一直盯着他看,于是温声问了一句,眼中似含笑意。
夏唯洛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没有,是我走神了。”暗暗气恼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从来都不懂得花痴为何物的人,竟然会望着一个男人入了迷,而且这个人还不是她见过的男人中最帅的一个。
她这十八年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心里感慨,面上却一点不显,仍旧是那副惯常的温润淡漠的模样,伸出手道:“你好,我叫北堂唯洛。”
男人亦伸出手来相握:“谭墨。”神情自然,并没有对夏唯洛的名字表现出过多的讶异怀疑。伸出的那只手修长漂亮,宛如玉雕般完美无缺,不过轻轻一握,很快便松开了。
夏唯洛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唇齿留香,苦涩中却又隐着一丝甜味。她几乎一震。
“这咖啡是谁煮的?”她询问,语气中不知不觉带了两分焦灼。
谭墨笑了笑,眉宇间有微微的疑惑,和气地道:“是我煮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猛然间回神,有些失落地笑笑,“你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不爱喝苦咖啡?再说,咖啡不都是应该由客人自己加糖加奶的吗?”
谭墨脸上的笑意依旧温和,望向夏唯洛的眼神却十分悠长。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那目光里似沁了几分的心疼与自责,只是等她要再深究时,他早已平和如初,看不到一点踪迹。
“我觉得你看起来很不开心,所以就自作主张,给你加了一点奶和糖,是我越距了。”他微笑着道歉。
夏唯洛等了半晌,没想到却是这么一句回答,她呆了呆,没有说话,拿起咖啡又喝了一口,这次一直喝到见底,才放下道:“我很喜欢,谢谢。”
谭墨依然微笑,这回连眉眼间都像染了笑意:“你喜欢就好。”仔细听也许还能听出一丝宠溺的味道,只是极淡,又消散得太过迅速,所以夏唯洛并未注意。
人人都以为她不爱在咖啡中加糖加奶,就连凌隐和舞衣他们也一样。他们给她煮的咖啡中从来不加任何的糖和奶,认为这便是她的习惯,可是他们不知,三分奶一分糖,苦中一点甜,就像是绝望中仍浅藏着一丝希望,即使坠入地狱的深渊,眼前也仍能有根让能够人紧紧握住向上爬的蜘蛛丝,一直以来,她所处的都是这样的一种境遇。
夏唯洛有些默然,谭墨看她沉默,自己便也没有讲话。两人对坐良久,似乎是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可事实上这一室的气氛却是自然得让人舒心安宁。
窗外的天早已经黑了。夏唯洛站起身道:“这杯咖啡多少钱?”
谭墨微笑着摇头:“能走到这里的都是有缘人,这杯咖啡就算我请你吧。”说完也跟着站了起来,对她轻轻一笑道,“陪我去一个地方,可好?”
“好。”夏唯洛答应。就冲他这一杯咖啡,她夏唯洛也决定交了这个朋友。
“这附近有家餐馆不错,我们先吃个饭再去。”
夏唯洛一愣。谭墨不说,她倒还忘了有吃饭这一茬了,点点头道:“好。”
解决了晚饭,谭墨要拉她来的地方原来是海边。
“怎么会想到来这?”她张开手迎着海风的吹拂,然后回过头问。
谭墨把后座的一袋啤酒提出来,闻言瞟了她一眼,道:“我小时候曾在海边住过,每次只要有不开心的事,我都会坐在沙滩上看海,吹吹海风,吹一会不开心自然就没了。”
夏唯洛哑然,没想到他居然一直记着自己心情郁郁这件事。目光落到他手上的袋子,于是转移话题道:“你什么时候买的啤酒?”
“刚才你吃饭的时候,我去付账,顺便就买了。”
谭墨一边答一边朝海边走近,在沙滩上找了块地方坐了下来,又转过头来拍拍身边,示意她也坐。
夏唯洛木木然照他的话坐下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干嘛要这么听他的话。
谭墨的身上似乎总有种魅力,令人不得不听从,无法不信任。夏唯洛总觉得这个人不应当是那种平易近人的人,可偏偏自初见以来,他一直都在对自己微笑。明明两人相识不过才几个小时,可之间的氛围便已如多年好友再次相逢那般的自然。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所谓的知己不成?
“给。”
谭墨突然递来一瓶啤酒,夏唯洛笑着接过,甚是豪爽地仰头饮了一大口。
“爽,在海边喝啤酒还真是舒服。”她微眯着眼由衷叹道。
“慢点喝,当心呛到。”
“没关系。”夏唯洛摆摆手道,“我已经有好久不曾大口喝酒了。对了,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普通人,为什么要在那条街开这么一家小店?”
谭墨也拿了一瓶啤酒打开喝了起来,眼睛看向远方昏黑的海际,淡然道:“我来找一个人。”
夏唯洛感兴趣地问:“什么人?让我猜猜……”顿了顿,她忽又道,“这个人该不会是你的爱人吧。”
却见谭墨颇为复杂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继续看海,平静地道:“她是我的妻子。”
妻子?这两个字不知为何让她的心无端地跳了跳,她看向谭墨,此时的他显得有些沉默,眉眼间寂寥而深情,她看了很久,原本想要打趣的念头也渐渐消了下去。
晚上海边的风有些大,好在夏唯洛功力深厚,倒也不怕冷。
只是难得的,她居然和一个相识不到两个小时的人喝了一夜,聊了一夜。她从来都是千杯不醉,这一袋酒全喝完也不过是微微有些睡意罢了。但让她意外的是,谭墨和她一样喝了许多,却也一点醉意都没有。要知道,在这世间酒量可以拼过她的可真是寥寥无几了。
酒喝尽,夏唯洛往沙滩上随意那么一躺,就这样哈欠连天地睡了个过去。彼时的谭墨仍是眺望着远方的海天一线,动也不动。
这夜睡得极其安稳,就连一向扰得她不得入眠的那个噩梦也没有再出现。只不过半夜里睡得朦胧的时候,依稀感到有人用双手搂了自己,在她耳边低低叹息:“对不起,洛儿……”
她心里一颤,却没甚在意,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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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夏水家里有人生病,要天天跑医院,所以更会比较拖沓一点,欠的一千字夏水会补上,不会多收亲们钱的。真是对不起啊,请亲们海涵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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