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一声短促激昂的嘶鸣响起,适才报信的那只大鹰在空中盘旋一阵便俯冲了下来,最后落在为首的那艘小船的船头上;而此时从船里出来一人,寻常的北疆男子打扮,待仔细瞧了之后才发现,这人格外的熟悉,约摸四十来岁的年纪,一张脸被浓密的胡子包围着,唯独那一双英气十足的凌厉眸子容不得人无视,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北疆的一等重臣九方颂,只不过,这九方颂已不是白无邪乔装的那位,而是实实在在的神威大将军。
那硕大的雄鹰瞧见九方颂竟然跳下船沿朝着他走去,九方颂略一倾身,那鹰便飞上他结实的左臂稳稳地停在上面。
九方颂先是抚了抚那大鹰的脑袋,而后摘下绑在它腿上的小指粗的竹筒,抽出竹筒内的东西大手一扬,那鹰拍拍双翅直击云霄。
送走了大鹰,他也未做停留,飞身踏水而上在中间的那艘小船上落下,两旁的守卫单手搭在胸前朝着他作了个揖便退在一边,又看了眼手中的纸条这才提步朝着船舱内走去。
船舱内凤凰因为伤在后背灵蛇钉又无法取出,便无法躺下,再加上如今伤势严重若是俯着身子,全身筋脉由不得畅通,这样一来二者皆是行不通,无奈之下便只能让她坐在床上,为了不让她倾倒,百里香玲只得坐在一旁扶着,时刻关注她伤势的变化,但,她的情况并容不得乐观。
正在忧心之际,外边就传来了脚步声,一抬头就瞧见九方颂的身影,心中一喜,连忙问道:“皇叔,可是有消息了?”
九方颂紧绷着一张脸,斜睨了百里香玲一眼不作声。
见到此番景象,百里香玲越发的着急了,想要冲上去同他理论可是身上又倚着凤凰动弹不得,只得苦哈哈的对着九方颂认错赔礼:“皇叔,我知道上次是我的不对,是我不应该不经过你的同意就让白无邪扮成你的模样,更不应该冒险去见祈阑皇帝……皇叔,我的好皇叔,就算你还恼我,但是毕竟是人命关天,这个笨……这个姐姐她跟你可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要是在这么耽搁下去,她真的会没命的!”
九方颂原本只是绷着脸,一听百里香玲这话浓浓的两条眉毛瞬间皱成一团,那眼里几乎是要喷出火来,“你这个不长进的死丫头,我是在气你不跟我商量吗?你也不想想,你是北疆的储君,是你母皇疼在心尖尖上的人,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北疆的江山怎么办?你母皇又该怎么办?你几个姐姐哥哥不争气,如今你也这般的胡闹,你还嫌她的麻烦不够多是不是?你这个死丫头……你,真是气死我了!”
这会儿百里香玲恨不得能够起身塞住九方颂的那张嘴,外人一直不知道为何他这个皇叔为北疆保家卫国从来不贪图富贵,也不知道为何每每有人弹劾皇叔以权谋私或者是以皇叔功高盖主来规劝母皇收回他手上的兵权,她母皇不光不会收回兵权反而会严惩弹劾之人;其实这其中的端倪她也是三年前才知道的,这一切只因为,她这个皇叔打小儿就喜欢着她母皇,只不过因为不愿入宫看着母皇纳君妃所以才一次次同母皇擦肩而过,直至如今,她这个皇叔仍然是孑然一身,其心日月可鉴,试问这样的人又怎会窃取她母皇的江山?
然而,这一切也有一个不好之处,那便是……但凡关系到她母皇,这个皇叔便是万分紧张,譬如此次,母皇命她同他一同去祈阑,而她在半途和白无邪迷蒙迷晕了他再和白无邪进了宫,现在是因为在祈阑他无法拆穿只得伪装成侍卫,而今,回到了北疆他自然是要念上一念……只是,寻常倒无所谓,可如今,凤凰生死未卜,她哪儿来的心思听着他念叨?
“皇、叔!”
这一声虽然不大,但百里香玲可谓是咬牙切齿,九方颂这才松了口,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从衣袖里摸出适才那张纸条递给她。百里香玲接了一个,一眼扫过,适才的忧虑去了大半,扭头看着凤凰一眼,心道:“这个女人可真是命大,现在在皇宫就算是有他们的帮助不代表什么,可是如今,这样的好事儿竟然也就让她碰上了!”
凤凰身上的残星毒能够解除的人便只有蛇神殿的大祭司,但是蛇神殿远在北疆国都娑罗城,从此处而去,至少也需用上两日之久,但是,她身上的毒必须在十二个时辰之内解除,此时离她中毒之时已然过去了八个时辰,若是再等到了娑罗城她恐怕是早已经命归黄泉;之所以说她命大,也是源于她的幸运。
原来几日前,大祭司因为有事赶来边关,后来九方颂来到此处偶然与他相遇,二人关系原本就不差,在此处遇上,大祭司也就难得再去寻找住处,直接就在行馆与九方颂一同住下。昨日九方颂前来百丈河接应百里香玲,行馆无人恰好大祭司事情办完便打算今日启程回娑罗去,当九方颂同百里香玲会面之后知道了凤凰身上的伤,便利用飞鹰传信让行馆之内的人务必要留住大祭司,然而,大祭司一大早就出了门,本以为此时已经追不上,行馆内的人碍于九方颂的命令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出去巡了一圈,哪知道还真就遇上了,原是那大祭司出门在市集之上遇上几个无赖耽误了时间,让行馆衙差赶了个正好,是以,当衙差将九方颂的信拿给大祭司看了之后,他便留了下来,自此,凤凰的性命也就算是有了保证。
瞧着百里香玲那欣喜的模样,九方颂老大不高兴,扭头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下,优哉游哉的替自己斟了杯茶,幽幽地道:“你可别高兴的太早,大祭司只答应留下来,可没答应他就一定会救治,你同他相处的时日最为长久,他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此时的他哪里想到,他不过是一时兴起用来打击百里香玲的话,竟然会一语成谶。
果然,这边百里香玲一听这话,神情一愣,笑容就僵在了嘴角。
先前她也只是想着大祭司留下来凤凰便有救了,这会儿被九方颂这么一提醒,方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北疆谁人不知,蛇神殿大祭司性格怪癖,亦正亦邪,是救人还是害人全在他的一念之间,他若是高兴了,就算是你拔了他的最为钟爱的胡子他也可以毫不在意;可若是他不高兴了,就算你在他面前磕头求上三日三夜他也不会看你一眼,这个规矩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就算她百里香玲乃是他一手教养的也无济于事。
咬咬牙,百里香玲决定先不管这些,“皇叔,你只管让你的人加快速度,务必要在一个时辰之内赶回行馆之内,余下的事情,我自有办法!”
九方颂斜了她一眼,也不打算同她理论,喝完杯里的茶撩袍起身,“一个时辰之内赶回行馆之内不成问题,我倒是要瞧瞧你这丫头能够有什么主意让大祭司给这个祈阑来的丫头疗伤!”一语说罢,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百里香玲撅了撅嘴,心上又少了一分把握,一声叹息也就不由的溢唇而出,“哎!”
“为何叹气?”云起跨进屋里,眉间的结仍是没有松开。“适才我见到九方将军离去,事情可是有结果了?”
百里香玲垂下眼眸探了探凤凰额上的温度,发现没有增高的趋势这才微微的放了下心。
“大祭司留下了。”
“留下了?”一丝欣喜从云起眼底闪过,转眼有不见了踪迹。“既然已经留下了,你为何还要叹气?”
“留下倒是留下了,可是我的这位师父却是个十足的怪老头,救人害人全随着自己的性子,对谁都是一样,他虽然留下却不一定会给这个笨蛋女人医治,所以……”
“难道连你也不行吗?”
她虽未正式拜师,但是自幼便是由那位大祭司教养,一声蛊毒之术更是由他亲授,她的话,于情于理都应该有些用处才是的。
“这……”百里香玲又是一声叹息,“原本我倒还有几分把握,可是刚刚皇叔提醒了我之后,我这最后的几分把握便一分不剩了。”
百里香玲越说云起于是不解,听到此处,心底更是一片茫然。
“我曾经听母皇说过,大祭司同自己的同门师兄一向是生死宿敌,而他的这位师兄乃是祈阑人,后来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大祭司更是把这个师兄恨得咬牙切齿,连带着祈阑的人也跟着恨上了……阿起哥哥,你说,这般的境况,大祭司可会帮这个笨女人医治?”
言尽于此,二人都默契的看向面色潮红的双目紧瞌的凤凰,心下都染上了几分怅然。
半响,云起敛下眸子,又过了些许时候,才听到他幽幽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她丢了性命。”
因为云起低着头,百里香玲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听着他说那句心底忍不住有几分酸楚,虽然说她自幼与云起相识,云起待她犹如亲妹,但是云起毕竟是风绝尘的人,她一向喜欢风绝尘,如今听着只忠于他的人这关心着别的女人,又想着风绝尘待凤凰的好,心底里禁不住就生了股子醋意,只不过,她一向不是那多心的人,这么想也不过是片刻功夫,下一瞬也就缓了过来。
又瞄了凤凰一眼,暗自叹息口气,其实,何尝只是云起有这般的决意,她又何尝不是,若是她因此而丧了命,怕是她这一生也不会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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