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的母亲正在做些什么。
玉淑梨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好半晌才缓过气来,捂着嘴道:“哥,你怎么过来了?父王有没有处罚那个人?外面的消息是你传出去的?”
“我过来看看母亲,”玉景瑜往内室里看了一眼,随即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妹妹,脑海里顿时灵光一闪,伸手拉过玉淑梨,颇是关切道,“小妹,哥问你个事儿,你一定要老实回答啊。”
玉淑梨面色一怔,待看到他那碜人的笑意时,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抚上自己的手臂,低声道:“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搞得这么神秘。你突然这样,看得梨儿心里发毛了。”
尤其是看到她时,眸底深处流露出的狡诈与算计,更是让她极其不安起来。这样的眼神,这么多年里她可没有少见过,每见一次都意味着有人要倒大霉了。
玉景瑜见她如此戒备,眼里顿时划过一丝不悦,只是一想到突然闪入脑海的计划,他还是刻意忽略掉这点小小的不爽,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平易近人些、自己的声音也温情动人些,“小妹,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什么中意的夫婿人选呢?若是有,大可以跟哥哥说,哥哥一定会让父王为你请旨赐婚的。”
玉淑梨一怔,明媚动人的大眼里满是不解,直直问道:“哥,你在说什么啊?以前你都不会过问我的事情,今儿个是怎么了?说吧,你想打什么主意?有需要我帮忙的,我自然会尽全力帮你,可是你不要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不然,你该知道我的脾气的…”
话落,她扬起柳眉,谨慎的盯着玉景瑜。不能怪她如此防备,而是眼前这个哥哥的手段,她是很清楚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只是,若他真的打算在自己的婚事上做手脚,她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玉景瑜强压下心头的怒气,放软了声音,颇是循循善诱,“小妹,哥哥一番好心为你,你忍心这么质疑哥哥么?大哥想了想,倒是觉得元相很不错,小妹以为如何?若是可以,不如我跟父王说说,让他明日进宫请旨,让皇上为你二人赐婚?”
玉淑梨本来还有些不耐烦,对他的话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左耳进右耳出。只是,一听到“元相”二字,她的思绪顿时顿住了,有一搭没一搭变成了专注于他,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张英俊的容颜。
宫宴上见到元宇倾,她心里是说不出的兴奋。只是,那人的目光从来都不放在她的身上,而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酒。她本来以为,所有人都不会走入他的视线,那自己被他视而不见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当沐晚歌踏入流芳阁时,那人的视线却从未离开过沐晚歌的身影。并且,在宫宴结束后,他居然还和沐晚歌同坐一辆车,同回了郡主府。
这一发现,早已让她怒火中烧,若不是还在宴会当中,她一定会冲上前将沐晚歌狠狠的揍一顿。
那是她爱慕已久的人,谁都不能跟她抢。
一旁,玉景瑜嘴角噙着冷笑,认真盯着玉淑梨的面容看了半晌,当发现她脸上一一闪过的迷离、怨恨、不甘、仇视时,心情却是难得的高兴。
只见他伸手轻轻拍了拍玉淑梨的肩膀,颇是语重心长道:“小妹,元相可是世间少有的英俊男子,韬武略,无所不精。更重要的是,将来他还可能继承元亲王的王位。若是你嫁给了他,那身份比之现在更加尊贵了。若是你真对元相有这份心思,倒不如将此事交给哥哥,让哥哥去跟父王说。你看可好?”
玉淑梨猛然回神,待反应过来他所说的话时,白皙的脸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含羞笑道:“哥,元相乃人中龙凤,心性极高,怕是不会轻易答应此事的。”
“小妹也是人中之凤,身份尊贵,才情无双,又有谁能拒绝得了?依我看,小妹和元相可真是天生一对呢!”见玉淑梨粉面含春的模样,玉景瑜便知道她被自己说动了,心里开始思考起接下来的部署了。
“哥,你跟我说,怎么会突然对我的婚事感兴趣了?”玉淑梨终于还是觉察出了异样,只因这个哥哥从来不做无用之事,而王府内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不去处理正事,却来关心她的终生大事,这不得不让她警惕起来。
玉景瑜将自己的别样心思暗藏心里,只笑着道:“小妹,莫慌。我是你的哥哥,总不会害你!还是说,你连自己的哥哥都不相信?哥哥总不会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的!放心吧。”
说着,便见他站起身,优雅的弹了弹自己的衣摆,闲闲道:“至于母亲这边,你多照看着些。这段日子,我可能会很忙,不能时常过来陪她,你作为女儿的,就替哥哥进上一份心力吧。我先走了。小妹,哥哥等着你嫁入元相府的那一天啊!”
语毕,他连忙转身走了出去,与来时的阴郁不同,整个人看起来极其匆忙,像是要赶着去做什么大事一样。
玉淑梨并没有多想,而是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想到为那人披上大红嫁衣,整个人都要心潮澎湃起来。
只是,一想到还阻挡在他们之间的沐晚歌,她明媚大眼里顿时划过一丝狠意,伸手招过一旁的贴身婢女,低声吩咐着什么,不一会儿便见那婢女快步走了出去。
这时,终于止吐了的柳侧妃在众人的搀扶下,虚弱无力的走了回来。
玉淑梨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搀住她,并挥退了房内伺候的众人,扶着她走到椅子上坐下,递过一杯茶,柔声安慰道:“母亲,您先喝茶。世子大哥和王妃的事儿,您也不必担心太多,自有哥哥出面处理。您啊,就安心养好身子就好!”
“啪”的一声,柳侧妃却突然拍起了桌面,厉声怒道:“什么世子大哥?什么王妃?那两个人配得上这两个称呼么?梨儿,你是不是忘记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居然还敢在我面前,称呼那个女人为王妃?若不是她和她的儿子,咱们至于这么多年都名不正言不顺的么?”
玉淑梨眸光顿时暗了下来,却还是很耐心的回道:“母亲,您说的话,我自然都记得。只是,他们毕竟是父王认可的王妃世子,您这么明目张胆的发怒,岂不是给了他们反击的话柄?小心隔墙有耳啊!”
说着,她便谨慎的盯了盯门口,待发现没有任何异样后,才伸手抚上柳侧妃的胸口,并将手上的茶盏递到她面前,示意她放松放松。
“哼,若不是你父王可怜他们母子,遵循了当年的约定,你以为王府里还有那两个人的容身之处么?这么多年来,王爷终究还是爱着我们的!”柳侧妃得意一笑,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猛地捂住了嘴巴,眸光里划过一丝慌乱之色。
只是,玉淑梨却是将她刚才的话听入了耳中,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不解道:“母亲,您说的什么约定,什么可怜?我听不懂啊!”
“听不懂,就赶紧忘记了。不过是陈年旧事了,你也不要再去提起,知道了么?”柳侧妃忽然板起了脸,少见的严肃起来,只是若仔细一看,还是能够从她的眼神里读到那抹难以掩饰的得意之色的!
玉淑梨虽心中有惑,却也能够从她的谨慎态度中感觉到一丝非比寻常的气息,随即很乖巧的点了点头,道:“母亲放心,女儿向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好,那就好。”柳侧妃又看了她一眼,当发现她冲着自己腼腆一笑时,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就着茶盏喝了一口茶,待胸口的那股恶心感退去一些后,才长舒了一口气,沙哑着道,“玉景璃这一招,可真是够狠啊!如今整个王府都弥漫着人彘恶心的你血腥味,他这是不让我们好过啊!”
“母亲,您也不用担心,哥哥从来都不比世…玉景璃差,定不会让咱们受了委屈的。现在您的首要任务,便是安心的服侍父王,别让某些人有机可趁了。”玉淑梨伸手挽住柳侧妃的手臂,撒起娇来。
见到自己的女儿这么懂事,柳侧妃顿时满意不已,心里的成就感更是增加了不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宠溺一笑道:“有你和你哥哥在,我就心满意足了。其实想想,那个女人除了拥有一个王妃的头衔,哪里还有什么呢?这么多年来,不但不受王爷的宠爱,更是连自己的儿子都几乎无法保全。一想到这个,我心里就满是安慰啊!”
尤其是看到那个女人长夜守孤单、对镜垂泪的时候,她的虚荣心和成就感更上一层。这么多年来,她始终都是赢家!
那么将来,她肯定也是!
而那个女人的结局,早在王爷应下那个约定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命定的结局,是谁都无法改变的!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跪在地上恭敬道:“见过柳侧妃。”
柳侧妃看了他一眼,连忙问道:“管家,看你急急忙忙的,可是有什么事儿?”
管家小心的看了她一眼,这才低声回道:“回柳侧妃,王爷让奴才来传话,说今晚上便不过来陪您用膳了。”
说完,便见他连忙低下头去,打算以沉默来承受颇得王爷宠爱的柳侧妃。
谁不知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至少有两百九十九天,王爷是待在柳侧妃房里的。十几年如一日,这规律从来都没有变过。正因为这样,王府内谁都不敢去触这位倍受宠爱的柳侧妃的霉头。以前也有不懂得规矩的下人,无意冲撞了她,只是一夜过后便死无全尸。
这些事情,都是王府内不为人知的秘密。之所以不为人知,只因这些事情仅限于王府中人才得以知道。只是,即便知道是谁背后下手,也没有人敢站出来多说一句。
管家闭着眼睛等着许久,却没有意料中的震怒与摔杯子。心下一喜,连忙睁开眼,抬头看去,却发现柳侧妃正满面阴沉的盯着自己,那圆瞪的双目此刻正喷着熊熊火焰,似是要将他整个人烧殆尽。
他心下一惊,连忙说道:“柳侧妃,今日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王爷去找王妃和世子谈话了。想必不久后便会过来的,王爷叫奴才这么说,也只是不想让您久等了。说到底,王爷还是关心着您的啊!”
谁想,柳侧妃却是轻笑一声,伸手摆弄起自己的指甲,口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漫不经心:“管家,你这么慌张做什么?王爷有事儿也实属正常,想去哪里也是他的自由,本侧妃还能干涉不成?好了,话已经传到了,你就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管家连忙起身,跌跌撞撞的退了下去。
玉淑梨不由得好笑,掩唇打趣道:“母亲,您的威严摆在那儿,就是谁都要给您三分脸色看呢!”
“你这臭丫头,胆子倒是不小,居然也敢来打趣我了!”柳侧妃宠溺的刮了下她的俏鼻,只是语气里却还是难掩其中的得意,“梨儿,你也不小了,婚事也要早点定下来了。”
“母亲,这事儿不急!”玉淑梨靠在她的肩上,心里却暗暗想着,皇上赐婚的圣旨什么时候会下来呢!她都已经做好了接圣旨的准备了!
这边,玉景璃看着站在母妃寝居门口的男人,面色阴沉难看。
这个男人,是他的父王,也是他母妃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人。只是,如此亲近的关系,此刻相见却形同路人。他虽是半路出现的“儿子”,可这五年来的点点滴滴,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说不恨,是假的!
“父王怎么想到要过来?这个时候,您不是应该在柳侧妃那里用膳么?”玉景璃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子将房门挡住,丝毫没有要退避的意思。
此刻,他的母妃还躺在床上休息,若是被他进去打扰了,那他早前的劝慰就都白费了。
肃亲王不悦的皱眉,冷冷道:“景璃,你母妃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可有大碍?”
“没事。”玉景璃面无表情的回道。
闻言,肃亲王连忙走上前一步,对他此刻的言行举止极为不满,“景璃,父王怎么教导你,你都忘记了么?见到父王不行礼也就罢了,居然还堵在房门口,你平日里的世子修养都去哪里了?若是让人看见了,岂不是贻笑大方?你这是要置王府的颜面于何地?赶紧让开,父王进去看看你母妃。”
玉景璃却依旧一动不动,只是眸光难得认真的注视着他,想起母妃为他所受的苦楚,心头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怒气,藏在袖中的手顿时紧握成拳,正要抬起,朝着肃亲王挥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厉喝声:“璃儿,让开!哪里有你这样的,竟然把堵在门口,不让自己的父王进门?还不赶紧向你父王道歉?”
“母妃!”玉景璃回头看去,却发现肃亲王妃满面严肃的看着他,非要等他道歉了才肯罢休。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拳头,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转过头去看肃亲王,沉着声音道:“父王,对不起!”
只是,这一句“对不起”,不是对肃亲王说的,而是对他的母妃说的。就算他再怎么想要揍肃亲王,却也不能不顾及到母妃的想法!若是因为自己的举动,而让她内心难过不安,那他做那些事情还有什么意义。
罢了,人活一世,就允许他糊涂任性一回吧!
肃亲王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大步走进门,扶着肃亲王妃坐下后,才关切问道:“怎么起来了?你身子不好,应该好生歇着才是。”
“让王爷挂心了,臣妾没事。”看着犹自站在门边的儿子,肃亲王妃暗自叹了口气,随即问道,“王爷可用过晚膳了?可需要臣妾去准备一下?”
“好。”肃亲王点了点头,随即瞥了瞥站在门边的玉景璃,淡淡道,“本王正巧有些事儿,要和景璃谈谈。现在先扶你回床上躺着,一会儿再一起用膳吧!”
肃亲王妃担忧的看了玉景璃一眼,心里暗叹了一声,随后便走入了内室。
“景璃,你就没有什么要与父王说的么?”肃亲王走至门边,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玉景璃,顿斯想起京都城里流传的骇人听闻的消息,一时竟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玉景璃头也不回,只是淡淡道:“父王想要儿臣说什么?又或者,父王想要儿臣交代什么?”
“你…”肃亲王不由得气结,指着他怒道,“你以为你需要交代什么?现如今,京都城里都传着你大开杀戒,肆意屠人,你说你该交代些什么?今日之事,已被传了出去,明日早朝,御史的折子上都会写着你的大名,这样的结果,你很满意?把肃亲王府的名声任人肆意踩踏,将肃亲王府世子的尊贵身份予人随意唾弃,这就是你的目的?”
玉景璃猛地转过头,眸光冰冷似剑,“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我是你的父王!”肃亲王板起脸,厉声呵斥道。
谁想,玉景璃却是冷冷一笑,出口的话却是半点都不客气,“在你说这句话之前,先扪心自问一下,这些年你对我们母子都做了什么!你以为,只要挂个名就算是父亲了么?那大街上曾经给我饭吃的乞丐算不算是父亲?与你比起来,他为我做的事情可多着了。而你呢,除了把我生出来,还做了什么…”
“啪——”
激愤的话音戛然而止,玉景璃的脸顿时偏向一边,一个鲜明易见的手指印便印在脸上,瞬间便红肿了起来。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这么对本王说话!”肃亲王手握成拳,青筋暴起,看着玉景璃的眼神里盛着满满的狠意。若不是有所顾忌,他岂会容许这个孽子如此忤逆自己?
玉景璃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火辣的灼痛感却让自己无比清醒,他定定的看着这个给予他母妃所有苦痛的男人,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恶心与嫌恶,“我的胆子不是你给的么?你刚才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我的父王么?怎么,还没到一刻钟就矢口否认了?”
“孽子!”肃亲王顿时勃然大怒,“看来,这么多年来,你母妃对你疏于管教了,先是做人彘,搞得王府颜面尽失,后是顶撞自己的父王,丝毫不存悔改之意。罢罢罢,本王不管你,就让你母妃和你将来的世子妃来管你吧!”
玉景璃心中大惊,连忙问道:“你说什么?什么世子妃?这王府祸害了我和我母妃两人还不够,你还想祸害谁?”
肃亲王瞥了他一眼,冷声了声,怒道:“这事儿,本王自有主张。明日,本王便会上书请旨,请皇上给你和林国公府的大小姐赐婚。门当户对,鸾凤和鸣,自然会是一段好姻缘。而你这样的性子,太没有男子汉的责任担当了,是时候给你成家了!”
语毕,却见他目光凌厉的盯着玉景璃,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林国公府?”玉景璃心中震惊无比,这突然而来的婚事直接将他的怒气打散了不少,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盯着肃亲王,冷冷道,“你是什么意思?若是觉得王府的女人不够多,趁着现在身子还有力气的时候,倒是还可以多纳几个侍妾,坐享齐人之福!凭什么要随意决定我的婚事?”
“就凭我是你的父王!”肃亲王大吼,面色黑沉如墨,周身萦绕的煞气直让人心惧,“此事就这么说定了,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这段日子,你就给我好好的待在王府,哪里都不能去。沐晚歌,不是你能肖想的,若是惹恼了我,我不介意直接毁了她。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着吧!”
末了,他狠狠的瞪了玉景璃一眼,随即踩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去。疾走的风声撩起他的衣摆,在风中发出瑟瑟的声响,像极了每年冬日里的凛冽之声。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手中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反复了好多次后,才缓缓平复了心中祈的翻涌起伏。当他回过神来,才猛然发觉夕阳已西下,而肃亲王的话犹在耳边回响,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无比滑稽可笑。
见过父子反目成仇的,却没有见过如他们这样的!
许久后,他才迈开步子,往内室里走去,却看到自己的母妃正靠在床边默默落泪,他愣了愣,快步走了过去,轻声道:“母妃,您一直都醒着呢?”
肃亲王妃伸手轻抚上他的面颊,哽咽道:“璃儿,是母妃不好,让你受委屈了。脸,一定很疼吧?瞧这,都肿了起来了!母妃去拿药给你擦擦…”
说着,她掀开杯子,就要起身下地。
玉景璃连忙止住了她的动作,只笑着道:“母妃,不必紧张,一会儿儿臣自会去上药的,您身子不好,就好好歇着吧!这一点小伤,儿臣还不放在心上呢!”
“璃儿,是母妃对不起你啊!”肃亲王妃身子一个后仰,便重新靠在了床边,沙哑着声音道,“这么多年来,母妃本以为,他即便不念及彼此的夫妻情意,也该念在你是王府世子,对你多一点关心与爱护。可谁又曾想,如今还是这样的局面。那婚事,若你真的不愿意,便跟母妃说。隐忍了这么多年,就算是拼一口气,母妃也会为你谋得一份幸福的!”
玉景璃闻言,心头顿时沉重无比。
他当然知道,她口中的“拼一口气”,并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那么简单,而是很有可能会赔进自己的身家性命。这样的结果,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只是,一想到那林国公府的大小姐和皇上的赐婚,他心里却是烦躁不已,可碍于自己母妃的身子健康,倒也没有当场表现出来,而是温和一笑道:“母妃不必担心,此事容儿臣回去好好考虑一番吧。”
“好,”肃亲王妃略显欣慰的点点头,看到他如此懂事,心里又是好一阵感慨,“璃儿,虽然终生大事不可勉强,可单从姻亲对象来看,林国公府倒也门当户对。而且,当初母妃也和你提到过,这林国公府的大小姐林静然的确是个不错的女子,娶妻当娶贤,这样的人持家,才能彰显主母风范。这次,你父王倒是为你做了一个好选择,你也别怪他了!”
玉景璃眸光顿时黯然下来,他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只是这世上除了那个人,谁都不能走入他的视线。更何况,此事来得过于突然,让他很是措手不及,更是需要好好思量一下,他的好父王到底怀着怎样的目的!
为何那么多家的闺中小姐不选,偏偏选中了林国公府的大小姐林静然?
“母妃,此事儿臣自有主张,您就不用操心了。儿臣已经长大成人,自是懂得如何取舍的。您先歇下吧!”说着,他便扶着肃亲王妃躺下,掖好被角吩咐好事情后便离开了王府,骑马往郡主府而去。
而他刚到郡主府,便赶上了府内的晚膳。
卢朝轩一看到他,顿时欣喜若狂,连忙拉着他往桌边凑,那模样十足十的炫耀:“怎么样,世子爷?郡主府的膳食比起你们王府的,孰好孰坏啊?”
“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你居然也好意思来问我?”玉景璃好笑的看着他,随即又环视了一圈,疑惑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小歌儿呢?”
卢朝轩猛地推他一把,冷哼了一声,道:“一个个的都想发情的孔雀,专往小歌儿身边凑。怎么没有见到你们来安慰安慰小爷?小爷的身子还没好呢,你过来了也不带点补品,像燕窝啊,千年人参啊,多多益善啊!小歌儿那么抠门,没想到你竟然也这么没出息!”
“哟,原来卢爷对本郡主的怨意很深啊!既然郡主府有这么多东西不合你的意,不如本郡主发发慈悲,将你扔回胥城那鸟不生蛋的地方,你看如何?”这时,一道讥诮中隐含揶揄的声音响起。
卢朝轩一听,连忙躲到了玉景璃身后,只探出个脑袋,嘴硬着反驳道:“小歌儿,小爷肯住在郡主府,是你的福气,你不好好伺候小爷,居然还想将小爷赶走,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许是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就连鸵鸟般的脑袋也往外伸了伸,不想一抬头便见到宽大的衣袖暗影,心下一惊,想要“嗖”的缩回头,不想竟被人拎住了衣领,手脚挥舞着吊在了半空。
当看到拎自己衣领的人时,他顿时恼火起来,立即嚷嚷道:“左相,你居然敢这么拎小爷?还不赶紧将小爷放下来,否则小爷定会让你后悔莫及的!”
“哦?是吗?”元宇倾顿时浓眉微挑,以一种狐疑的眼神瞥了眼“空中吊人”,极其不屑道,“就凭你,也能够让本相后悔莫及?孩子,你真是太天真了!先回娘胎里修炼几年,再出来跟本相说项吧!”
语毕,便见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松开,然后在某人丝毫不注意的时候,狠狠的一甩,整个人便落在了三步之外,以仰躺的不雅姿势与大地来一场亲吻。
一、二、三…
在心里默念了三声后,沐晚歌和玉景璃猛地冲向饭桌,闪速的拿起筷子,胡乱指着某一道菜式,大声赞赏道:“哎呀,这个是什么青菜啊?清爽可口,在这样炎热的日子里,用来降暑是最好不过了!”
元宇倾嘴角一抽,看了看她所指的菜式,后背突然冒出一股热汗。
清爽可口?降暑?有见过用布满辣椒热气腾腾的青菜来降暑的么?他的歌儿,果真是强悍啊!
这边,玉景璃也煞有介事的附和道:“不错不错,来,小歌儿,你看看这道金丝鲤鱼羹,名为金丝,其实一点金色都没有,真是可惜了这么个名字,欺世盗名也不为过了…”
元宇倾嘴角狠狠的抽了抽,兄弟,你老师没告诉你,欺世盗名不是这么用的么?
可那两个人仿若未觉,继续大声“赞赏”起来,声音之大盖住了屋内一切的声响,当然也包括卢朝轩那小子委屈至极伤心断肠鬼哭狼嚎的出口一半却不得不收回去的——耍赖声。
沐晚歌冲着元宇倾点了点头,便见他很快坐到了自己的旁边,她挪了过去,低声说道:“姓元的,不要惊讶不要狐疑,解惑的日子即将来临。我告诉你啊,这小子就是惯不得,每次都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耍赖的路数与这古代的妇女想必,那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千万不能表现出任何的不忍情绪,听懂了没有?不然,被他缠上,你可就惨咯!”
嘎?还有这档子事儿?
“被缠上,怎么个惨法?”元宇倾同情的看了犹自躺在地上委屈瘪嘴想要等待哭闹导火索的卢朝轩,却又见她满面同情且神秘兮兮的问道,“要你连续一个月帮他洗亵裤,伺候他沐浴,这算不算很惨?”
闻言,元宇倾机灵灵打了一个寒颤,想起自己修长的双手要为一个大男人洗亵裤,手中的筷子顿时丢到了桌子上,忙不迭的点头,应声道:“惨惨惨!果真是够惨啊!也难怪你们……”
“这回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做了吧?我们这是在为他矫正这破习惯,你要不要加入我们的行列?”沐晚歌左手臂搭上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儿好的模样,见还不足以让他动心,连忙变着法儿的引诱道,“加入我们的行列,保管你好吃好喝好住,一应免费服务送上门,绝对包修包换包退,以单次计算,一次一千两白银,物超所值,真品奉献,你要不要试一下?”
“包洗亵裤么?”某人看着那修长而白皙如玉的手指,挑眉问道。
沐晚歌一怔,刚好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愉悦笑意,知道自己没调戏成反被调戏,心下一恼,没好气的推开他,不满嘟囔道:“滚!要洗自己洗,姑凉没空!姑凉不认识你这千年狐狸!”
元宇倾含笑看着她,温柔如水的眸光定定的锁住她的容颜,似是要将这一刻娇俏动人的她永远都留存在记忆里,以备日后相思解苦。
玉景璃见状,心中顿时苦涩不已,想起今晚上发生的事儿,便没了动筷的冲动,不得已搁下筷子,静静的坐在桌前,不发一言。
卢朝轩见自己的杀手锏根本就不起作用,一个鲤鱼打挺便跃了起来,没事人似的重重坐在了椅子上,朝着桌上几人冷冷哼了哼,一顿饭,倒是前所未有的不说一句话!
其他几人也各有心思,也根本无暇顾及他的异样,饭后便见他尔话不说就往客房走去,只留个众人一个萧索的背影。
几人面面相觑,但最后还是觉得,小破孩儿在闹情绪,他们还是先避开如此特殊的时刻为好。
饭后,元宇倾被沐晚歌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赶回了元相府,临走前还一步三回头,这让她华丽丽的想起孔雀东南飞十里一徘徊的模样,真真是小媳妇儿风范。
“走吧,我送你出府。”沐晚歌与玉景璃一起往外走去,彼时,月色皎洁明辉,倒是花前月下的好时刻,只是两人心境却有些复杂而萧条。
“今日你所做的事儿,我已经听说了。为什么非要这么做,要落人口舌?你不是冲动的人,应该不会如此失常才是!”沐晚歌抬头看他,幽幽问道。
玉景璃面色一怔,面色有些不自然,别过脸,默了片刻,这才缓缓开口:“小歌儿,冲不冲动已经无所谓了。以前的隐忍已经累积到了一定程度,若是此刻再不发泄出来,我怕是要将王府给毁了。你说,相较于毁了王府,这样的结果是不是好了许多?”
“那样的破王府,早就该毁了,何至于让你赔上自己的前途与名声?”沐晚歌皱着眉斥责道,只是心里还存留着一些疑惑,遂继续问起来,“除了这事儿,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瞒着我?”
玉景璃无奈一笑,“小歌儿,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敏感?再严重一些,怕是要草木皆兵了!放松些,我没事儿!”
说着,就要伸手摸上她的头顶,被沐晚歌一下躲过,满是不解道:“你有什么事儿,从来都不肯开口说,总是憋在心里,也不怕憋出小虫子来。说吧,我看看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值得你这般愁云满布的!”
“终生大事算不算惊天动地的?”玉景璃没好气的挑眉看她,只是那眼神儿却是无比认真。
沐晚歌愣了愣,大脑瞬间当机,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连忙惊呼:“那老匹夫逼你成亲了?他看中的是谁呢?”
“是林国公府的大小姐,林静然。”
林静然?!
沐晚歌眉头顿时打结,不信的看了玉景璃一眼,又想到仅见过一面的林静然,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连忙摇摇头,满心满眼都是不同意之色,“这个婚事,怕是不简单!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么?”
别的人还好,若斯林静然,那便…
“小歌儿,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啊?有你那般的好运气,当场拒婚却不获罪,还被皇上请入养心殿促膝详谈。这样的好福气,百年难得一遇啊!”玉景璃摸了摸她的头,继续道,“不过,我好奇的是,你跟林静然不是表姐妹么?怎么感觉你不喜欢她?”
沐晚歌一把拍掉蹂躏自己头发的爪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不是我不喜欢,而是她不合适。她的性子过于柔软,放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府里,不是被欺负的料儿,便是需要你保护的柔弱少女。你确定在应付你家二弟的同时,能够不让她成为你的拖累?更何况,还有一个嚣张跋扈唯我独尊的玉淑梨,谁敢保证她抵挡得住明枪暗箭的袭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