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宁遍地黄沙,尽是大漠荒野,即便是在城墙之内,也能感受到风中夹杂的风沙,据说此处时常还会出现沙尘暴,环境极为恶劣。为了抵挡黄沙侵蚀,北宁城的城墙不断加高,如今已经达到近六十丈,可谓是整个南楚中城墙最高的城池。
可即便如此,也没能减少沙尘暴带来的伤害与损失,苏园园说道:“城墙增高只能治标,却不能治本,只要沙尘暴来了,哪怕是再高的城墙也无法将黄沙彻底隔绝开来。如今的城墙高度已经接近顶端,若是再加固下去,底层的基础无法支持这么高的城墙,恐怕会引发城墙倒塌的危险。”
关于这一点,龙翰云也曾想过,只是现在被苏园园特别点出来说,面上神情不免有些凝重:“那依照你的意思,此事该怎么办?”
“在城外培育绿化林,大量的绿色树木,可以有效缓冲沙尘暴带来的侵蚀,同时还能改善空气的质量,”苏园园顿了顿,眼中浮现出几许忧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北宁应该已经五年没下过雨了吧?再这下去的话,就算是耐旱的高粱,也会因为缺水而大量枯死,没了粮食,到时候势必会引发大饥荒,百姓们又得遭殃。”
还有一点,她没说出来,最近辽国鞑子频频侵扰北宁,战事眼看一触即发,若是真的打起来了,粮草必须准备齐全,万万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闹饥荒。
龙翰云坐在铺着老虎皮的椅子上,慢慢摩挲着下巴,神情若有所思:“你打算种什么树?”
北宁这块地太穷了,实在种不出什么好东西来,要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副荒芜的样子。
“目前主要是胡杨树和山榆树,”苏园园目光闪闪,“我已经托人打听过了,在关外十里坡,生长了大片的胡杨树,我打算去那里弄些胡杨树的种子回来,然后大量培植,争取在咱北宁城外也种出一片森林来。”
“十里坡……”他微微皱眉。“那个地方临近唐家堡,马贼横行,很是危险。”
苏园园微愣:“唐家堡?”
“你初来乍到,并不知道这唐家堡,它在关外很有名气,算是那一带的马贼老巢。非常棘手。这一任的唐家堡大当家是唐傲天,据说是个穷凶极恶的男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你五叔曾经派兵围剿唐家堡,可是却被打了一鼻子灰,最终只能铩羽而归。”
“那个唐傲天这么厉害?”
“厉害的不是唐傲天,而是唐家堡的建造太过邪门,它依山而居,最高的房屋高度足有八百米。占尽了地理优势,可以将方圆三十里的情景尽收眼底,想要偷袭他们,几乎是不可能。唐家堡的马贼们不仅擅长骑马,还很擅长射箭,借着自己的高度,可以足不出户,就将前来挑衅的敌人射杀与城外十里之外。最恐怖的,还是唐家堡里的重重机关。我虽未曾进去见过。但也听过一些老人说起过,唐家堡内的机关是由高人建造而成。精密无比,五十步之内便能轻松取人性命,但凡有人不请自来,结果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如此一来,唐家堡就成了易守难攻的天险,五十年来,从未有人攻陷过它,所以才让那群马贼横行到了今时今日。”
说到这里,龙翰云忍不住懊恼地叹了口气,倒不是真的攻不下唐家堡,倘若调来万把个人,将唐家堡团团围住,用人海战术和车轮战去慢慢耗,总能将那些马贼困死在堡里。只是这样一来,代价未免太过庞大,为了几百个毛贼,就要付出几千将士的性命,无论是他还是皇帝,都不愿意做这笔赔本的买卖。
听他这么一说,苏园园心里忍不住涌起一股好奇,能让龙翰云都为之谈起的机关,到底长得什么样子,有机会的话,她真想亲眼去看看。
龙翰云接着说道:“那里太危险,你还是别去了,我派人去帮你弄些种子过来吧。”
苏园园摇摇头:“虽然胡杨树很能抗旱,但我不确定十里坡的胡杨树的品质足够坚韧,万一品质不够好,来回一趟浪费许多时间不说,还浪费了那些种子,我得亲自去鉴定完了,才能做出判断。”
龙翰云认真了想了想:“既然如此,那我就多派几个人给你,让他们保护你的安全,这样我和你大舅娘也好放心。”
“那便有劳大舅公费心了。”
“举手之劳,无妨。”
苏园园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多嘴问一句:“那日抓来的连个活口马贼,审问得怎么样了?”
一说起这件事,龙翰云的神色更加严肃了,眉头锁紧,足以夹死苍蝇:“都拷问过了,他们是红云寨的马贼,根据他们的陈述,红云寨最近跟辽国鞑子接触比较密切,就在红云寨里,还住了好些鞑子,看样子是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这两个马贼都是小喽啰,知道得并不多,目前只能得到这些情报。”
他对着苏园园说起这些话,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忌讳,显然是很信任她。
她问道:“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红云寨不难对付,调个千把人就能把它给一锅端了,只是这伙人跟鞑子扯上了关系,若将他们全都灭了,惊动了那些鞑子,回头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来,”他捏了捏拳头,冷冷说道,“就暂且让他们蹦跶几天,静观其变,先查清楚红云寨与鞑子们的交易是什么再说。”
苏园园了然地点点头:“这连云寨与那唐家堡之间,关系如何?”
“不太好说……”说到这里,龙翰云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顿了顿。他看着苏园园安静的模样,眼睛慢慢眯起,精光闪闪,“年纪大了,竟然都忘了还有这么一招兵不血刃的法子。”
苏园园见到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便朝他屈身行了一礼:“时候不早了,外甥孙女就先告辞了。”
“去吧,路上小心。”
苏园园走出营帐,早已等候在外面的红袖赶紧迎上去,主仆二人熟练地往军营大门走去。她们经过的地方,总会引起不少士兵的注目,面对那些亮晶晶火辣辣的眼神,惹得红袖满脸臊红,恨不得将脑袋都埋进肚子里。
在这军营里,全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儿,莫说女人,就连母狗都见不着一条。老兵们尚且还好,各自都有纾解的法子,只是苦了那些那些新兵蛋子们,死死压抑住来自生理的渴望,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两个漂亮的姑娘,但凡是个正常的汉子,都恨不得将眼睛挖下来贴到她们身上去。
啧啧,瞧瞧那身段,再瞧瞧那皮肤,都可以掐得出水来,真是嫩得跟豆腐似的,太馋人了!
正在跟人玩摔跤的苏辰,瞅见了苏园园的身影,猛地大喝一声,将面前的对手撂翻在地。他跨过那个倒在地上骂骂咧咧的军官,大步流星地走到苏园园面前,满脸的汗水在阳光熠熠生辉:“这么快就回去了?”
他逆光站着,身穿黑色的短打劲装,衣袖高高捋起,露出劲瘦结实的手臂,漆黑如墨的眼睛里星光闪闪。
苏园园看着他,慢慢眯起双眼,只觉得他这模样跟记忆里那个总是揪她鞭子的臭小子很不一样,有些奇妙,又有些陌生。
“嗯,明天得去十里坡,今天要早些回去收拾行李。”
苏辰让人牵来自己的枣红大马,朗声说道:“我送你回去。”
苏园园却道:“我是坐马车来的,可以自行回去,不劳你费心了。”
这话说得礼貌,却也有些生疏,苏辰眉头微皱,心情有些不悦。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目光平静,似是执意要与他拉开距离般,他沉声说道:“随你。”
“嗯,告辞,”苏园园未曾逗留,带着红袖转身离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苏辰的眼神慢慢沉下去,随手将缰绳扔给旁边的小兵,转身又扎进了那群士兵里,相继与人摔跤过招。
今天不知道怎的,参与到摔跤中的士兵们,都感觉到苏三的心情似乎很不好,下身格外狠,打得对手哀号连连,毫不留情。
苏维泉经过时,无意中见到他打人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刃,锋芒无限,极为危险,不由得脚下一顿,出声将他叫到身边来。
苏辰很听这位五叔的话,走到他面前,目露恭敬,拱手行礼:“五叔。”
苏维泉瞅见他抿紧的嘴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了然道:“心情不好?”
苏辰的嘴角抿得更紧了,像是一片薄薄的刀片,透着些锋利的意味,却是没有说话。
见他沉默,苏维泉只当他是默认了,并没有继续深究,而是淡淡地笑了笑:“今晚无事,咱们叔侄两喝几杯?”
“好。”
晚上在将军府的别院里,苏维泉和苏辰坐在天井里的石桌旁,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谈论近几日军营中的趣事。说着说着,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苏辰的婚事之上。
原来,景州城里的曾氏之前派人送信过来,说是二公子苏合都已经定亲了,如今就轮到老三苏辰了。她不反对苏辰在北宁历练,但希望他能选个时间先回家把婚事办了,再专心地在军中历练。
所谓成家立业,不就是先成家,后立业吗?曾氏的想法无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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