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欢见到陈希瑶那回,留下的印象略诡异,只瞧出唐挚跟她之间有些怪怪的,至于当年的往rì如何,她没有打听过,也不感兴趣。如今唐挚既然没事,她也不愿多说什么。
再者,陈希瑶是格雷身边的人,那批军火的事儿确实是解决了,但格雷那边未必就干净利索了,有些事还是少提为妙。
裴傲见她在电话那头沉默,显然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便笑着岔开了话题:“后天鹤尾山有赛车,你要不要来看?”
后天?谢清欢淡淡一笑,除夕前夜赛车?真是做得出来:“我若是去了,季卓阳该头疼了。”
“说得也是。”裴傲悠悠道,季卓阳这人天生爱āo心,当年他去赛车,不管有没有事,都要被他的口水狠狠洗礼一。谢清欢脑子灵活,学东西也快,没准真是那块料,但她毕竟是走正经路子的,拖她下水确实不那么厚道。“那么,先这样了。”
“再见。”谢清欢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萧朗月随元昭去了市,据说元家上下待她都十分亲切,并不因为她是个艺人就冷眼相待,出言不逊。老人家喜她知礼,同辈们敬她努力上进,小辈们则完全是追星一样的心态了。
萧朗月受到了礼遇,这几天应酬也多,连打电话都是抽空。她的口气很轻松,仿佛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了,谢清欢却多少听出了一点儿惆然。
萧朗月并不是个寡情的人,她固然豪爽,瞧着大咧咧的,但心中甚是知恩,不愿欠着他人。景烨于她,并不仅仅是爱人那么简单,他是她的引路人,是她的师,是她的友,这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像他这样。
然而,她也不是优柔的人,感情上也不会拖泥带水。从今往后,对他的情与爱,她将小心地封存,不负眼前人。
对于萧朗月,谢清欢并不担心。仔细看萧朗月的成长历程,不难看出她是相当有主意的人,对感情的掌握程度,也十分自如。
这天中午,唐挚留了他的兄弟们在唐家用餐,谢清欢也有列席。
自唐挚清醒之后,谢清欢就在第一时间将烫手山芋一般的权柄全数归还。说到底如今演戏才是她的正职,偏偏演技就她自己看都有点着急。
唐挚明白她不愿意跟黑道有过多的交集,再加上她插手的唯一一件事,可算是唐家的内务,她的态度就十分鲜明了,唐挚也不勉强。在他看来,有些事,弟弟沾不得,妹妹自然更加沾不得。
杨定原本看她制定的对付郭普的计策,对她很有些忌惮,现在看她的选择,心中对她便生出点敬佩,感觉也亲近了些。
这次唐挚重伤,倒是让他们看清了一些事,比如这主宅的一家三口,关系并不像看到的那般恶劣,相反因为些微的动荡与危机,迅速地拧成一团坚固的绳。还有就是,反正是认下的义妹,有脑子总比脑残好。
唐挚还在恢复期,烟酒鱼肉跟他没有关系,管家盯着厨房熬了补身体的药粥,剩下的事就交给了席上的谢清欢。
这种汤汤水水的rì子,他过得有点腻,但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他也没想着搞小动作,只是满桌子喜欢的菜式只能看着,也确然颇让人惆怅。
谢清欢瞥他一眼,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的笑。她吃得也并不多,动作优雅细嚼慢咽,在饭桌上极少主动开口说什么,瞧着倒比唐家教养出来的姑娘还要有礼数一些。
唐挚看她这样,心里边对自己的眼光不免有点儿得意,这要是金子啊,早晚得发光,要紧的是发现要早,下手要快。就这事儿来说,他比陆展睿可强太多了。
蒋青跟他相交多年,看一眼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悄悄的得瑟。又想起在小会议室说起贺宇,多年兄弟,落到那个下场,总难免有些唏嘘。
贺宇的事连着郭普的事,在唐挚刚醒过来的时候,蒋青就一并说给唐挚听了。先前的种种,如唐家跟郭普从小摩擦一步一步走到死敌的地步,也就有迹可循了。这中间横亘了数年时光,唐家虽然在结局上占尽上风,但这些年损失也并不小。
说到底,是贺家兄弟借了唐挚的手,在报自家的血海深仇。唐挚固然重情讲义气,但被人当枪使了多年心里也不免有种被背叛的酸涩感。
贺家兄弟的案子,只洗脱了新光医院的嫌疑,真凶是谁,jǐng方仍在追查中。贺家兄弟都是死于他杀,jǐng方第一时间就已经取了相关证据,毛发指甲血液等等,因致命伤显而易见,尸体留存的意义便不大。因此蒋青先前已经领回来火化安葬了。
饭后,大家伙就各自散了。唐家到了年关这两天很是热闹,他们也有一两个亲近的亲戚朋友在,趁着这么个时候走动走动也是好的,只约定了年初二一起过来拜年。
帮佣将碗筷饭菜撤下去,谢清欢与唐挚便挪步到一边的小厅里坐着。
唐挚静默了片刻,才静静开口:“欢欢,对不起。”
谢清欢不知道他这一句对不起,是因为把她拖下水还是别的,轻轻挑眉:“为何道歉?”
“听说贺宇曾经绑架过你,”唐挚知道在t市,稍微富贵点的家族,对子女的安全都相当在意,要不是自小学些防身的功夫就是暗地里安排了保镖,唐非也是如此。但再严密的保护,也架不住有内鬼,“我没想到,他竟然是——”
谢清欢微笑着摆摆手:“说是绑架,他并没有伤害我。而且,”她顿了顿,“若不是多此一举,他也未必会死。”
唐挚闻言皱了皱眉:“欢欢,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只是有些想不通罢了。”谢清欢微微摇头,“贺家两兄弟分别潜伏在郭家跟唐家,这么些年也等了,眼看着就要得偿所愿了,没道理突然沉不住气了。”
唐挚心中微微一沉,到他出事受伤之前,唐家跟郭家的关系已经十分紧张,但还没到必须你死我活的地步。再者因为t市分权的特殊xìng,郭家不可能不管不顾攻进t市。唐挚向来谨慎,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轻举妄动。
两家矛盾的骤然激化,无疑是道格拉斯家的那批军火。
就算不为军火,唐家绕过了段家贸然跟格雷有了瓜葛,也足以触动郭普那条敏感多疑的神经了。
所以,那个至关重要的点,是格雷。
唐挚想着,不由对着谢清欢的面容细细看了一遍——不像,完全不像。格雷五官完美,眉眼深邃,是有着十分明显的欧洲风格,而谢清欢出了皮肤比寻常人白一些,更多的是东方韵致,甚至看不出有混血的痕迹。
再说格雷行事无忌,只凭自己喜欢,谢清欢虽然少言,但看不出明显的喜恶,行事也是中规中矩的,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谢清欢毫不介意,表情自然任他看,反正他也看不出什么来。当初那个私生女的传闻刚出来的时候,苏诺虽然淡定,还是迅速找了一张陆老爷子的照片,又从季卓阳那里搜刮了一张陆展睿的照片,对比着谢清欢一看,得出了结论——陆展睿跟陆老爷子挺像的,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轻易看出来。
至于谢清欢,苏诺十分惆怅地道:“欢欢呐,你这回八成是躺着中枪了,就样貌来说,除了都是黄皮肤黑头发,你跟陆家的那两位,真是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谢清欢抿了抿唇,不想离她。要说这娱乐圈,往常的绯闻,多半是捕风捉影,比如她跟萧朗月过从甚密,没准儿有点超乎友情的关系,这个虽然信的人不多,但起码像那么回事。但这私生女的事儿,就完全是无中生有了。
谢清宁在鼎星的时间也不短了,先前陆老爷子掌权的时候,她也算是颇受捧——虽然这里面有五成是因为敏夫人。因为敏夫人是陆老爷子的红颜知己,而敏夫人又是谢清宁的忠实粉丝,所以陆老爷子爱屋及乌,那么些年在鼎星没人委屈谢清宁。
不过——
谢清欢不甚在意地问了一句:“苏诺,那位敏夫人,你知道吗?”她问这话的时候,眼中没有任何期待,倒像是对一个不甚了解的八卦有了一丝兴趣。
苏诺知道豪门里的人事向来乱着,大房二房情妇,嫡子庶子私生子什么的夹缠不清。所以私生女这事儿,她虽然觉得荒谬了些,却没急着全盘否定:“敏夫人?她可神秘着,小道消息只说有这么个人,但具体是什么身份,长什么样,多大年纪,除了陆老爷子,没人知道。”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恐怕,就连当初的陆夫人,都没有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
苏诺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关于这敏夫人的传闻,十几年前闹腾过一阵,很快就散去了。之所以引起轰动,是因为向来风流成xìng的陆老爷子突然收了心。
照理说,这么个人,能劝动陆老爷子,定然是惊才绝艳,不可能一点儿蛛丝马迹都不流露于外。再后来,陆夫人厌倦了陆家,跟陆老爷子离了婚。以陆老爷子对她的珍爱敬重,怎会不给她名分?
又或许,陆老爷子突然发现谢清宁是自己的女儿,特意杜撰了这么个人出来?敏夫人其实是不存在的?
唐挚果然没有瞧出什么来,也就稍稍放心了,虽然谢清欢长得跟陆展睿也不像,但他们是兄妹的可能xìng瞧着也比格雷大许多。
唐挚站起身,对谢清欢道:“出去走走吧。”
谢清欢依言起身,看着他轻轻动了动臂弯,略一犹豫,木着脸挽了上去。
唐挚看一眼她的表情,微微一笑。
唐家的主宅里边有一个不大却十分jīng致的小花园,据说当初唐非的母亲闲来没事,很喜欢摆弄花草,但内中种的,并不是四季常青的那类,而是依照时令各自种了一些。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只有几株梅花傲然绽放,香气淡而清幽。
谢清欢本来就话少,跟唐挚一起远不如跟萧朗月甚至是跟苏诺在一起时那么自在。唐挚也没有开口,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冬rì里稀薄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带着清寒的暖意。
哪怕走在身边的人并不那么亲近,唐挚却突然觉得,在那么多年之后,心中那些隐秘的不甘与不安,仿佛在这一刻都消散了,只剩下浅淡而悠远的静谧。
谢清欢不知道他微妙的心理历程,但不讨厌这样安静地散步。
下午唐非提前回来了,在唐起跟d的帮助下,他终于顺利地完成了年前的收尾工作,乐滋滋地回家找谢清欢玩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