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星!喂!荣星!”我模模糊糊的听到许世杰在大喊。他摇了我几下,不断的掐我的人中穴。我强睁开眼睛,费力说道:“你妹的不要这么折腾我,死不了的,让我静静的缓一下。”我闭上眼睛深呼吸着。
形式所逼,息养了不到两分钟,我就晕晕沉沉的站起来,我道:“没事了,快点走。”几个人快速进入敲开的通道里。
完全一片漆黑,通道非常窄,我两臂曲着张开扶着两面的墙走,许世杰见我行步不利索,过来把他的肩膀让我搭着,他个子小,抱上去很好借力,“王岚燕。”我轻轻的念叨了一声。转而苦笑着摇摇头,这时候竟然还会想到她。那,她还好吗?她最近过得开心吗?我又苦笑着摇摇头,你还想她干什么?你们已经分手了。
可是在我心底我是那么的喜欢她。
“糟了,路不通,被封住了!”前面有人说道。我和许世杰慢慢走上去,果然封着一面墙,但封得并非严丝合缝,有微弱的光线从墙后照shè过来,我把眼睛对着那孔缝,不知道后面是什么地方,看不清。但我猜一定是个煤矿。我手在墙上摸了摸,触觉到也是用矸石垒起的,几个人用脚踹,用肩膀顶都无动于衷。一个矿工返回去拿钢锤,我借机又坐在地上闭目养神。说真的,疼得坐都坐不下去,稍微活动一下,背后就会传来刀剐般的疼痛。矿工急匆匆的拿着钢锤回来,许世杰问他那些人下来了没有,他说没有,那炸药包放得好,偷偷的听了一下,他们在上面议论,还在犹豫。“我还又对他们喊了一声,‘别下来!下来我们和你们同归于尽!’”
“做的不错。”许世杰夸奖道。
我听着不由想笑。死许世杰,你比人家比小多少岁啊,做人家儿子都算你大了,还装深沉夸奖人家。可一笑,又不知道哪一根神经被牵扯到了,疼得直吸气。矿工拿着钢锤来到墙面前,我被许世杰扶起来退到后面,只见矿工把钢锤立在地上,“呸呸”往手上吐了两口痰,然后抓起钢锤,“哼哈!”一锤敲过去。“哼哈!”又一锤敲过去。然后轰隆,墙就开了个窟窿,石头都掉到了那边,他又拿锤子把边上掉着的石头磕掉,磕出一个可以通过的窟窿,率先钻了过去。许世杰也过去,然后在那边拉着我让我小心的跨过去。我一过来就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味道很淡,我在脑海里快速搜索以前积累下的知识,马上想到了一个名词,炸药味!但者味道不是新鲜的,应该年深rì久很长时间了。我想说话,可感觉非常的疲软,提不上一点气来。我心想,或许是我鼻子的错觉,其他人都没说什么,就连许世杰这种贫嘴的人都没说,如果真有这种味道的话他一定会第一个说出来。“这是什么,湿湿的!很大一片!”还没有过来的一个矿工在那边说道。我们闻声回过头,见他手指在墙壁上抹了一下,然后凑近鼻子闻,“还带有腥味,好像是血。”
我一听就愣住了。那块地方是我刚才靠着休息的。
许世杰也愣住了,看着我。再看着的背。
我摇摇头笑道:“没事,我没感觉到什么。”可许世杰还是伸手摸了下我后背。他的眼睛随即变大了。
整个背上都‘汗津津’的,血液已经渗透过衣服湿成一片,摸上去就像湿巾一样。
什么也没说,他扶着我快速前进。
“好像是个死矿,出不去了。”走在前面的那个矿工道。
我和许世杰都不由一愣,站在矿zhōng yāng,环顾着四下。有光线是,不是完全的一片漆黑啊,感觉就像有月亮的夜晚啊。怎么可能是死矿?!难道是视觉迟钝的原因?刚才在前面的那个矿洞里,已经适应了那里的光,所以接下来到了通道里后感觉漆黑,但到了这里后,视觉已经适应了——而其实,这里并没有光,这里和通道里其实一样黑?真应了哲人的那句话了,环境没有变,变了的是我们。
矿工走了一圈,回来道:“这里曾经是个煤矿,但后来被炸封了。炸封口在那儿。”
我笑笑,心道被我说对了吧,我就说空气怎么有一丝火药味。
我们来到炸封口处,杂乱的坍塌着石堆和土尘,封得实实的,空气都进不来。“那怎么办?我们必须快点出去,我这位兄弟不行了。”许世杰道。“得回去拿炸药。”“我去我去,小兄弟你撑着。”另一个矿工拍了拍的我肩膀,我嘴角微挑,心想还真是个好人。
“好好的一个煤矿,怎么炸封了?”许世杰道。“是被zhèng fǔ炸封的。每次上面检查,zhèng fǔ都会炸封一些煤矿,炸得都是矿主背景不深的,深得他们不敢炸。不过看样子这个煤矿应该是发生了顶板坍塌事故才被炸封的,你看这儿.”许世杰把我带着跟着那矿工走了十几几步,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好重,所以紧抱着许世杰的肩膀,把重心移给了他。
我微微睁着眼,看到了一堆不同于封口的坍塌迹象,煤块堆里夹杂着两三根木棍,那是用来支顶板的坑木。矿工道:“顶板脱落事故在黑煤矿里是常有的事情,去年我在另一个矿里打工,就经历了一次。当时生产矿长下来检查,他盯着工作面的一块顶板看,说好像有点松动,大家先别干了,等先把顶板固定好。然后叫我和其他几个工人出去拿坑木,可我们抬着坑木回来的时候,就有一个人跑出来喊着说出事了,我们赶紧跑进去,那个工人不知怎么又进去挖煤了,就是那块石头掉下来,当时人已经没救了。脑袋被直接压中,很多东西都挤了出来。”世杰低声惊道。“煤矿发生事故无非两个原因,一者矿工都是农民工,根本没有安全意识,矿长经常叮嘱不让抽烟,可总有人偷偷的把烟藏在安全帽里带进去,抽着抽着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爆炸了。我在煤矿摸爬多年了,和我一起工作的人都知道,我经常提醒那些新工人不准抽烟的。”
再者就是矿主为了省钱。在煤矿行业内,一吨煤从地下挖出来送到地上所花的钱,叫做吨煤成本。黑口子的吨煤成本都很低,‘jīng益求jīng’,低更求低。我几年前第一次下地是在张家场乡云西堡村的一个黑煤矿工作的,当时吨煤成本是55元,包括人员工资35元、三材16元、其他设备支出4元。当时带班工头包出煤,每吨是35元,所有耗材全部由矿上提供,主要就是三材。三材的消耗是:一个晚上一个工作面需要5根左右的坑木,需要5个雷管,每个雷管带3个炸药。10个工作面,一个晚上火供品要花1000元,木材要花3000来元,10个工作面能出煤大概250吨,三材消耗就是每吨1元的吨煤成本里面,坑木消耗占的比例是最大的,也是惟一能抠减下来的成本。
山西历来就有拿煤炭换坑木的传统。在左云县的乡间路上,时常可以看到卡车拉着四米长的原木进山。现在物价上涨了,钱都不值钱了,坑木的价格也提了,老板为了省钱,会叫生产人员尽量少支坑木。能不支的地方尽量不支,有些采完煤之后,又把坑木抽出来,支到新的巷道里去。支起来需要三根木头,一根横梁,两根竖支,有时候需要四根,支一次就是200多块钱,就是少挖一吨煤,老板怎么舍得?哪个矿长用坑木多了,就会被老板骂,都是尽量少用。少用坑木自然而然就埋下了顶板脱落的隐患。我们现在的老板还好,坑木支撑上一点也不含糊,但因为这样,他的煤矿挣不了多少钱。
他们说着逐渐安静下来。
不知道是他们不说话了。
还是我听不见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