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主任,北沙洲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车上,包飞扬放下手机,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放松。他听得出来,通北市的这位市长,态度很敷衍,恐怕根本没有解决问题的诚意。
当然,涉及到**,对方应该也不敢渎职,否则出了问题,他这个市长也要承担责任。
至于怎么解决北沙洲的问题,包飞扬的脑海当中已经有一个思路,但是这个办法到底行不行,具体要如何执行,他还要了解更多的情况,才能进行完善。
包飞扬提出这个问题,也是想看看柳河春这个老汇浔,除了对地方上的情况十分熟悉之外,对解决问题,有没有自己的思考和思路。
柳河春这个政研室副主任,上面是主任,还是负责日常工作的副主任,他并没有什么实权,基本上就是个闲人。
说是闲人,并不是说柳河春非常闲,政研室的课题、报告,大多都是柳河春经手执笔,但最后署名的时候,往往跟他没有关系,或者名字排在最后面。
稿子不好,他要承担责任,接受领导的批评,稿子得到上面领导的肯定,那就跟他没有关系了,那是主任、其他副主任的功劳!
说他是闲人,那是因为他在政研室没有什么权力,其实就是个主笔,有时候甚至连主笔都不如。
不过,柳河春平常看似很闲散,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未尝没有一颗想要上进的心。
所以他就算心中很不满意,但是每次有项目,要做报告的时候,他还是会尽量认真地去做,完成工作任务,并没有因为某些人的打压,做得好没有功劳,做的不好就要承受批评,然后就消极怠工。
平常,他也注意搜集区里情况,乃至市里、国内外的新闻动态,学习各种理论文章。
听到包飞扬问起北沙洲的问题,他不由心中一动。
柳河春连忙压抑住内心澎湃的想法,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同时大脑高速运动。
他想给出一个能够让包飞扬满意的答案,这很可能会影响到他的未来。
北沙洲这个问题,柳河春之前也关注过,甚至研究过解决的办法。
不过,这个问题确实非常棘手,他并没有想到太好的办法。
一时之间,他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想出比以前想到的更好的办法。
柳河春只能将以前的想法整理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北沙洲这个问题,确实非常棘手,因为涉及到地方上的乡土观念,还有分属两个省市的行政区隔,让这件事情变得非常不好处理。”
柳河春一边组织语言,一边将自己思考了许久的成果说了出来:“实际上,对五丰村的村民来说,北沙洲的价值并不大,虽然有一万多亩的面积,但是隔着一条宽阔的天江,五丰村的村民想要到沙洲上面去,需要花费几十分钟的时间,如果要运送物品,那就更麻烦了!”
“不要说北沙洲,汇浔区沿江的很多沙洲,都没有开发。”
“当然,价值不大,并不是说没有价值。五丰村就有村民提出,可以在北沙洲上养螃蟹,五丰村现在的螃蟹养殖搞得不错,如果北沙洲的一万多亩地能够用来养蟹,那五丰村养蟹的规模起码可以提升一倍……”
“还有人提出,可以像横沙一样,在北沙洲上面种橘子树,横沙的橘子在市里非常受欢迎,一万多亩橘园,显然也是个不小的诱惑。”
柳河春说道:“北沙洲之争,虽说有乡土观念的因素在里面,但说到底还是利益之争,如果北沙洲没有这些利用价值的话,就算北沙洲跟北岸连在了一起,通北市的村民也未必会争,更不会争得这么厉害……”
“如果真没有利用价值,五丰村的村民也不会想着横跨一个天江,还是要抢那块地!毕竟,这不是领土主权之争,主要还是利益之争,以及一些意气之争。”
包飞扬轻轻点了点头,别看北沙洲这块地的利益看起来并不大,但是当利益之争和意气之争、乡土观念之争纠缠在一起的时候,事情就会变得相当麻烦。
“不过,如果单纯只是利益之争的话,通过一些利益交换,事情就能顺利。但是,当利益之争跟意气之争、乡土之争纠缠在一起,那单纯的利益交换,就不行了。”
“毕竟,通北市也不可能给我们什么好处,区里也给不了那么多利益……”柳河春摇了摇头。
“正是因为如此,区里在这件事情上,虽然一直在协调,但是成效甚微。区里能够给出的好处,无法弥补一万多亩沙洲能够带来的利益,只能让五丰村的村民暂时忍耐,通北市那边的情况甚至更糟,也就是因为北沙洲以前跟通北市没有关系,沿江的几个村也无法确定北沙洲的归属,所以谁也不能到北沙洲上开发,双方这才保持了一个微弱的平衡……”
“现在这个平衡被打破了,而且就算这一次没有被打破,迟早都会失去平衡,将问题爆发出来!”
“在了解北沙洲情况的时候,我也曾经分析过这其中的原因,甚至还设计了几个方案,但是都很难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包飞扬看了柳河春一眼:“不能彻底解决,能够部分解决,甚至缓解一下问题,也是可以的。”
“那我就先说说……”
柳河春连忙说道,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柳河春对包飞扬已经有一定的了解。也许很多人会认为包飞扬这么年轻就成为汇浔区代区长,肯定靠的是关系。
柳河春刚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在考察当中,柳河春发现包飞扬除了看起来确实有些脸嫩之外,他的言谈举止、行为方式、以及对事物的洞察力、判断力,还有知识面和知识积累,相比年富力强的中年干部、同级别的其他干部,都丝毫不逊色,甚至要更加出色。
所以,虽然是包飞扬在发问,但是柳河春并没有认为包飞扬是在向他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包飞扬早就已经智珠在握,已经有办法彻底解决这件事。
包飞扬问他这个问题,只是想要看看他有没有办法,是在考察他。
柳河春连忙说道:“我是这样想的,既然问题的根本是因为利益,那么我们能不能让这个利益消失呢?”
“利益消失?”听到柳河春这样说,包飞扬不由颇感兴趣地看了他一眼,这个想法确实有些意思。
柳河春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如果让北沙洲失去开发的可能性,那么不管是五丰村的村民,还是通北市的农民,恐怕都不会再对这个地方有多大的兴趣。”
“那么,刘主任你是打算用什么样的方法,让北沙洲无法开发?”包飞扬笑着问题。
柳河春说道:“我曾经看过一篇天江大学卢华生教授的一篇文章,卢教授提出,对天江口的湿地和沙洲生态,进行保护。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将包括北沙洲在内的天江湿地和沙洲列入保护区范围,严禁开发?如果可以的话,那么北沙洲就将失去开发的价值,五丰村和通北市双方争夺北沙洲最主要的原因,也就不存在了!”
包飞扬不由点了点头:“柳主任,你的这个思路确实不错,如果北沙洲问题刚刚出现的时候,区里能够采用你这个方案,与通北市合作,由浦江市和江北省联合发文,确定天江口湿地和沙洲保护区的范围,那么我相信北沙洲不仅没有人抢着要,反而会抢着推给对方。”
这个年代的旅游业还没有发展起来,自然保护区也不是划出一块地,挂个牌子就行了。还要不断投入资金进行环境的保护和改善,因为不能开发,收益几乎没有,这样的地方,当然没有人愿意去抢。
“但是现在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了!”
包飞扬摇了摇头:“这一年多时间,五丰村和通北市的农民发生了多次对峙和冲突,对北沙洲的争夺,已经从单纯的乡土之争、利益之争,又多了意气之争。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利益之争不存在了,意气之争恐怕也不会消散。双方争来争去,甚至有人为此受伤,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这团火就不容易消失。”
“那么就算问题暂时解决了,潜在的危机依然存在,这些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在北沙洲的归属问题上,爆发冲突。”
“而因为民间的意气之争,两地的政府,恐怕还是不能就北沙洲的归属,轻易做出让步,达成共识。”
“所以现在的话,单单靠划一个保护区,恐怕还是不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包飞扬说道。
柳河春看了包飞扬一眼,包飞扬看得很准,他非常敏锐地抓住了其中最关键的时机问题。
此一时、彼一时。
柳河春的方案,放在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一个好方案,但是放到现在,却无法彻底解决问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