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能算是莫勒亚沙漠中的柔和小风,真正的沙尘暴可以将重达数十吨的地效飞行器掀飞,甚至直接拽入每秒两百多米速度的气旋流中不知所踪。
安秉臣看了一眼那些遮天蔽日的沙雾,猛地挥下高举的右臂。
他身后的熊大海立刻发出演习作战正式开始的号令。
两百米开外,站成五列的武装者军团战士们开始向前推进。兹克武士们身着黑色防护铠甲,黑色的斗篷在猛烈的风沙中扑簌抖动,因为相互间距保持在十米左右,所以并不显得拥挤局促。打头两列的士兵都努力埋低身子,双手平端着制式电磁**,半蹲前进的同时警惕地东顾西盼,搜索着沙雾中随时可能出现的模拟标靶。
从第三列开始的军团士兵们,除了手上的武器,每个人的背后还斜挎着一根长约半米,直径十五厘米左右的黑色筒状器物,这筒状物后部有扳机握柄,前侧下方有手扶固定护垫圈,看上去颇似地球军队的反坦克火箭筒,但尺寸上明显要小得多。
一个又一个模拟标靶从沙堆中弹出,前排的士兵们纷纷扣动扳机,电磁**发出凄厉的尖啸声,标靶头部和身躯中枢部分顷刻间被打成马蜂窝。标准百米距离的射术训练是武装者军团的门槛基本功之一,包括指挥官在内每位士兵的每日训练射击弹数都在平均百发以上,从兹克星一路过来,如果没打坏打废过两支以上电磁**的家伙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上万发的疯狂射击训练保证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官兵都能做到百米开外跑动中射击绝无脱靶的水准,将近三分之一的人甚至可以做到对头、胸、腿等指定部位实施精准攻击。这些成绩,全都是在没有打开防护头盔内置的辅瞄系统前提下的水平。
此起彼伏的枪声中,风沙渐渐散去,露出天顶的太阳,以及远处大小不等的沙丘。
居中指挥这五列步兵的佰长透过沙雾看到,三百米外的丘谷中,冉冉升起了一群尺寸庞大的黑色标靶,象征着敌方装甲单位。
“卧倒!”佰长用千进语一声令下,前后五列士兵全部就地扑倒在滚烫的沙地中。
“右前方三百米,敌方装甲目标!”
后三排的士兵们摘下背上掷弹筒,从腰间弹囊中摸出蓝色外壳的圆柱体电融弹,塞入筒口后掷弹筒底部立时亮起一圈刺眼红光,当操作者确认攻击目标后旋即又变成绿色,表明已完成发射准备。
“掷!”佰长单腿半跪在沙砾中,指着前方那群黑乎乎的标靶大吼道。
“嗵嗵嗵嗵嗵!”佰长的话音刚落,至少有二十发电融弹一连串飞了出去。
雨点一般的电融弹分三波落入装甲标靶中,爆出一团又一团蓝色的明亮光簇,将钢铁制成的标靶融成了一团废渣。
“左前方三百五十米,敌方步兵群!霰弹加燃爆,混合攻击!”佰长一边发布着命令,一边卧倒下来,以避开对面目标区扫过来的红色光束,那是敌方火力的射击线,一旦挨上就判定为死亡或重伤。
听到命令的掷弹兵们手忙脚乱从腰间弹囊中摸出黑色或红色外壳的榴弹,装弹,瞄准,等待掷弹筒底的红色光圈变成绿色。这个过程中有六人被红色光束扫到,当即被判定为阵亡,武器系统关闭,除了起身退离战场外什么都做不了。
“掷!”
“嗵嗵嗵嗵嗵!”
“哄!哄!哄!”碎片霰弹爆炸的声音震耳欲聋。
“嘭!嘭!嘭!”燃爆弹撕扯空气的怒吼显得格外低沉压抑,不过这种东西瞬间生成的高温焰团,无论是威力还是视觉效果都要比声音壮观得多。
看着三百五十米外那堆被炸得乱七八糟的模拟标靶,佰长迅速站了起来:“继续前进!”
“我们的铁骑战车完全可以提供比这更有效的火力支援。”安秉臣身后的胡安·巴萨尼奥俨然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这位跟随安秉臣出生入死的灰山异能者才从石堡发掘现场返回,和许多军团的中上层军官一样,他对安秉臣执意要搞掷弹兵这么个新兵种颇为不解。
观摩演习的众人背后,停放着一辆长五米,高两米的四足反曲足肢战车,那正是根据地球版本三号机体改进研发的铁骑战车,武装者军团的地面主力装甲单位。这种单人或无人驾乘的地面战车同样采用通用标准模块化设计,动力系统和武器系统都可以根据星际战场的具体情况临时调整更换。
无论搭载电磁炮、光束炮,还是可瞬间抛射大量弹头的螺旋电磁弹射器,一辆铁骑战车的火力强度肯定远超这一个佰的军团步兵。至于在机动性和防护能力方面,战车更是能把步兵们甩出十六条街距离。
按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感到疑惑,掷弹兵真有存在的必要吗?
“我知道,掷弹兵的战术演习让你们很多人都感到荒诞和滑稽。”安秉臣扫视周围一圈,看到了不少和胡安·巴萨尼奥相似的质疑目光。
“但是,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是平坦开阔的沙漠。”安秉臣不急不慢地解释着,他相信这些久经战阵的手下能听懂自己的意思:“铁骑战车并不能包揽所有的战斗环境,譬如在狭窄的建筑或星舰走廊中,又譬如在相位脉冲的无差别洗涤过后……我们的步兵需要在任何环境下都可以消灭敌人赢得胜利的武器,而不是离开了战车和卡鲁就只能一筹莫展,坐以待毙!”
战争,无论是地球上的战争,还是星际之间的战争,既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星空中的决斗简单而又残酷,很多时候一场战斗的输赢在双方正式交火之前就已经注定。万舰竞发群炮排射的壮观场面几乎不会出现,在拥有恐怖毁灭火力的时代,任何战斗单位的大规模集结都意味着自杀。
唯一能决定到底是自杀,还是消灭敌人的关键,在于侦察情报。
简而言之,信息。
找到敌方目标,分析对手思维模式并预测行动轨迹,然后投送火力。
第一步的难度,远远超过后两步。第二步的难度,又比第三步要高。如果连第一步都做不到,那就甭谈什么太空作战,茫茫星海中继续捞针吧。
然而,局部区域的战术对抗,则比星空中的生死过招要复杂得多。
各种无法预测的敌人,各种意想不到的战场地形,再加上随时可能变化的战术目标,武装者军团的步兵们确实需要一种适应性更强,便携性更好,而且必须是可靠性最高的单兵重火力武器。
参照加拉德人的气压发射管研制的掷弹筒正是这样一种多功能武器,它以间断式被动电磁充能为动力,每次充能后可弹射三到五次,标准重力和空气环境下能将五百克的制式榴弹抛到六百米外。如果是在无重力的太空环境下,或是连接入防护服内置中控系统接受辅助火控锁瞄运算,这东西的射程和精准度还会有更大幅度提升。
为了应对特殊紧急情况,掷弹兵们同样也有徒手投掷榴弹的训练科目。在没有掷弹筒的情况下,一位合格的掷弹兵必须将五百克标准重量的制式榴弹投入六十米外一个直径一米的圆环中,十发六中是通过考核的最低标准。
掷弹兵的弹囊携具最多可容纳二十一枚榴弹,这些外壳五颜六色的榴弹合计重量可不轻,加上标配的电磁**,以及近战用的破甲锥或合金短剑,还有那身十公斤的防护铠甲,一位掷弹兵的战斗携行重量最高可达四十公斤。
这种严苛的体力要求直接淘汰了许多体魄不够强健的士兵,一千多人的兹克女兵们更是一个都没能入选。有幸通过考核的掷弹兵们骄傲地自称为“男子汉兵种”,但那些满腹酸爽的家伙们却在背地给他们起了一个毁人不倦的形象绰号:“花蛋卷”。
腰带弹囊里插满了五颜六色的榴弹,看起来确实像一张刚刚煎好的花蛋卷。
花蛋,是兹克星上一种名为草鸠的家禽所产的卵,堪称兹克人最喜爱的美食之一,放油下锅一煎香味扑鼻不说,蛋白周围还会翻出一圈五颜六色的卷边,观赏性与可食性都是上上之选。
吹嘘归吹嘘,但大多数掷弹兵在实战中通常会在电磁**和破甲锥之间二选一,以此降低自己的战斗负重。因为掷弹兵很少独立出战,多以什为基础单位混编在步兵佰中,在周围同伴们的庇护下,他们携带的电磁**和破甲锥极少能有机会派上用场。但在今天的演习中,掷弹兵们仍然被要求同时携带电磁**和破甲锥,这主要是因为安秉臣想亲眼看看掷弹兵在满负荷条件下的实际表现。
“敌方特种目标!”那名指挥作战的佰长厉声高呼。
一面人形标靶以惊人的速度掠过沙地,沿着毫无规律可言的轨迹线向步兵群逼近。
这面人形标靶的底部是一台无线电力驱动的电动引擎,四条反曲足肢以最大输出功率驮着靶子或高速弧线跑,或凌空跳跃,做出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战术规避动作。前两排步兵纷纷举枪射击,但却十有九空。
毫无疑问,这是在模拟像断牙那样的高机动性异能单兵战士。
武装者军团中同样有不少天赋异禀的超能人士,所以那位佰长才喊出了特种目标这个模糊名称,而没有用敌对性过于明显的异能战士这种称呼。
“掷!”
有一半的掷弹兵果断放下手中的掷弹筒,向闪电般逼近到跟前的标靶直接徒手掷出不同颜色的榴弹。
“咚!”“咚!”“咚!”“轰隆!”“砰!”“嘭!”
十数张陡然爆开的白色罗网从不同方向罩住了飞奔的移动标靶,被裹住的足肢底盘失去重心跌倒在沙砾中,随后而至的榴弹中夹杂了黑色碎片霰弹、黄色眩晕弹和红色燃爆弹,有人还甩了一枚蓝色的电融弹过去。
这道混乱的什锦大餐当场把那面移动标靶,以及驮行标靶狂奔的足肢底盘炸成了一滩金属渣。
安秉臣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