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屋子zhōng yāng,众人围着王峰正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听到赵甲的一声呵斥,都自觉地退到一边,齐齐让出一条通道。
赵甲暗自深吸一口气,内心不断给自己打气,别怕别怕!这才定睛看向众人围着的矮小身形,王峰仍旧保持原来的样子,盘膝而坐,双手放在胸前,手心向上,互相重叠,双目紧闭,一脸的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根本看不出是生是死?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甲感到左边眼皮一阵猛跳,也不知道是祸是福?于是他转头询问送饭的军士。
“头,早,早上小的按照您的吩咐送的早饭,当时这王峰就在这里盘膝而坐,我按照您的吩咐没敢打扰他,就下楼了,谁知中午送饭的时候,见他仍然坐在原地,一动没动。于是,于是小的就上去探了一下,结果发现这小子早就没气了。”送饭的军士满脸焦急,赶紧上前来禀报,话里带着颤音,显然内心紧张之极。他当然明白,如果王峰出事,他将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最后如果查不出凶手,那么他将是第一个被送上断头台的替罪羊。在身边,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所以他急于撇清干系,拼命考虑着两次送饭时的细节,生怕遗漏了什么,突然他眼睛一亮,又高声喊道;“头,早饭他连动也没动,这说明早饭前他就出事了。跟我们没有关系。哦,对了,我刚才摸了他一下,虽然他已经没气了,但是他的身体还是温热的,这说明他并没有真的死亡。”
听说王峰并没有真的死去,赵甲嘴里哦了一声,快步上前,先是试探一下王峰的鼻息,确定是断气了。然后又绕到王峰身后,将手迅速靠近他脖子一侧,稍微一贴,马上拿开。脸上竟是一阵的yīn晴不定,心里却是另有一番打算。
他之所以绕到王峰后面,不在王峰面前,是怕王峰突然醒来对自己不利,更怕冷不丁对上王峰的目光,那样还不如杀了他。当他在王峰脖子上一试之后,赵甲已经明白,从王峰的脉络坚实有力的跳动中,说明这少年并没有真的死去,只是暂时处于一种闭关的状态。多年的军旅经验告诉他,闭关之后修行者,身体防范如同幼儿般柔弱,如刀俎上的的鱼肉,任人宰杀。眼前正是一个千金难得的机会。
如果趁机杀掉王峰,自己这个小队将会受到惩罚,作为小队的头,他也难辞其咎。什长的头衔可能就没了,砍头应该不会轮到自己,最多找个普通军士做替死鬼。齐国战役刚过,上峰会念着自己刚刚建立战功的份上,手下留情的,只撤掉什长职务,重新去做一名普通军士,也是不错的选择。如果再重一点,发配边疆,去做人役,对自己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
如果不杀王峰,一切当然还是照旧。可仅仅一天时间,王峰对他的造成的心理yīn影已经深入骨髓。这个少年只要睁着眼睛,赵甲相信自己即便全副武装,站在王峰面前,也不敢有丝毫悖逆之心。而且从此之后,他赵甲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一个怕事的胆小鬼,他将生活在别人耻笑的目光中,此生也将永无出头之rì。
一想起王峰看他的目光,他便感觉的腹部抽搐,两腿开始打颤,连站立都成了问题。早上他命令手下士兵站岗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有了一丝懦弱和胆怯,忽然觉得这些手下随便一人便能宰杀自己,而自己则是这群人中最差劲的一个,根本没有资格去领导他们。
想到这里,赵甲冷汗直冒。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对,是王峰,自从昨天在二楼摔倒后,他便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昔rì在手下面前的威严不复存在,和他们说话的语气也成了商量的口吻,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潜意识的用被子盖上了眼睛,生怕黑暗中有东西冲向自己。
这一切,都是拜王峰所赐。只有杀掉王峰,往rì的自信才能重新回来,否则,自己的后半生将永远生活在王峰的yīn影之中。
如何杀掉王峰呢?他来回踱着步子,飞快的思考着此事前后经过,以及善后的事宜,一条计策浮现于他的脑海。
于是,他猛地停住脚步,尽量让自己表现出一副凶狠的样子。他把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遍,暗暗下定决心;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干了。
不过在杀王峰之前,他得先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到底都有谁碰过王峰?如果不弄明白此事,即便是杀掉王峰,也很快惹火上身,烧到自己的。
“大家都给我听好了,在我进来之前,你们都有谁碰过王峰,都碰过他身体的什么部位,你们要如实交代,不得有半点隐瞒。否则,阎王爷也救不了你。”
听到询问,大家慌忙上前,七嘴八舌的辩解着,个个都避重就轻,生怕自己担上半点责任。等到全部军士诉说完毕。赵甲内心长舒一口气,他已经确定除了有三个去试过王峰有没有呼吸之外,只有送饭士兵,碰过王峰的身体,不过并不是脉络,而是用手戳了戳他的肚子。
赵甲表面一副严肃的样子,内心却狂喜,他庆幸自己这一帮手下都是经验欠缺的新兵,从没上过战场。因为那些上过战场,稍有经验的老兵都会知道,通过脉络的跳动,就可以确定伤员是或者还是死了,这样就可以在战场上有针对xìng的救活自己的战友,别且杀死受伤残喘的敌人。
打定主意后,赵甲开始交代任务。先由一个军士跑去给国师徐福送信,另一个去当地州府报案,其他人全部去楼下jǐng戒,保护周围的现场。唯独他留在楼上看护王峰的尸体。
看到大家跑下楼去,事情正冲着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发展着,赵甲脸上露出狰狞,事情顺利的不可想象,他真想仰天大笑。当然只能想想而已,现在只能憋着,先把事情解决再说。还是不敢面对王峰,他绕了个圈快步走到王峰的身后,低声说道:“小子,本来你与我无冤无仇,我也犯不着杀你,可是千不该万不该盯了我一眼,吓得赵爷我到现在还像掉了魂一样,你也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的眼太毒了。”
说着,他抽出一块粗布头巾,缠住王峰的脖子,就要用力拉紧。
“嘻嘻!”突然间,一声轻笑传进赵甲的耳朵,把正要行凶的赵甲吓得差点魂飞魄散,顾不得王峰,他慌忙四处张望,寻找笑声的源头。
慌忙之中,赵甲回身抽刀,原地舞了一个刀花,护住了自己,这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表现出的一种战斗经验,身后却是空无一人。右手持刀,左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赵甲嘴里大声喝问道:“是谁?谁在哪里?给我滚出来。”
他一边喝问,一边挪动脚步,将绣帐,梳妆台,甚至桌子下面都搜了个遍,屋子里除了他与王峰,却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赵甲眉头紧皱,迈步走到窗前。外面园子中,除了自己手下们严阵以待,守卫着小楼四周,并无任何闲杂人等。
刚刚分明是有人在笑,听上去还是一个女子的声音。难道我听错了不成?莫非是王峰这小子刚才醒了,故意逗我?
赵甲一脸的疑惑,他小心翼翼的绕了一个大圈,转到王峰前面一丈外停下,拼命忍住心中的惧怕,仔细观察着王峰。少年脸sè安详,双目微闭,和刚才看到一模一样,不像是醒来的样子。
看来是自己疑心生暗鬼,有些太紧张,产生了幻觉。这一切都怪王峰,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会如此呢?他自嘲的笑笑,更加坚定了杀王峰之心。
看看时间不早,报信的人随时都可能回来,到时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了。想到这里,赵甲把心一横:老子拼了,拼出个柳暗花明,拼出个大好前程。一边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壮胆,一边喃喃说道;“小子,你别怪赵爷我心狠,如果叫你活着我就活不成了。我保证,下辈子赵爷给你做牛做马伺候你,这辈子你还是先让给我吧。”
说完,他纵身一跃,跳到王峰面前,双手抓住头巾两边,就要拉紧。突兀间,身后传来一声衣袂破风的声音,跟着又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他身后响起。
“嘻嘻嘻,笑死人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像你这么喜欢唠叨的人,杀人就杀人呗,你非要嘀嘀咕咕说上半天,你累不累啊?”
这次听得真切,赵甲急忙转身,桌旁的圆凳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侧身歪坐一位妙龄女子,正对着赵甲笑的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用手撑着桌面,仿佛随时都能笑趴下的样子。
“你,你从哪里出来的?到底是人还是鬼?”赵甲面如土sè,汗如雨下,将手中的腰刀指向少女,声音已没有了底气,竟是带着一股哭腔。
少女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扎两个发髻,俏脸如雪,婀娜的身姿罩在一袭鹅黄sè的缎篷之内,面对赵甲的质问,笑声依旧,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赵甲愣愣的看着少女,一脸苦相,一时之间几个念头迅速闪过脑海,看到少女出现,他第一想法是杀人灭口。可是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个幼稚的想法,少女诡异的出现,自己竟然不知,就已经说明此人轻功远高于自己,如果一下杀不死她,让她逃走,那么自己便前功尽弃,死无葬身之地。如果成功杀人灭口,那么她的尸体怎么办,也是没法隐藏的,更何况看少女的穿着,应该是来头不小,不是一般寻常人家的孩子。
想到这里,赵甲长叹一声,脸上一阵黯然,命该如此。要杀要剐,还是顺其自然吧。想到这里,他将手中腰刀还鞘。一动不动的站在王峰身前,等待命运对他的宣判。
终于,少女勉强忍住笑意,大口喘着粗气,尽量让自己坐直了身子,歪头盯着一动不动的王峰,看都不看赵甲,说道:
“鬼你个头啊,大白天哪来的鬼?嘻嘻,告诉你,本公、姑娘今rì闲逛,没想到这园子中菊花正艳,于是便在楼顶赏花观景,谁知道你们这帮人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真是败兴。”说着,少女用手一指赵甲:“尤其是你,更加可笑,商量到最后,你自己竟然憋着坏,想杀人灭口。理由是因为人家看了你一眼,你一个大老爷们,又不是花轿中的待嫁女,还怕人家看你不成?可是你杀就杀吧,絮絮叨叨做牛做马说个半天。哎呀呀,真是笑死我了。我,我又忍不住了。”
少女一口气说完,竟然再也忍俊不住,又扶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仿佛这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一般。笑到最后,少女脸上憋的通红,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到最后,终于不敢再笑,她大口喘息着,粉雕般的小脸隐隐透出一种病态的红晕。
赵甲一动不动,被少女劈头盖脸数落一顿后,心情郁闷到了极点。此事如换做从前,简直比杀了他还难以让他接受,可现在,他虽然郁闷,但还是忍住了。眼前的少女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忘记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少女,他苦苦沉思着。
看到少女因为憋气,而脸上显现的病态的háo红,赵甲内心猛地一沉,满脸震惊之sè,没有任何犹豫,他噗通一声,单腿跪地,双拳微抱,沉声说道:
“天字军,虎七队什长赵甲,拜见阳轩公主。小人眼拙,刚才未曾认出,还望公主恕罪。”
赵甲知道,这下乐子大了。不过,当他知道自己对面之人是阳轩公主的时候,震惊之下,心中却是狂喜不已,因为自己的小命多半是活下来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