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王大华屿站起来探身向下看着那颗血淋淋的头胪,咬牙切齿地骂道:恶贼田承嗣,你死有余辜!
大内相大元义向下吩咐道:把那贼头摆到香案上去。
张茂森应了一声遵命,把那颗头胪摆到香案正中,转身退下。
这时祭台上的人们已经认出那刽子手原来是西屯卫大元帅张茂森。副王大华屿心中暗暗叫好,舅舅亲手斩下仇人头,就和他自已手刃恶贼差不多,不禁涌起一阵兴奋。大内相大元义却把眉头紧锁,立即想到张茂森这样乔装成刽子手混迹于禁卫军中,已经构成谋逆之罪,可是这时不便追究这件事,只好眼睁睁看着他走出人群。可是大元义却把这事牢记在心里,准备rì后拿这这件事来向张茂森发难。
大元义又向全场宣告道:副王殿下上香祭奠。
副王大华屿走向父亲坟墓前的香案,献上三匝高香,跪拜道:父王在天之灵,请受儿臣祭奠。杀害你的恶贼田承嗣已被处决。他的头胪摆你的脚下,任你践踏。你的深仇大恨终于报偿了。三省六部武百官都来为你祈祷。愿你的英灵含笑长眠。
大华屿把头叩得咚咚响,悲情涌上心头,泪水夺眶而出,他忍不住跪行向前,抱住父亲的墓碑,放声大哭。跪在身后的百官都低头默泣。
大华屿抱着墓碑哭诉道:父王啊,田承嗣罪该万死,死有余辜。可是就算杀田承嗣一百回又有何用!我只想要我的父王,请你走出来看我一眼吧,抚摸我一下吧。你走得太久了,我根本就不记得你曾经抱过我。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抱过我呀!世上的孩童都是在父爱母爱中长大的,可是我却早早地就没有了父亲,又离开了母亲。父王啊,你知道这十几年来,儿子是怎样活过来的吗?
大华屿此时已是声泪俱下,压抑了十年的委屈、悲伤、仇恨和忿怒,一股恼地从心底喷发出来。他知道此时此刻没有人敢来阻止他的哭诉,就索xìng不顾一切,纵情悲号,放胆倾诉,畅快淋漓地发泄起来。
他伏地大哭道:父王啊,儿子长到十五岁了,却想象不出父亲是何模样。因为你走的时候,儿子还不会记忆。你为什么要走的那么早呢?你为什么要那么早就丢下儿子不管呢?父王啊,你只顾逞匹夫之勇,不仅断送了自已的xìng命,也断送了儿子的人生。你知道儿子是怎么长大的吗?儿子从记事起,每天看到的全是毫不相干的面孔,没有一个亲人来陪伴,就象掉进狼群中的一只小羊,诚慌诚恐,惴惴不安,夜夜恶梦,常常哭醒。父王啊,你知道儿子的母亲去了哪里吗?她去了爷爷的后宫,做了爷爷的贵妃,还给我生了个小叔叔。害得儿子不能再和爷爷见面,不能再和母亲见面,也不能再和舅舅见面,变成了孤苦伶仃的孤儿。你生前住过的副王宫,现在是儿子的宫殿。儿子五岁就开始监国,从小就接受大臣们的欢呼和膜拜,也从小就做着别人的傀垒,终rì被国贼大jiān所包围。
大华屿忘情地哭诉着,已经忘记了身后还跪着武百官。
跪在副王身后离他最近的,是三位相国。同样是听着副王的痛哭和哀诉,这三个相国的反应却大不相同。左相乌召度觉得这个副王大华屿实在是个苦命人,就十分同情地跟着哭泣。右相大宝方既为前任副王大宏临的命运悲伤,又替现任副王大华屿肆无忌惮的哭诉提心吊胆,左顾右盼惴惴不安。大内相大元义先是毫无表情地履行职责,后来听到大华屿哭诉出许多大逆不道的话来,则是一脸的惊愕和恼怒。
大元义决定要制止大华屿的哭诉,他上前架住大华屿的胳膊,在他耳边低沉而又严厉地说道:请副王慎言。
大华屿平时被大元义牢牢地控制着,没有言行的zì yóu,早已不堪忍受。此时就凭借着一股冲天绝地的悲情,挥臂一挣,就把大元义甩了个趔趄,怒吼道:我哭我父,与你何干?滚到一边去!
大元义惊愕地张大嘴巴,用手指着大华屿,半晌才吐出话来:你竟敢如此无礼,成何体统!
大宝方急忙走上前去,向副王说道:今rì杀贼报仇,可以让先副王英灵得安,乃是国之大幸。百官都等着上香叩头,请副王节哀。
大华屿怒喝道:村夫野仔尚知祭祖尽孝,你们这些一品高官难道无君无父吗?
大元义喝道:副王殿下,你哭晕了头吗?祭祀也不准胡言乱语!再不自律,本相要弹劾你的大逆之罪!
大华屿放开的胆子一时难以收拢,索xìng顺势发作起来,怒吼道:你咆哮祭礼,才是大逆不道!卫士何在,快把这国贼给我拿下!
大元义气急败坏地叫道:疯了疯了,副王大华屿疯了!卫士们快把他抬下去!
今天在六顶山陵园担任jǐng卫的是上京来的左猛贲卫左营的人马,左猛贲卫的大将军是大元义的儿子大宏伟。大宏伟虽然到东京护驾去了,留下来的左营将军校尉也都是他的死党亲信。副王大华屿要拿下大元义的命令没有人执行。可是大元义要抬走副王的命令却有人响应。当时冲上来三名卫士,要向副王动手。
右相大宝方往副王身前把两臂一横,大喝道:谁敢冒犯副王,立即斩首!卫士们都退下!
大元义这时也醒悟到,在这样众目睽睽的场合对副王实行强制,是一种失策。他赶紧转换了面孔和腔调,向副王平和地说道:祭礼已毕,请殿下转驾回宫。
右相大宝方和左相乌召度也向副王禀道:今天时候不早,明天我们还要赶回上京,请殿下转驾吧。
大华屿心绪平静下来,知道再闹下去对自已很不利,就顺情说道:就依了你们,转驾回宫吧!
祭台上这一幕闹剧终于收场了。百官簇拥着副王回敖东城行宫安歇。副王大华屿重新陷入内侍和大臣的包围之中,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好象没有发生过不愉快。大元义表面上不动声sè,似乎忘记了这场冲突,其实他是强忍着心中的忿怒,暗中却在加紧谋划加害副王的诡计。他们都在竭力掩饰事情的真象,可是纸毕竟包不住火。
六顶山陵园发生的这一幕,象一次地震在渤海国引起强烈震荡。首先作出强烈反应的是西屯卫大元帅张茂森。他在六顶山陵园聆听了副王大华屿的哭诉,目睹了大元义对副王的蛮横,一股压抑了十年的保王护国的雄心壮志忠肝义胆,突然间膨涨起来。他决定立即动手清除副王身边的jiān贼。他想来个迅雷不及掩耳,送别王廷队伍之后就马不停蹄返回西屯卫大营,集合三千轻骑,尾随在王廷的队伍后面,要在路上伺机铲除大元义。
大元义率领着武百官,簇拥着副王大华屿,踏上返回上京龙泉府的路程。这支队伍缓缓向前,离开敖东城约百余里的时候,有禁卫军来向大内相禀报:启禀相爷,后面有一支人马在跟踪。
大元义闻报吃了一惊,急忙问道:是哪个兵卫的?有多少人马,为首的是什么人?
禁卫军禀道:是张茂森大将军率领西屯卫的三千轻骑兵。
大元义心中暗喜道,我正愁找不到惩治他的借口,他却自已送上门来。擅自带兵出营已是大罪,跟踪王廷队伍更是不可饶恕。只要把谋逆大罪的帽子往他头上一戴,他纵有三头六臂,也休想逃脱。
大元义向亲兵兴奋地叫道:速请左右二相和智部卿过来议事。
亲兵去不多时,三位紫袍高官应召驱马来到大内相马前。
右相大宝方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悦,冷着面孔问道:不知大内相有何要紧事,非要在行进途中商议,就不能回到上京再议吗?
大元义不动声sè,故意含胡其辞地说道:刚才禁卫军来报,后面有一支人马跟踪,恐怕是来者不善,要危害副王。情况紧急,不得不请三位来共商对策。
智部卿杨伯正是负责管理各兵卫调兵遣将的,一听有人马跟踪,立即紧张起来,只怕这种大逆不道的罪过要牵连到自已头上,急忙说道:智部并没有下达任何调兵命令,怎么会有人马出现在这里?三位相国请稍候,待下官去查问清楚了立即来禀报。
右相大宝方听说后面来了一支人马,立刻想到能在这里出现的只能是西屯卫的人马。练兵大元帅张茂森是没有权力带兵出营的。现在他擅自带着人马尾随王廷的队伍,已经构成谋逆之罪,是要满门抄斩的。张休离朝和他两个儿子外放,已经是很不幸,如果张家再遭抄斩,岂不更让人痛心。大宝方不敢再想下去。他必须尽快弄清楚张茂森带兵出营的原因,再想办法解救。
大宝方当即说道:事关重大,本相和杨大人一起去查问。
大元义故作欢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样最好。右相亲自去查,一定会查得水落石出,免得有人再替逆贼说情。
大宝方和杨伯正催马迎向张茂森。当张茂森的队伍远远地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大宝方打马飞快迎上前去,向张茂森大喝道:张茂森,停止前进!
张茂森以为在路上除掉大元义是最容易得手的,他要抓住今天这天赐良机完成自已的壮举。正带着人马往前赶,忽见右相和智部卿迎面而来,心想大事不妙,一定是禁卫军发现了我的跟踪。这两个上司一定是来阻我前进。想躲避已经不可能,只好勒马上前应道:启禀二位大人,末将正在进行野外āo练。
大宝方听他说出野外āo练这冠冕堂皇的理由,心中一块石头顿时落地。他长出一口气,脱口说道:谢天谢地,你总算有个正当理由。
智部卿杨伯正对野外āo练的说法半信半疑,却也来不及细想,就向前喝道:张茂森立即后退!前面是王廷的队伍,无论你有何公干,都不得再向前接近。
张茂森听大宝方说谢天谢地,就意识到自已处境不妙,不仅预谋除jiān难以实现,还可能要受到追究,一旦追究起来可就是抄斩之罪,心中就有些紧张,但嘴上还是强辩道:本帅奉王命主持西屯卫营练兵,所有课目都是风雨不误雷打不动,今rì岂能半途而废?
大宝方厉声喝道:一相一卿对你说话,你还敢狡辩!你立即转往别处去训练,若再固执,就拿你进京问罪。
大宝方说罢,打马到张茂森马前,扬鞭向张茂森的马头打去,边打边喝道:还不快走!
张茂森知道右相是在保护他,赶紧拨马,回头说声末将遵命,就带着人马向南返回。大宝方和杨伯正目睹他率兵远去,才放心地回到王廷队伍当中。
大元义yīn阳怪气地问道:二位可查问清楚了么?是哪个逆贼所为?
大宝方平静地回道:是西屯卫在进行野外āo练,哪有什么逆贼?大内相不要听风就是雨。
大元义冷笑道:哼哼,野外āo练,说得好轻松。智部卿杨伯正,你来说说,从前有过这种āo练吗?
杨伯正小心回道:下官从来不过问āo练课目,不知道从前有没有。
大元义冷冷地说道:那你就赶紧过问一下。失职还只是小过失,同谋可就是大罪了。
杨伯正应道:下官回到上京后,立即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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