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六章 李谪仙醉草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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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高海清和乌道全先后相隔三天,相继来到长安,各自到鸿胪寺报号,请求皇帝召见。胪寺正卿杨铣是杨玉环的堂兄,是刚刚从外州调上来的新贵,根本就不会当官,完全是靠堂妹杨玉环的面子才爬上来的,他对渤海郡来的两位使节按例接待,并按他们报号的先后顺序,报到尚书省请求安排觐见。

    高海清在国宾馆等到第四十天,才接到鸿胪寺的通知:宰相杨国忠有令,命渤海郡使节高海清明rì早朝觐见。

    高海清盼望已久的时刻就要到来了。他把蛮国书捧在手中,反复地阅读着那上面的蛮古字,既是在欣赏自已的杰作,又象是在担忧自已的命运。明天早朝就要把这道蛮表献给皇帝了。皇帝会是何种反应呢?如果能够瞒天过海,我高海清就为渤海国武王立下奇功一件,往后就可以把乌知古这帮人全都排挤出朝,把朝政大权控制在我的掌股之间。如果yīn谋败露,我高海清就难逃皇帝惩处,很可能会把小命丢在长安。高海清默默地祈祷,请求萨满神祖保佑他明rì上朝能够顺利成功。

    次rì晨,高海清早早来到午门外恭候。他看见武百官列队走进金銮殿,他听到殿内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既好象是进入了天宫,又好象是进入了地狱,全身的皮肉都在情不自禁地抖动起来,说不出内心是激动还是惊惧。他下意识地把蛮表紧紧地握在手中,就象是握着自已的命脉,生怕一松手命就没有了。

    高海清心惊胆战地等了一个多时辰,才有值殿官出来呼喝道:宣渤海郡使臣上殿。

    高海清急忙应道:小臣在此。

    值殿官昂然走在前面带路。高海清低着头紧紧跟在后面。他不敢向两边张望,只看见两边卫士的脚不断地向后移去。也不知过了几道门槛,忽听值殿官一声断喝:跪!

    高海清急忙向下跪去,手还没扶着地,又听值殿官喝道:呼!

    高海清知道这是到了金銮殿上,赶紧高声呼道:渤海郡使臣高海清叩见皇帝陛下。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面有个威严的声音说道:渤海使臣平身吧。

    高海清起身向上望去,只见高高的龙椅上端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皇帝,心中不禁惊呼道,原来这就是玄宗皇帝,看他威严中透着和气,好象对我的蛮表并无戒备,就不定能够顺利过关。

    高海清双手捧起蛮表,向上奏道:小臣高海清带来渤海郡王大武艺的恭敬表章,请陛下御览。

    玄宗皇帝降旨道:把大武艺的表章呈上来。

    高海清正要向御案前走去,却见值殿官走过来,把蛮表一把夺过去。高海清的心被蛮表牵着,目光被蛮表引着,只见那蛮表被值殿官送到龙案上,又见旁边的太监过来把蛮表展开,再看见蛮表映进了玄宗皇帝的眼帘。

    高海清紧张地注视着皇帝的表情,只见皇帝目光一闪,抬手点了一下鸿胪寺正卿杨铣。杨铣急忙走到御案前,顺着皇帝的手指往表上看去,看到的是一篇奇形怪状的蛮古字。

    杨铣吓了一跳,急忙跪地奏道:臣有失察之罪,愿受惩处。

    这个时候的玄宗皇帝,刚刚过了千秋寿诞庆典,正和杨玉环爱得死去活来,心情特别好,当时就淡淡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大武艺不厌其烦,又送来一篇蛮表,不知又要搞什么鬼。杨铣,你起来吧,让渤海使臣当殿宣读。

    杨铣把蛮表递给高海清,说道:赶快宣读!

    高海清这时别无选择,只能遵旨照办,他心存一个侥幸,只道大唐百官中没有人能听懂蛮,就把心一横,用渤海土语把表宣读一遍。只听他叽哩咕噜读道:

    大唐国老天爷陛下

    白头大山南北土地起根乍把就是长白山国的。早先那个长白山国高句丽国别沽了,崭光瓦亮的渤海郡却支楞起来了。大唐国早先挺蝎虎,整的渤海郡憋拉巴屈的。夜个皇帝冷不丁地改了肠子,好么样的要把大同江整个郎添货新罗国,把事整岔纰了。新罗国是几夹旮旯上的小老嘎瘩,虎拉巴的要来体登长白山土地,真是癞蛤蟆上脚面,不咬人硌硬人。把俺急得血吃胡拉地,可真急了眼了。皇帝别乌鲁秃地,麻溜地重发诏书,利亮儿地把大同江两岸添货渤海郡。皇帝要是再整鬼头蛤蟆眼的事,可别怪俺拔犟眼子,到时候皇帝粘帘子又坐腊,再惦对可就不赶趟了。渤海郡王大武艺启奏。

    玄宗皇帝听得云山雾罩,只听出开头的大唐和结尾的启奏这四个字,其余一概没有听懂,就把手一摆,说道:再用唐语复述一遍。

    高海清见满殿武对他读的蛮毫无反应,已断定没有人能识蛮,就放心地信口开河道:小臣学识浅薄,不能逐字译读,只能翻译大概。大武艺此表是向皇帝陛下敬礼问安,同时禀报新罗国割地求和之事,请求皇帝降诏确认新罗国割让出的土地从此归渤海国所有。

    玄宗笑道:这样的内容为什么要用蛮书写?是不是有诈?杨铣,你来查验一下。

    杨铣跪地叩头奏道:恕臣愚昧,不识蛮,无法查验。臣举荐大学士李白来查验,据说他能识十八国蛮。

    玄宗笑道:你这一说,朕也想起来了,十年前大武艺上过一次蛮表,就是被李白识破的。高力士,你去宣李白上殿。

    御案旁边站着的太监高力士答应一声,急步出殿,去宣李白。

    李白有大学士的头衔,却是个无实职的散官,每天的工作就是为皇帝和嫔妃们写一些新歌词,从来都不参加朝会。别人上朝的时候,正是他迎着晨光饮酒的时候。因为昨天晚上和另一个大学士驸马张洎发生过争执,早晨起床后就多饮了两杯解闷驱烦酒,已经喝得醉眼蒙胧。

    高力士带着两个小太监寻到李白,见他已经醉得不能行走,就厌恶地骂了一声酒鬼,让两个小太监抬着他上殿。到了殿上,李白越发沉醉不醒,还呼呼地打起酐来。

    玄宗皇帝早就看惯了李白的醉态,这时也就见怪不怪,笑道:李爱卿又进入仙乡了,快拿醒酒汤来。

    小太监端来醒酒汤,给李白喂下。

    李白微睁双眼,看了一周,认出上面坐着皇帝,就咕噜道:臣不知陛下有召,早间多吃了几杯。请陛下赐题,臣即刻赋诗就是了。

    玄宗皇帝向杨铣示意。杨铣就把蛮表弟这到李白眼前,说道:请李大学士译读此表。

    李白把醉眼往那蛮表上一扫,立即说道:此表大不敬。上表人该杀。

    玄宗皇帝见李白这样说,就更想听听表内容,传旨道:李白可如实宣读。

    李白就看着杨铣手中的蛮表,用醉腔醉调读了起来。

    大唐皇帝陛下:

    长白山南北自古以来就是长白山土著民族的家园。先前统治这一方的是高句丽国。高句丽虽然国灭亡了,生气勃勃的渤海郡却发达起来了。大唐国以前对渤海国很严厉,让渤海国很不开心。最近大唐皇帝又突如其来地把大同江两岸土地赐给新罗国。这就把好事办坏了。新罗国是半岛上的小国,让这个小国来胡乱管理大同江两岸,岂不是太让人失望了吗?渤海王为此十分焦急。请皇帝陛下立即重新颁诏,把大同江两岸改赐给渤海郡。皇帝陛下如果继续痴迷不悟,可别怪渤海王要采取断然措施,到那时皇帝骑虎难下陷于困境,悔之晚矣。

    渤海郡王大武艺谨上。

    李白读罢,满殿皆惊,百官一齐看着玄宗皇帝发楞。

    高海清万万没有料到李白能宣读蛮表,这时吓得屁滚尿流,叩头叫道:小臣该死。大武艺该死。陛下饶命啊。

    玄宗皇帝冷笑道:大武艺居然想用蛮表骗取大同江土地,真是不知自重。朕要颁发一道训诫诏书,好好教训他一下。李爱卿,你能不能当殿写一道蛮诏书来回复他?

    李白道:请赐书案,举手可成。

    玄宗皇帝就向高力士吩咐道:把七宝香案抬到殿上来。

    七宝香案是新罗国进贡的一种矮桌,桃木雕制,桐油漆面,jīng致典雅,可以做书案、画案、棋案、琴案,也可以做餐桌。玄宗皇帝嫌它低,还从来没有使用过。现在皇帝让高力士把这个七宝香案抬出来给李白做书案。小太监把七宝香案抬出来,摆正放稳,再放上房四宝。杨铣上前把纸铺好。

    李白把身体向前挪动,想盘腿坐到案前,可是两只鞋碍事,就把两脚往前一伸,随口发出一道命令:脱靴!

    内宫太尉高力士此时站在案前,正对着李白伸出来的脚。他厌恶地往后退了半步,想转身躲开,可是一转身就发现皇帝正在向这边注目。他迟疑了一下,知道此刻皇帝急盼李白挥笔,不能为脱靴之事耽搁了时间,内宫总管理应顾全大局为皇帝分忧,就强忍着满心的不愉快,把李白的破靴子脱了下来。

    李白收腿坐好,伸手抓起笔。大家都以为他要写蛮诏书了,就一齐挤上来观看。宰相杨国忠挤在最前面,袍襟已经挨到了砚台上。

    不料李白用笔尖指了指砚台的墨池,突然又发出一句似醉非醉的命令:研墨!

    杨国忠大吃一惊,因为他现在正处在研墨的位置上。堂堂当朝宰相,怎么可以为无职权无的小翰林研墨呢?他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看见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他,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无可奈何,有的爱莫能助。他本能地往后退却,想转身开溜。可是刚一转身,就看到皇帝投过来的疑惑的目光,好象在问,李白怎么还不写?杨国忠心中暗暗叫苦。这时不给李白研墨,就是不让李白动笔草诏,也就是对抗皇帝的旨意。杨国忠不敢离开了,他违心地回过身来,抓起墨块狠狠地研了起来。

    李白这才舒臂挥毫,在纸上飞快地勾勾叉叉,圈圈挑挑,转眼之间就把蛮诏书写成。围观的百官发出一片惊叹。

    杨铣把李白写好的蛮诏拿起来,却又突然觉得不知该如何处理,就看着皇帝,喃喃地说道:陛下,这诏书---

    玄宗笑道:请李学士当殿宣读一遍。

    李白就地换了个姿势,背靠在七宝香案上,舒展双腿,看着杨铣手中捧着的蛮诏书,读道:

    皇爷教训大武艺诏

    你这犟种活象个张三儿,大拉乎吃穷扎虎,毛楞拉撒没个正形,把忽汗州糟斤得匹儿片儿的,已经让爷大失所望。你不想回槽倒也罢了,又来寻摸大同江两岸,还虎拉巴叽地向朕发难,真是不想往好道上赶了。老天爷不是你大爷,龙王爷不是你大舅,你还穷乍呼个啥?新罗和渤海,都是爷孙舅甥,何必争得急赤白脸地。大同江你就别瞎琢磨了。借毗邻右,要往好了处,弄得鸡飞狗跳也没啥好馍馍吃。天底下哪圪塔都是爷的地盘,耗子想成jīng那是没门。好生在你那窝里猫着。再要蹦高趵蹶,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玄宗皇帝听着李白醉腔醉语,抑扬顿错,很是好听,却没有听懂诏书内容,就笑道:大家听不懂蛮语,李学士再用唐语复读一遍。

    李白就复读道:

    大唐皇帝训大武艺诏

    你这小国之王,贪心不足,xìng若豺狼,不遵王法,胡作非为,把好端端的渤海郡弄得不成样子,已经让朕大失所望。你不思进取倒也罢了,竟然窥视大同江土地,还不知天高地厚向朕发难,真是自寻烦恼。你上逆皇帝恩泽,下负渤海百姓,还有什么可炫耀的呢?新罗国和渤海郡,都是大唐的藩属国,理应和睦相处。大同江土地已经赐与新罗国,你不可再生妄想。邻国之间要和平共处。姿意生事,破坏和平,必将自食恶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岂是小国之君可以随意侵呑的?训戒渤海王安份守已,好自为之。倘若目无天朝轻举妄动,必遭严惩。

    李白停顿了一下,再说道:下面应该由皇帝陛下签押用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