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翁婿争曲直 叔侄变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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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武王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不允许别人和他争论,更不能允许晚辈和他争论,尤其不能允许对王权生死存亡的问题进行争论。今天是尽了最大的忍耐xìng来规劝驸马。尽管武王已经把自已的理由说得很透彻了,可是驸马还是不肯相信大野勃会谋反,无论如何对大野勃也恨不起来。武王心中暗想,照这样争论到明天也不会让驸马信服,看来只有把我心中隐藏的天机绝秘亮出来,才能让他知道大野勃对王权的巨大威胁。

    武王语气庄严地说道:不是孤王故意要把大野勃说得可怕,而是正觉和尚泄漏的天机让孤王寝食难安。二十多年前,正觉和尚就预言百年之后他这一支将有非常之举。我一直担惊受怕。现在总算有了除掉他满门的机会,岂能放过?

    张休听武王这样一说,吓得瞪大了眼睛,紧张地问道:只怕正觉和尚是胡言乱语,父王就这么相信他吗?

    武王坚定不移地说道:先王是仙人弟子,岂能不识真伪?他对正觉的话深信不疑,一直对大野勃夫妇关爱有加,我岂能不防?

    张休到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武王登基以来对大野勃百般压制,都是为了防他子孙篡位夺权。这可是武王心中的死结,任何人都休想解开。现在要想救大野勃不死,必须绕过这个死结,另找一种说词。

    张休道:既然父王这样说,儿臣不敢不信。可是,父王要想处治他,可以再找另外的理由,不能把儿臣陷进去。现在人人都知道大野勃是我聘来做军师的。这会让人联想到是父王和儿臣设下计谋来引他入网。这话传扬开去,不仅让儿臣无地自容,也有损父王威名。况且太妃丧事期间,不能开这个杀戒。所以,儿臣还是要坚持为他求情。

    武王沉思片刻,说道:你这话还有些道理,怎么不早说?现在处治他确实有些不合时宜。主要还是看在你为他拼死求情的份上,先饶他一命。

    张休叩头道:谢父王!

    武王摇头道:不杀大野勃会让你这么开心,真是莫明其妙。孤王已经年过六旬,长子死了,次子又在长安入侍,三子还不能担当大事,身边只有你这个驸马是个依靠,你可不能辜负了肩上的重任。

    张休道:儿臣一定不负父王重托。父王既决定不杀,儿臣这就去释放他。

    武王制止道:且慢。不杀他不等于放纵他。有个情况你还不知道,倪属利吉又重返庙尔城了。现在王廷无暇发兵征讨,应该有个控制他的办法。孤王想来想去,就想到用大野勃去控制倪属利吉。你去传孤王的教示吧,赦大野勃死罪,发配黑龙江做苦役,终生不得进京。

    张休迷惑不解,问道:让他去控制倪属利吉,就该给他官职兵权,号令一方,协调州县,为何却反而要发配?

    武王诡秘地眯起眼睛,说道:他不会接受孤王加封的任何官职,给也没用。把他发配到黑龙江去,让他直接面对倪属利吉的sāo扰,他就会振奋而起,想方设法保土安民。

    张休得了武王赦免大野勃死罪的教示,急匆匆奔忠部大牢,救出大野勃,护送大野勃回家。走到半路,右相高海清带着差官追上来。原来是高海清怕大野勃得到喘息和报复的机会,特地跑来监督差官押解大野勃动身赴伯力城服役。

    高海清追上来喝道:大野勃发配伯力城,立即上路。

    张休斥道:基下已经赦了死罪,右相何必如此相逼。本驸马要亲自陪同大野勃回家与亲人告别,然后再上路也不迟。

    高海清道:本相遵循王教办事,请驸马不要阻拦。

    张休喝道:本驸马也是奉教行事,你敢阻拦吗?

    大野勃道:驸马不要争了。本王狠不能立时离开敖东城这个是非之地,情愿立即上路。请驸马到我家中告诉一声,就说我到北海寻仙去了,让他们不要着急。

    张休只好眼睁睁看着大野勃被差官押走,再急匆匆赶到大野勃家中,向三nǎinǎi姜凤飞报信。姜凤飞自从太妃病重之后,就住在城中老宅中。她已经听说张雨生的人马已经从辽河撤回来,南征新罗国的大军也要在这几天之内撤兵归国,大野勃很快就要回来了。自从大野勃应张休之聘出任军师,已经离家半年之久。丈夫出征去了,儿子和女儿到长安入侍去了,姜凤飞感到很孤单,rì夜盼望大野勃归来。这时张休突然来报讯,说大野勃刚刚回到敖东城,就被禁卫军逮捕起来,说是犯下了叛逆之罪,被发配到黑龙江边极远之地服役,已经被差官押解上路了。

    姜凤飞闻报,吃了一惊,禁不住悲伤起来。张休也不知应该如何劝慰,急得直搓手。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姜凤飞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她拭去眼泪,不慌不忙,非常沉着地说道:王叔早就对我说过,他随时会有天外飞来的横祸,让我早做准备,临危不慌,处变不惊。现在这灾祸终于来了。这是命中注定的,迟早要来。我们无力回天,只好逆来顺受了。你三爷爷去伯力城服刑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你帮我收拾一下行李,我要追上去和他同行。

    张休原本担心大野勃路上遭到暗算,正想派人暗中跟踪保护,见姜凤飞要随丈夫同行,认为再好不过,就急忙帮助三nǎinǎi收拾了行装,又匆匆地给庙尔州剌史何大富写了一封信。

    张休就向姜凤飞叮嘱道:三nǎinǎi也是威名赫赫的女将军,有你一路护送,三爷爷一定会平安无事。这就让我放心了。我给你一封信,是写给庙尔州剌史何大富的。他是我家的亲戚,现在已经转移到库叶岛上去了。你到了伯力城,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就派人去找他。交上我的信,一定会得到他的保护。

    姜凤飞道:多谢驸马有这番安排。我们老夫老妻此去凶多吉少,就是死了也无所谓。可是我们的儿女都在长安,我们也无法联络了,还请驸马设法关照一下。

    张休道:三nǎinǎi放心吧,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大荣华叔叔和大松花姑姑。三爷爷现在早已经出城了,我们赶快追上去吧。

    姜凤飞就骑了一匹快马,牵了一匹良驹,和张休一起打马出城,去追赶被差官押着的大野勃。追出北门外十里余,见差官押着大野勃慢悠悠地走在官道上。大野勃虽然带着枷锁,却是一副游山逛景的神态,边走边高唱着唐人诗歌:

    弃我去者,昨rì之rì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rì之事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yù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张休听那歌声既慷慨悲壮,又愤懑无奈,唱出了英雄落难时yù求隐遁避世的痛苦心声,不由得勒马慢行,深怕打扰了三爷爷的情绪。姜凤飞则被那歌声唱得心都要碎了,禁不住俯在鞍上大哭起来。

    大野勃正唱得投入,忽然听到妻子的哭声,便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就看见姜凤飞和张休乘马追来。

    大野勃放声大笑道:哈哈哈,我正在和李白对酒高歌,却不料有人在背后偷听。

    姜凤飞翻身下马,冲上前去抓住大野勃双手,问道:怎么突然变成这样?是谁要害你?

    大野勃笑道:你问我,我只好问张驸马了。

    张休下了马,跪在大野勃面前,痛苦地说道:三爷爷,是我害了你。悔不该请你来做军师。

    大野勃笑道:恰恰相反。我可是非常庆幸做了你的军师,让你有机会知道我是无辜受难。要不然,谁能知道我的冤情呢?驸马快起来吧。我知道既使是天下人都信我谋反,你张家父子也不会信。

    张休起身说道: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来为三爷爷求情,可是事情太复杂,一时还不能经说服基下。

    大野勃赶紧拦住话头,说道:天机不可泄露。有差官在侧,驸马慎言。

    张休转身来对差官说道:三王叔虽然要到伯力城服刑,可还是渤海国的王叔。有朝一rì重返敖东城,连基下都要出城恭迎。你们是奉差行事,要知道其中利害。

    差官道:请驸马放心,我们一定小心侍候。

    张休道:王叔有王妃陪伴,你们就不必跟在左右了。你们把大野勃的枷锁解开,再先行赶到伯力城去,把王叔到达后的事情预先安排好。

    差官为难道:这样有违法度,小人不敢。

    张休手按腰刀,怒喝道:一切有本驸马负责,你们照办就是了。要是胆敢不听,我就把你们一刀砍了,投到牡丹江里去喂鱼。

    差官吓得骨头都软了,跪地告饶道:驸马息怒,我们遵命就是了。

    张休转回来向大野勃说道:差官已经先往伯力城去了。三爷爷和三nǎinǎi可以从容不迫,一路缓行。

    大野勃道:这样一来,驸马可又要担风险了。

    张休笑道:只要三爷爷不逃跑,我就没有风险。就算三爷爷逃掉了,我也不过是受一点责罚而已。

    大野勃笑道:我正要乘机逃脱呢,你就等着受罚吧。

    张休收敛笑容,郑重地问道:三爷爷知道祸从何来吗?

    大野勃轻描淡写地说道:原先没想过,现在不得不想,就想到了一个人,就是正觉和尚。

    张休道:三爷爷既然想到了正觉和尚的预言,就要加倍小心,到了伯力城,恐怕还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大野勃微笑道:过去我不想反,却不断遭人陷害。现在我已经成了囚徒,再没有退路了,只好和他对着干了。如果他还要往绝路上逼迫,我就不得不反了。我不反则已,要反就反他个天翻地覆。

    张休听他这样一说,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好象大野勃立马就要造反似的,赶紧劝道:三爷爷不能这样想,更不能这样干。有我张家父子在朝,绝不会听任有人再加害三爷爷。可是三爷爷要是真的反了,我张家就是你要过的第一道坎。

    大野勃笑道:也就是你张家父子敢说这样大话。就算我过不了你张家这道坎,也会闹他个人仰马翻鸡犬不宁。

    张休听着还是有造反的意思,心中的忧虑越发增加了,便追问道道:请三爷爷给一句明确的说法。

    大野勃笑道:怎么?你现在就想看我反吗?小子,你放心吧,我要造反的时候,一定先通知你们父子,让你们父子做我的同谋。

    张休也笑道:原来三爷爷是开玩笑的。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大野勃笑道:你少跟我贫嘴,你那汗是我几句话就能吓出来的吗?不过你父子要心中有数,我此时不反,是因为还有活路。如果有人再来相逼,我就不得不反了。

    张休觉得应该把武王利用三王叔去控制倪属利吉的想法透露出来,好让大野勃有个准备,说道:我一定转告父亲。三爷爷还不知道,黑水部残余已经重新占了庙尔城,将对伯力城构成威胁。黑龙江下游一带很不安宁。三爷爷还要提防来自黑水部的sāo扰。

    大野勃笑道:黑水部又来闹事了,那就正好让我有杀敌报国的机会。我到了伯力城,立即招募民兵,把庙尔城夺回来,让何大富重返治所。

    武王大武艺把三叔大野勃发配到伯力城去服劳役,总算是解除了一块心病。对大野勃的怨恨是由正觉和尚的预言引出来的。正觉和尚的预言说是百年之后见分晓,那就是说危机会发生在子孙身上。发配了大野勃之后,武王就想到如何进一步巩固子孙的继承权。自从长子大都利死于中原,他一直没有再立副王。在剩下的两个儿子中,只有大钦茂是合格的人选。武王为了缓和与大唐的关系,不便急于召大钦茂回国,就把重新确立副王的事拖延下来。现在三王叔大野勃事件勾起了他对身后事的忧虑,觉得在防备大野勃子孙篡位夺权的同时,更应该注重树立自已子孙的权威,册立副王的事不能再拖了。武王又常常面壁沉思,谋划着从长安召回大钦茂的策略。他很快就想到要利用大唐钦差吴思谦。

    大唐钦差吴思谦在敖东城盘桓月余,见武王出乎意料地欣然按受了大唐皇帝劝和的诏书,征讨新罗国的大元帅张休也已经撤兵回国,渤新两国的战争已经停止,认为自已的使命已经圆满完成,就急于返回长安述职。

    这天吴思谦来向武王辞行,说道:多谢武王深明大义,欣然奉诏罢兵,让本官能放心返回长安述职。

    武王假装恭顺,说道:天子之言,就是天意。皇帝有诏,藩王理当奉行。本王虽然与新罗王有怨要报,可也不能置皇帝诏命于不顾。

    吴思谦兴奋道:基下如此豁达,令人钦佩。吴某返回长安,一定如实向皇帝禀报。

    武王道:吴大人就要返回长安了,本王还有一事相求。

    吴思谦道:武王有事交办,本官一定全力以赴。

    武王道:本王自从长子大都利不幸死于中原,就一直没有再立副王。太妃逝世对本王触动很大。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本王想对身后事有所安排,已决定立次子大钦茂为副王。恳请皇帝陛下恩准大钦茂归国辅政。此事就烦请吴大人向皇帝奏报。

    吴思谦对藩郡召回入侍王子还是很敏感的,这有可能是藩王不服管制的前兆,便追问道:武王既然要立大钦茂为副王,申请召他归国是理所当然的。不过王子入侍的制度不能改变,不知武王是否还能派另外的王子入侍?

    武王道:大钦茂归国之后,还有本王的堂弟大荣华和堂侄大元义留在长安,他们也是入侍的王子。除此之外,本王还将派三子大宝方入侍,只是要等到太妃逝世周年之后才能启程。

    吴思谦道:武王有这样的安排就好办了。本官一定会奏请皇帝恩准副王大钦茂尽快归国辅政。

    吴思谦来时是忧心忡忡,返回时却是满怀喜悦。他带着随行人员离开敖东城,快马加鞭向长安奔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