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虎和大祚新按照大祚荣的命令,把六万凄凄惨惨的部众,按三十个猛安二百个谋克划地安营,在营州城东北方向二百里地面上扎下营寨。首先在荒原上架起数百上千顶猪皮帐蓬,把老弱妇孺安置下来。再在帐蓬周围搭建土屋,让所有的人都有了栖身之处。五天后,大祚荣在都督府参将陪同下来巡视部众的时候,安置工作业已就绪。
张大虎和大祚新前来禀道:所有的人住处都已解决,只是许多人生了一种发热的怪病,萨满巫师说是瘟疫,无计可施,已经有近百人死亡。
大祚荣道:现在是入冬之季,不会有什么瘟疫,想必是不服水土所致。你们把生病的人先隔离开来,我回城后立马请都督府派医官前来诊治。
大祚新道:我这就去分离生病的患者。
大祚荣问道:牲畜的状况如何?
张大虎道:各猛安营地附近草地上的枯草,可供牲畜一两个月食用。
大祚荣道:现在才刚刚入冬,总要坚持五个月之后,到了hūn天才能有新草长出。你要想办法找到新的草源,确保牲畜平安过冬。这些牲畜可是我们的命根子。
张大虎道:明天开始,我就去四周寻找丰厚草地,保证让牲畜平安过冬。
大祚荣道:你再带我到别处的猛安谋克看一看。
陪同的都督府参将道:时间不早了,请大王爷及早回城。
大祚荣道:我既然来了,就要四处看看,稍晚一些再回城也不迟。
参将道:大王爷务必在天黑之前回到城里。这是李大帅的吩咐,末将不敢违抗。
大祚荣这才意识到李都督派参将来陪同其实是监视,不禁心中愤怒,两眼冒火,高声说道:李都督是准许本王来巡视部众,现在巡视未完,你却横加阻拦,是何道理?
参将道:这是李大帅的命令,王爷和我说没有用。
大祚荣道:那就请你先回吧,本王还要巡视。
参将道:王爷要是擅自行动,李大帅可是要有惩罚的。
大祚荣道:本王迁到营州来,已经是最大的惩罚。李都督还要怎么罚,就随他去吧!
张大虎急忙劝道:大王爷,今天确实不早了,请回城吧。以后我们会随时进城禀报部众状况,王爷就不必亲自来了。
大祚荣叹息道: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刚才是我忘记了我们涑末部是被人家管制的。大虎兄弟,你看到了吧,都督府对我们很是戒备。我不能每天到营地来,这里的事就全靠你和祚新来经营了。你和祚新要多思多想多商量,千万不要出什么乱子。
张大虎道:这里原来是一片荒芜,没有人居住,不会出什么事。大王爷放心回城吧!
参将也随声附和道:大王爷不可纵一时之气,那会惹来大麻烦。李都督对大王爷还是很宽厚的。
大祚荣道:是我一时急燥,请将军谅解。
参军道:大王爷的赌气话,我是不会向李大帅禀报的。
大祚荣道:那就多谢了。
大祚荣回到营州城中涑末王府,向父亲禀道:部众都已安置就绪,只是许多人发生瘟病,牲畜也缺草,这个冬季将会很难熬。
大仲象道:这都算不上大磨难,比我想象的状况好多了。病患可以请都督府协助医治,牲畜可以赶到更远一点的草场上去放牧。只要挺过这一冬,一切都会好起来。
大祚荣向李都督禀报了部众生病的情况。李都督当即发布督令,在所属各衙征集二十名医官,到涑末部营地医治病患。十天之后,疫情不再漫延,患者逐渐康复。
张大虎同大祚新商议道:现在疫情已经缓解。我们可以分头行动。一个在营地掌管部众。一个到四周寻找丰厚草场。
大祚新道:疫情解除之后,喂饱牲畜就是大事。不如我们一起去寻找草场。
张大虎道:还是我一个人去吧。你留在营中照料也很重要。大王爷叮嘱我们小心经营,不要出什么乱子。你可不能大意。
大祚新道:张大哥也要当心,早去早回。
张大虎匹马单刀沿着一条河谷寻找丰草。这时节营州郊外的河谷水流很浅,水面上结了一层薄冰,象一条银练婉延在塞外的荒野里。沿河一带的枯草很丰盛,很象海兰江边的大草甸子。张大虎一时高兴起来,大声唱着牧歌,在草丛中放马驰骋。
常言道,物极必返,乐极生悲。张大虎此时快乐已极,却不知道恶运正在向他袭来。
张大虎不知道这条河叫做白狼河,也不知道这条河谷中常有凶残的白脸狼出没,更不知道这草丛中会有猎人们布下的捕狼暗器。他离开海兰江以来,被丧妻的痛苦折磨着,心情一直很郁闷,总想找个地方放声发泄一下。现在他被眼前的大草甸子陶醉了,压抑了许多天的痛苦突然间释放出来,愁绪一扫而光,忘情地纵声高唱、放马狂奔。突然间,马失前蹄,栽倒下去。张大虎从马背上掀翻下来。张大虎毕竟是经历过沙场磨练,反应敏捷,就势在草丛中滚了一个前滚翻,正要挺身站起,忽然双腿象被老虎咬住一般,疼痛钻心,动弹不得。张大虎定睛一看,双腿是被猎人布下的狼夹子夹断了。再看战马,也是两条前腿被狼夹子夹中。张大虎动弹不得,周围没有半个人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捱到天黑,远处传来狼嚎声,yīn森可怖。五丈以外的草丛中出现了三五只灰sè的白脸狼,向张大虎这边张望。张大虎心中暗暗叫苦,他在长白山曾不止一次猎杀过这种白脸狼,深知这种狼是狼群中最狡滑最凶残的一类。强悍的单个猎人常常不是它的对手,何况张大虎已经夹断双腿动弹不得。
两只狼沿着张大虎的战马踏过的痕迹,试探着向前移动,先向夹住双腿的战马接近,很快就咬断了战马的喉咙。张大虎没有携带弓箭,一把长刀已经不知甩到什么地方去了,只能抽出断腿上绑着的短刀来自卫。可是白脸狼确实太难对付,它们并不急于向人靠拢,而是坐在死马旁边的草丛中耐心地等待。受伤流血的孤独人,和一群想饱餐人肉的恶狼,就这样默默地对持着。将近天明的时候,张大虎的血已经快流尽了,全身瘫软下来,两眼再也睁不开。狼扑上来撕咬他的时候,他连叫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傍晚,张大虎还没有回到营地来,大祚新焦急万分,连夜带领五十名骑兵四处寻找,拼命呼喊。可是茫茫阔野无边无沿,四野寂静没有回声。
当大祚新带着五十名骑兵搜寻到白狼河谷时,发现了张大虎的大刀横在草丛中,再仔细搜寻,在不远处发现了两具骨架,一具是人的骨架,一具是马的骨架。骨架四周有许多狼留下的粪便。那粪便好象是狼开出的收条,告诉来寻找的人们,白狼河谷的野狼部落已经收到人类涑末部的一个人和一匹马。
大祚新悲痛yù绝,急急来向大祚荣禀报。
大祚荣得到张大虎在白狼河遇难的消息,悲痛万分,立即向都督府请求批准,出城料理。
出现了这种特别情况,李都督不能再设障碍,立即批准大祚荣出城。
大祚荣在张大虎遇难的地方拾到两具狼夹子,不禁大怒道:下夹子捕兽,必须通报四方,并且在附近留下标记,以免伤人。这是普天下狩猎者必须遵守的规则。现在这两副夹子,一无通报,二无标记,不是成心害人么?我一定要查出下夹子的人,让他为大虎兄弟抵命。
大祚荣回到营州城,直奔都督府,向李都督禀道:张大虎是被人下暗器谋杀而死,请大都督务必查办凶手。
李都督道:你的证据就是那两具狼夹子,可是让本帅到哪里去查找下夹子的人呢?
大祚荣道:这一带只有涑末人和契丹人,下夹子的一定是契丹人。请大都督下令到契丹部落去捉拿凶手。
李道亨道:就算狼夹子是契丹人设下的,下夹子捕狼,误伤了人命,也不能就说是谋杀。况且,松漠府下面的契丹人有十几万,你也无法指认是谁下的夹子,总不能把所有的契丹人都抓起来吧?
大祚荣道:照大都督这么说,张大虎就白白死了?
李道亨道:那你说,张大虎不白死又能如何?在营州以北这片大草地上,这样白白失去xìng命的事情经常发生,官府怎么管得过来?本帅奉劝你,还是要严格约束部众,不要到契丹人的地盘上去惹事生非。
大祚荣道:原来营州的法度竟是这样的草菅人命。平白无故死了人居然可以不查不问!以后要有契丹人到我的地盘上来,我也要杀他个血肉横飞。
李道亨道:本帅可要jǐng告你,天灾横祸不可预测,人为的祸乱却要受到惩罚。你要敢故意制造事端,本帅就要对你从严管制,不准你踏出王府半步。
大祚荣道:我明白。我是被你管制的,别人骑到头上来也不能吭一声。告辞了。
大祚荣回到涑末王府,向父亲禀报了李道亨不肯捉拿凶手等说词。
大仲象道:李都督所言也有些道理。张大虎误走白狼河,中了狼夹子是个意外,不能归罪于契丹人。
大祚荣道:可是,大虎兄弟死得太惨了。
大仲象道:应该说死得不值。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么可以单独行动。大家要以此为戒,任何时候都不可忘乎所以,粗心大意。
大祚荣心情郁闷,回到自已房中,见高贞玉正在给小雨生唱儿歌,便上前抱起小雨生,说道:这个苦命的孩子,西迁路上没了亲妈,现在又没了亲爹,真够可怜。
高贞玉道:不管怎么说,大虎夫妇是因为西迁而死的。我们要把这孩子当成自已的亲生儿子来养,这样才对得起大虎兄弟。
大祚荣道:是啊,我要对天发誓,一定要替大虎兄弟把这孩子培养成涑末部的大英雄。
大祚荣怀着无限痛惜的心情,给张大虎举行了隆重的安葬仪式。并在坟前庄严宣誓,把张雨生收为义子,传授他全部武功,培养他成为一代英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