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一步之遥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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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种仿佛来自上古洪荒的声音,渗透着开天辟地的苍凉,在这静谧幽深的夜里显的清晰而又遥远。

    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属于小玲的清脆甜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沙哑,象咒语又象音乐,你很难去想清也不会愿意想清那是什么意思,那更像妈妈的絮语,一个母亲在垂死儿子床头的唠叨,一种绝望的坚强。

    我们没法不想起高焕成和徐章,他们的身上当已生花长草,想起沉睡的老孟,那能救他性命的灵血葫芦现在已无处寻觅,我们甚至想起自己,如果在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中死去,我们的怨气会在这个声音中得到安宁。

    我们静静的伏在草丛中,看着夜色下的小玲慢慢起身,宽大的黑袍被风鼓满,仿佛下一刻就要翩然飞去,但她却只是一圈圈的围着那个男人和地上的包裹,用一种怪异而笨拙的姿态蹒跚而行,就象一支永不停歇的指针,直至天色微明。

    黑袍下小玲的脸色白的让人心惊,那是一种看不出来任何生命气息的颜色,年轻人特有的鲜活仿佛在一夜的唱跳中被抽空,只剩摇摇欲坠油尽灯枯的一副皮囊。

    那绝不会是仅仅因为过度劳累就能造能的模样,机械舞动着的小铃看起来更象是一尊没有生命的人偶,呆板而空洞,吟唱太久的嗓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充血了,声音已经小了不少。

    “这就是跳大神?”于涛低声问我,那小子大概第一次看见农村里的巫术表演,求知欲旺盛的很。

    我笑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给于涛听。跳大神这种说法,一般只有东北农村那边才有,据说是一种活人和死人之间的“交流”方式,一般要由两个人来共同完成,大神是被死去的人附体的对象,助手则也叫二神,负责在神灵请来后与之沟通,来回答提出的问题。“请”来的有的时候是所谓的仙,有的时候是死去人的“灵魂”。

    还有一种说法是,跳大神是满族萨满教的一种仪式,“大神”是“野萨满”、是神抓萨满,即神灵附体的萨满。神抓萨满的活动包括医病、躯灾、祈福、占卜、预测等人们需要解决的问题。“大神”在举行活动的时候要戴上面具,还要用神帽上的彩穗把脸遮住,并且有专门的萨满服,腰系腰铃,左手抓鼓,右手执鼓鞭,在抬鼓和其他响器的配合下,边敲神鼓,边唱神歌。

    但小玲的情况却和他们都不相同,姑且不说她没有任何道具,就是她又唱又跳一整夜,那跪在中间的男人都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要不是时不时的还微微动两下,几乎让人疑心他已经睡着了。

    四川这地方,虽然偏安祖国西南,其实巫风并不盛,也不象云贵多蛊术,以前农村里虽然有一些巫婆神汉,但多是不上正道的玩意,也就是帮小孩叫叫魂,给死人头七引引路,道场法术都快的很,灵验不灵验先不说,但象小玲这种折腾一整夜,还几乎要搭上自己性命的,却可谓凤毛麟角。

    于涛见我不说话,也就不再问,转了头专心去看小玲他们,就见小玲又转了几圈,象是终于完成了仪式,又象是再也支持不住,双膝一软砰的摔到了地上,半天都没有动弹。

    那个男人对小玲却没有任何伸手相扶的意思,仍然垂着头静静的跪在原地,连姿势都不曾改变过,象是周围的一切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看的于涛咬牙切齿,恨不能冲过去把他痛揍一顿。

    我拍拍于涛,示意他安静下来,我们现在就是两个旁观者,任何多余的动作都会暴露自己,使情况变的更加复杂,惟有静观事态发展才是当前的明智之举。

    好在于涛总算是个识大体的人,虽然痛恨那男人的无情,但终究是忍下来心头的一口气,看小玲摇摇晃晃的重新站了起来,吃力的把地上的包袱抱在了怀里,低声说了句什么,领着那个男人往湖边的小船旁走去。

    男人沉默着解开一条小船的缆绳,等小玲先跨进去坐稳了,自己才拿了根长竹篙也跳上船去,在岸边用力一点,小船便划开水波,稳稳的往前荡去。

    我和于涛对望一眼,都有些不解,我们以为他们要渡湖私奔的时候,他们偏偏要停下来又唱又跳,我们以为他们在跳大神的时候,他们却又上了船,难道昨夜的种种行径不过是一个亢长的告别仪式?

    我小心翼翼的活动了下手脚,昨夜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几乎让四肢僵硬的不能弯曲,虽然是仲夏夜晚,但靠近湖边也算的上是更深露重,我本来就有些发低烧,又这么露天捱了一晚,此刻也真觉得有些撑不住了。此刻见天色亮了不少,小铃又上了船,再也跟踪不下去,就想招呼于涛一起回村里去。

    “人都走了,你就别惦记了。”我慢慢试着坐起来,揉了揉僵硬的手脚,看于涛还呆呆望着湖面,忍不住和他打趣:“你好歹收了那么贵重的彩礼,别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

    于涛却不答我话,反而一把将刚坐起来的我又拉趴下:“再看看,说不定还有变化。”

    “你小子当心看到眼里就拔不出来了。”我悻悻骂道,对于涛好奇心的评价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他这种时候的执着,怕是钉子见了都要甘拜下风。

    于涛就嘿嘿笑,顺着我乱说:“现在是看一眼少一眼,你没见妹子就准备了一个包袱,大概是真不准备再回来了。”

    我应了一声,上次阿古带我们过去时,也是先把包袱里的肉献给了湖里的人头怪鱼,只不过他上次准备了两份,这次小铃却只带了这么一个包袱。

    说话间,小玲他们的船已经接近湖里那个露出来的小石台,男人便把小船停稳了,小玲将包袱解开,轻轻的放在了石台上。

    我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拍拍于涛劝道:“走吧,再不回去老邢该担心了。”

    “行,走吧。”估计是我把老邢搬了出来,于涛终于也坐起来,开始活动手脚,准备跟我一起往回撤。令我们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这时候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声音虽然很小,但却真正让我们感觉如同雷击。

    很多年以后,我常常在想,如果当时我们就那么不管不顾的走了,故事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但我知道,即使时光再倒流一千遍,我和于涛还是会做相同的选择,无怨亦无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