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武王黎氏讳锦辉,字汉光...王父景德公,为红旗义军大将,世居南海,称雄海上。及红旗军事败,郑石氏降清,而景德公南迁,王亦往,居龙兴岛,妻刘氏。
“王有二女,适太祖,为高皇后安儿,贵妃宝儿。王虽外戚,襄助太祖有大力焉,居功至伟,俾以军功封南王,世镇海南。
“王无后,太祖以贵妃次子继之…
“……”
“初,太祖yù兴义兵,反清革*命,王面有疑sè。太祖说之曰:“华夏,祖宗之家业也,九州,汉人之天下也。满清无道,窃据神器,此乃吾等子孙之耻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哉!”
“王慨然曰:‘粉身报国,固所愿也,敢不从命?’”
“太祖丰姿英伟,气度非凡,王意许之以二女,太祖然之,遂破家舍业,从征二十余载,封大将军王,为武臣第一。
“龙历九千八百七十三年,王以旧疾薨,太祖闻之大恸,乃罢朝三rì,谥忠武,赠之以亲王爵,并以贵妃次子继其后,使后嗣不绝。
……
“人尝言,王以中人之资而至王爵,际遇之奇,国朝未之有也,史臣不以为然。
“太祖微时,王视之为珠玉,许之以双壁,顺天应命,从龙保驾,辅运开国,终位极人臣,此何德何能也?
“太史氏赞曰:识英雄于草莽,辨真龙于微末,诚伯乐之能也。襄赞军机,使粮草不绝,保基业无虞,此萧何之才也。”
...
“住嘴!你这乱臣贼子休得胡言乱语,尔yù葬送吾等xìng命欤?我等虽身处南洋,依然是天朝子民,以下犯上,罪在不赦啊!该死,该死!”
一位读书人模样的中年人排众而出,指着渐入佳境的周大师怒喝,一张老脸早已涨得通红。
“先生何人也?”
“琼州府秀才黄世仁。”
这位老夫子捋了捋胡子,通红的脸上略有得sè。
“黄世仁,黄先生,尔何人也?”
“我乃读书人,世代耕读传家,看你也是读过书的,可知道天地君亲师?可懂得忠君爱国,恪守本分?”
黎叔在一旁为周晓峰等人介绍道:
“秀才公是我们请来的西席。”
原来是个不得志的老酸儒啊,你个高中没毕业的半盲,不知天地理,不通政治历史,只晓得几句之乎者也的小小秀才,居然还敢和我这好歹混了理双学位的来得瑟,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嘛。
“失敬失敬!敢问秀才公,尊驾祖上何人也?”
还是这个问题,这有点问候人家祖宗十八代的架势了,黄秀才被气得噎住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他不过是被‘渔民’们掳来,或者说,请来的教书先生。除了斗嘴,哪有丁点反抗之力,在周晓峰的气势压迫下,他只好明智地选择闭口不言。
“秀才公祖上想必也是汉人,你我都是汉人,我们汉人,去忠于建奴的君,爱鞑虏的国,何其可笑!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也。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扬州十rì、嘉定三屠?你们晓不晓得,我们汉人与满人有何等的血海深仇?”
别说周博、周迈和有熊氏三十亲兵一脸茫然,南社的汉人们都是连连摇头,即便是秀才公,也无从反驳。要论见识,这几百人加起来也比不上混过N多年论坛,下载过几千本网的现代人。
满清的字狱实在太成功了,片言只语不得流传,掩盖了那一段血淋淋的历史。而普通百姓,哪怕是乡间最渊博的知识分子如举人、秀才之流,也顶多是学得三五本四书五经,即便读了几篇杂书野史也多是语焉不详。
“王上乃是天生伟人,见过大世面,见识比我们这些山野之人不知道多上多少倍,反正今rì两族yù化干戈为玉帛,王上就给我们好好讲一讲吧……”
周博倒是处事老到,见机化解了冷场气氛。当下南社村民也只好收下黄金、山货等各sè礼物,将一行人迎入寨中,摆酒设宴款待往rì势同水火的近邻。
周晓峰不知道这个普通的,在后世被有人称为“民族大团结rì”,而又有人称之为“炎黄觉醒rì”的rì子,在未来中华帝国的历史上将有怎么样的份量。
他只是将自己听说过的,以及自己揣摩的历史一一娓娓道来,有人听不懂汉话,立即有懂汉话的亲兵和乡民翻译转述过去。
“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我华夏历史,至今已近万年之久......”
整个场院里起先有些喧哗,但是后来变得安静,大家都被华夏明辉煌灿烂的历史惊呆了。有熊氏开创明,轩辕黄帝,炎帝神农氏统一九州,后有汉之威仪,唐之繁荣,宋之富庶,明之武功,不由令人目眩神迷。
讲到五胡乱华,再到蒙元灭宋,最后满清入关的深重灾难...间或有人落泪,有人痛呼,还有人顿首扣地:
“可恨啊!可恨我不能早生二百年!”
周晓峰足足讲了半天,口水讲干,嗓子都冒烟了,大家犹自翘首倾听,如孺子之望慈母。见天sè已晚,他才决定明天继续讲述华夏帝国兴亡史,但是大家都徘徊不愿离去,满场都是泪水。
很多时候,语言比刀枪更有力量。而他手里握着的更犀利的武器,便是华夏祖先的旗帜。相形之下,语言,不过是太阳发散的一缕光芒罢了。
只要炎黄子孙没有忘记先辈的历史,那团烈焰便永不会熄灭。
...
黄老夫子失魂落魄离开的时候,他在月光下还在不停自言自语:
“嘉定三屠、扬州十rì、字狱、南京条约……好一个大清帝国,好一个康乾盛世!”
他现在才感受到,生活在这么一个蛮夷统治的国家是多么屈辱的事,好男儿就应当学周晓峰那般揭杆而起,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他心中热血翻腾:“只要能恢复中华,粉身碎骨又何惜!”
他的眼里,尽是泪水,转而又欢喜流涕,仿佛光明突然绽放在他眼前。
“王上身边还没有读书人,这是大好的机会呀,我yù从龙!从龙,就在今rì!”
当夜,注定还有许多人辗转难眠。
而此时,在黎叔家里,南社以及黎氏交好的一些村寨主事者正聚在一起商议大事。这些人或是亲族,或是朋友,或是老伙计旧搭档,都是靠得住的圈内人。
“从龙?”
“对,就是从龙!非是这等英雄人物,岂能成就大业?!”
说话的是南社的二号人物,黎叔的智囊兼堂弟黎明黎光耀,他坚持道:
“兄长现在从龙,正当其时也。周王正是用人之际,我等此时从龙,rì后封侯拜相,岂不是指rì可待?”
“几万土兵而已,岂能成事?”
黎叔犹豫不决:
“当年蔡牵老前辈麾下战船数千条,部下近十万,犹自兵败舟山。我红旗帮鼎盛之时,也有七八万将士,纵横天南,连满清、英夷联军都无可奈何,最后还不是风流云散?”
“此一时彼一时也,张保仔、郑石氏之流,岂可以与周王雄才伟略相比。千百年来,可听说过有谁能在旬月之内令十数万土人俯首称臣?又有谁能如此轻易化解两族数百年仇怨?”
黎明的声音渐渐响亮起来:
“现今乱世之象已显,满清倒行逆施,腐朽堕落,早已失却了天下人心。当下白莲教起事,杨洪倡乱,如火如荼。海内人心思变,所谓成王败寇,正是群雄逐鹿的局面。”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何况周王独树一帜,以恢复华夏伟业为己任,聚拢炎黄子孙人心,上古遗族亦能归心,他rì必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当年伯父景德公部下甚众,虽然早已各奔东西,只要兄长红旗一举,依然会一呼百应。且兄长正当壮年,在南洋素有声名,何不到周王身边辅佐一番,做个从龙首义功臣?他rì我等兄弟也能鞍前马后,封妻荫子,图画凌烟阁,博个身前身后名!”
“何况周王这些亲兵个个jīng壮彪悍,举止中规中矩,绝非往rì土人那般疲懒,想必其自有练兵良策。土人素来勇猛,只要āo练得法,亦可成天下强兵,我等从龙,更是如虎添翼。还请兄长早作决断,免得到时候悔之不及!”
黎明这番话说得屋里众人热血沸腾,封妻荫子,图画凌烟阁,那是何等荣耀?!
又有人补充说了一句:
“哪怕造反不成,老子们还能退回海上,狗鞑子还能追到南洋来不成?”
“说得对,正是如此!”
“这场大富贵,我们兄弟便博上一搏。”
“从龙之功啊!呵呵呵...”
...
造反有风险,投资需谨慎!
此刻,黎叔心中依然难以决断,他要顾虑的实在太多。
“你们先下去休息,容我好好想一夜!”
......
众人退去,唯独黎明留了下来。
“光耀,造反岂是你说的那么容易?到时候起兵事败,覆巢之下,未必能保全黎氏亲族……蔡牵前辈的下场,你可知道?合族二百余人,尽数沉海而死啊!”
提到那位前辈的名字,黎明也是肃然动容。
“卡野蔡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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