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姚喜这两口子毕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脑子也不够聪明,纠集起一伙人来当大爷,手下也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那黄三是个街头混混,见东北帮坐大,不敢争锋,干脆和姚喜翠花套近乎,带着手下的一帮本地混混,要求加入东北帮。姚喜也搞不清楚黄三的底细,见黄三拉了一伙人,看样子是有些本事,就默认了黄三这伙人。
姚喜和翠花这两口子,与别人家不一样。别人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姚喜家却是女主外,男主内。平ri里,姚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守在租界家里,ri子过得悠哉。而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事,都是翠花出面。那翠花长得五大三粗,xg情暴躁,和东北老爷们一般,带着那些东北老兄弟,在外打打杀杀,很是威风,渐渐的,翠nǎǎi的名号远远高于姚大爷,姚喜却也不恼,乐得在家里享清福。
黄三有东北帮做后台,愈发猖狂,在外面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姚喜也不知道,还以为黄三和他一样,都是杀富济贫的好汉。翠花倒是经常在外面混世界,可她就是个糊涂虫,黄三三言两语就把她糊弄过去了。
今天黄三在大同宾馆欺负姚小凤,被周宪章暴打一顿,吃了大亏。这家伙跑出了大同宾馆,越想越不是滋味,就跑到翠花那里告状。明明是他自己欺男霸女,他却说是周宪章逼良为娼,请翠nǎǎi出头解救姚小凤。那翠花一听说大白天有人逼良为娼,这还了得,二话没说,召集十几个东北大汉,来到了大同宾馆,要为民除害。
且说翠花眼前这个身着西装革履的人,明明就是周宪章,可她参加过周宪章的葬礼,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活人,翠花顿时傻了眼。
周宪章也是大感意外,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翠nǎǎi嘛!”周宪章生怕翠花叫出了他的名字,抢先说道:“翠nǎǎi,我是赵普胜啊!和翠nǎǎi是一个村的,都是新民府赵家庙的。”
“赵普胜?”翠花更是糊涂:“我老家哪里钻出个赵普胜来。”
周宪章大急:“翠nǎǎi当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姐姐名叫赵巧儿,我弟弟名叫赵小满!就住在村东头,还有……”周宪章一把把姚小凤拉了过来:“翠nǎǎi,你看看她是谁?”
“老娘哪里认得这个小妖jg!”翠花大叫。
“翠nǎǎi,您再仔细看看。”周宪章叫道:“这是姚小凤啊,是咱们姚喜姚大哥的堂妹妹啊!自从姚大哥来了上海,姚小凤父母双亡,在老家ri子过不下去了,这不,求我带她来上海找她堂哥,我带着她找你们一个多月,这才是老天开眼,今天遇上了翠nǎǎi您。翠nǎǎi想起来没有,我是赵普胜,赵、普、胜!”周宪章说着,冲着翠花挤眉弄眼。
周宪章一口气,说出了姚喜、赵巧儿、赵小满的名字。
翠花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必是周宪章无疑!
翠花高兴的手舞足蹈:“周……”
“赵普胜。”周宪章慌忙说道:“在下赵普胜。”
“对对对!”翠花急急说道:“老娘想起来了,我老家村东头的赵普胜,赵大哥,这小妖jg是我男人的堂妹,姚小凤,小凤妹子!我听黄三说,赵大哥逼良为娼……不对!我大哥怎么会干出逼良为娼丧天害理的事!”
翠花剑眉倒竖,回头大喝一声:“黄三你个狗ri的!竟敢诬陷我赵大哥,把他给我捆起来!”
黄三看见翠花和周宪章认亲,那姚小凤竟然是姚大爷的堂妹,早就吓得浑身发抖,转身要跑,被东北大汉按倒,跪在翠花面前。
翠花一声爆喝:“跪我干什么,给我赵大哥跪下!赵大哥,这家伙该怎么处置,你说句话!”
众人把黄三摁倒在周宪章脚下。
黄三磕头如捣蒜:“赵大爷,姚nǎǎi,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姚nǎǎi,求赵大爷姚nǎǎi饶命。”
姚小凤心软,见黄三可怜,低声说道:“赵大哥,他认错了,就饶了他。”
“既然姚nǎǎi发话,也罢,就饶他一命。”周宪章说道。
“多谢赵爷……”
“但是!”周宪章喝道:“老子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岂能收回来!剁了他一只手!”
那翠花也不含糊,大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按赵大哥吩咐办!”
周宪章摆摆手:“不要在这里动手!”大同宾馆是唐才常的地盘,在这里动手,会给唐才常惹麻烦。
那些东北大汉向来凶狠,答应一声,拖起黄三出了宾馆,找一个僻静所在,硬生生剁了黄三的右手,也不管哭爹喊娘的黄三,扬长而去。
那黄三就是个烂人瘪三,被人剁了手,街头的百姓都是暗暗叫好,百姓知道是东北帮的翠nǎǎi干的,对翠nǎǎi愈发敬仰,翠nǎǎi的名声更加响亮。
拖走了黄三,周宪章向翠花使了个眼sè,说道:“翠nǎǎi,小凤思念姚大哥,我看,咱们还是赶紧去见姚大哥。”
“当然,当然!”翠花见到了周宪章,心中无限欢喜,恨不能立即飞到姚喜身边去。她也知道,周宪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当下喝散了众人,自己一个人带着周宪章和姚小凤,直奔租界。
姚喜在住在一栋两层小洋楼里,单门独院,距离外滩不到三里地,距离英国使馆也就两个街口,这里算是租界的核心地区,有印度巡捕负责治安,不管是江湖帮会还是官府,都不敢来这里生事,治安状况良好。
周宪章和姚小凤,跟着翠花进了家门,上了二楼,二楼的客厅里,姚喜穿着一身丝绸长袍,正在躺在摇椅上听留声机,留声机里放的是东北大秧歌,这姚喜闭着眼睛,一脸的惬意。
翠花冲到姚喜身边,一把揪住姚喜的耳朵,大喝一声:“狗ri的,你倒清闲,给老娘睁开狗眼看看,谁来了。”
姚喜痛得呲牙咧嘴,睁开眼睛,破口大骂:“死婆娘,你敢揪本知府大人的耳朵,老子……”
姚喜看见了翠花身后的周宪章,一声大叫:“我死了!”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摇椅上。
众人又是泼水又是拍打,好不容易,姚喜悠悠醒来,望着周宪章,犹自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怔怔发呆。
翠花连打带骂,周宪章耐心解释,整整过了一个小时,姚喜才确信,站在面前的,真真切切是他的大哥周宪章,一头钻进周宪章的怀里,嚎啕大哭,这一哭,又是半个小时,直到眼泪哭干了,姚喜犹自哽咽不止。
姚喜安静下来,周宪章把这段时间的遭遇,娓娓道出。姚喜和翠花这才知道,周宪章中了端郡王的圈套,镇北号没有葬身台风,而是被北洋水师的旗舰击沉在了东海,周宪章和郭二杆死里逃生,流落到了上海。
姚喜气得脸sè发青,翠花更是把端郡王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一个遍,当然,端郡王的祖宗八代,就是大清国的历代皇帝,什么顺治、康熙、雍正、乾隆,这些雄才大略的君主,就因为有了载漪这么个不争气的后人,被翠花骂的狗血淋头,说起来,很是无辜。
到了这个时候,姚小凤才知道,一直在她身边的赵大哥,原来竟是名震天下的章军统帅周宪章,官居一品的湖广提督。而郭二杆章军连长,旅顺守备,也是个五品大官。当然,这两位大官现在是虎落平阳,周宪章在上海无家可归,郭二杆更是被当成走私贩子蹲在大牢里。
姚小凤慌忙给周宪章施礼。
姚喜急忙问道:“大哥,我好像记得,我没有堂妹啊?”
周宪章这才把姚小凤和郭二杆的事说了一遍。姚喜这才知道,郭二杆被抓了。
姚喜上下打量了一下姚小凤,恨恨说道:“妈的,郭二杆这狗东西也不瞧瞧自己长什么样,勾搭天上的仙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活该蹲大牢!这是报应!”
当初在朝鲜打仗的时候,姚喜的理想就是,升官娶漂亮姨太太,后来当上了知府,可那翠花把他看得紧,别说是娶姨太太,就连逛个窑子都办不到,没奈何,只得整天守着个凶神恶煞的悍妇。如今看到郭二杆找了个如花似玉的相好,这小子眼红冒酸气。
翠花知道姚喜的心思,怒道:“姚喜,你的兄弟蹲了大牢,你狗ri的还在说风凉话!有本事你也整个狐狸jg回来给老娘看看!”
姚喜斜了翠花一眼,家里藏着一只母老虎,哪个狐狸jg敢上门!只得悻悻说道:“大哥你别着急,小弟原先跟着大哥打仗,不懂当官,做了几天知府,这才知道,这大清国的衙门,只要有钱,什么事都好办!前段ri子,我的一个小老乡犯了点事,让道台衙门抓了,我找到里面的一个笔贴式,花了一百两银子,人就出来了。这事包在我身上。管教郭二杆这小子平平安安出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