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一位雪甲的将军牵着一匹雪一般的白马,立于朱门之前,正静静地等待着。
“子龙将军!”大门前的士兵进府通秉不多时,一位身穿素sè长袍的男子就从太守府里疾步走了出来。男子的额头上扎着一条白sè的带子,显然是在为死去的亲人守孝。他的相貌与刘表十分相像,正是刘表的长子、如今的江夏太守刘琦。
赵云见到刘琦后,虎目里掠过一丝不忍之sè。他对身前的刘琦施了一礼,说道:“大公子,末将奉刘皇叔之命,特来护送大公子前去襄阳城奔丧。”
刘琦听到赵云的话后,先是一愣,接着便明白了刘备的意思,不禁笑道:“叔父的意思是说,琦这次还是要去襄阳城?”
“父亲出殡,身为人子却不去送终,会招来全天下人的口诛笔伐。”赵云没有正面回答,却以这样一句话侧面回答了刘琦。
“琦懂了。”刘琦点头,又笑着问赵云道:“既然如此,子龙将军,咱们何时动身?”
赵云一笑,却难掩眼里的悲意,他将手里的踏雪交给了一位上前为自己牵马的家将,回答刘琦道:“一切全凭大公子做主。”
“那好,今rì子龙将军在寒舍歇息一宿,明rì咱们即刻动身!”
城外,微热的晚风吹袭着几株已经开始变黄的野麦,吹出了一季没有庄稼的丰年。荒芜的田野中,一位白甲的将军倒提银壶,倒骑白马,借酒浇愁,却是愁更愁。
最后的一滴酒入肚,化作了满腹的愁苦,白甲将军将手里的银壶信手一扔,接着纵马奔进西陵城,留下了几位满脸疑惑的守城士兵。
“大公子,皇叔临行前还吩咐,这次入襄阳,大公子要带上一万身穿孝服的使者,并且要带着他们逢山便拜、遇水叩头。”赵云从城外进来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眼底的那抹悲悯被酒水冲散,只留下了一脸的冷峻。
刘琦听到赵云的话后,顿时笑着问他道:“叔父此番究竟是何意?”
“皇叔是要整个荆州之人都知道大公子去襄阳奔丧去了,如此,就算蔡瑁对公子动了杀心,也不敢贸然出手。”赵云冷漠地回答刘琦道。
刘琦并没有发现赵云前后的变化,他听到赵云的解释,立即笑了:“叔父的考虑果然周全——以荆州百姓的口来绑住蔡瑁的手,如此,此行就顺利多了。只不过一万身孝服,琦需要一rì的准备时间,如此,去襄阳的时间就要变动了。”
“无妨。”听到刘琦的话,赵云点了点头,继续道:“皇叔还说,这一次,仅仅是公子得到荆州民心的第一步,以后,公子还将子承父业,执掌荆州。”
刘琦一怔,望着身前的赵云,叹了一口气道:“我与琮儿乃是同胞的兄弟,却为了荆州争了个你死我活……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什么荆州之主,只是怕父亲的基业落入外戚之手。”
“所以,荆州必须执掌在大公子你的手里。”赵云的两道目光仿佛没有交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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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琦已经在子龙的护卫下动身前往襄阳去了。”几rì后,郭嘉手里握着探子刚刚送过来的消息,对帐内的众位大将说道:“他们还带着一万名身穿孝服的士兵,据说每到了一处山水神庙,都要敲锣打鼓,大肆祭祀一番。”
听到郭嘉的话,坐于郭嘉右侧的曹仁皱起了眉头:“他们此番,究竟意yù何为?”曹仁早已经与郭嘉合兵一处,几rì来二人都在商议如何袭取朝阳,好以此为跳板,等曹āo大军南下,水陆并进占领襄阳。
“刘备是想用荆州百姓来令蔡瑁不敢对刘琦贸然下手。”郭嘉叹了一口气,在心底暗暗思忖道:这个诸葛亮,带兵不知道如何,可单凭这份心机,就不简单啊。
“怪不得……”曹仁听完郭嘉的回答,也低头思索了起来。
郭嘉见曹仁若有所思,不禁笑道:“管他们姓刘的如何折腾,咱们先在一旁看他们狗咬狗就是。曹将军,丞相南下在即,咱们还是商讨一下如何攻下朝阳,迎接丞相大军吧!”
听到郭嘉的话,大堂之上的众人都笑了。曹仁与郭嘉并肩站在一幅荆州的地形图前,指点江山,面带豪意:“大都督,这荆襄九郡土地肥沃、山川河泽纵横,实乃是上天赐予的王霸之地啊,可惜了刘景升坐拥宝地醉生梦死。依末将愚见,这朝阳城背水环山易守难攻,咱们不如绕道而行,先占领襄阳的卫城樊城,如此,襄阳不战可降。”
郭嘉笑了。曹仁见郭嘉笑得灿烂,又禁不住问道:“大都督,您何故发笑?”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条计策。”郭嘉眯起了双眼,可脸上的笑容却令一旁的张辽毛骨悚然。张辽知道,凡是郭嘉这么笑的时候,就说明又有人要倒霉了。
听到郭嘉的言语,堂内的诸位大将都来了兴致。徐晃也走到郭嘉的身后,笑问郭嘉道:“大都督,究竟有何妙计,说出来,让大家一同乐乐。”
郭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反问徐晃:“公明可否记得当丞相是如何在下邳捉住的吕布?”
徐晃一听郭嘉这话,立即哈哈笑了起来:“这个末将一辈子也忘不了啊,人言吕布天下无敌,可最终还不是在大都督的一场大水里被泡成了王八?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众将一同大笑,却唯独张辽闷不作声。
曹仁见张辽如此反应,立即接过话茬,转移开了话题:“大都督用兵鬼神皆惊,可末将最佩服的还是大都督的那份洒脱与豁达。下邳一战定乾坤,丞相论功行赏的时候,却找不到首功之臣了。哈哈哈哈……原来那次大都督是独自跑到城里去逛窑子了,当时丞相的那个气啊,脸都绿了……哈哈哈哈……”曹仁又是一阵大笑,这次,张辽也是随着他一同笑了起来。
郭嘉一听曹仁这话,老脸刷得一下红得像个大苹果,他连忙摆手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年少轻狂啊,公明赶紧打住。”
一听郭嘉这话,帐内众将笑得更凶了,郭嘉脸一黑,拔出倚天宝剑,指着众位将军佯怒道:“大胆,尔等竟然敢嘲笑本都督,谁再笑,本都督罚他去押运粮草!”
这次,轮到众人傻眼了,他们这些人不怕没有敌人杀,怕的就是窝在背后没有事情做,郭嘉一说要他们去运粮,堂内立即噤若寒蝉。
郭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向地图上。
“大都督,您究竟有何妙计?”曹彰年幼,率先沉不住气了,开口问郭嘉道。
郭嘉以手指向地图,刚要开口,张辽一拍大腿,跳了起来:“大都督,末将终于明白了!朝阳城位于均水与淆水的交界之处,您一定是想要效仿下邳一战,放水淹城!”
郭嘉笑着点起了头:“咱们可以先以大军将朝阳城团团围住,接着在二河交界之处筑起堤坝拦上游之水,如此,城池可破。”
“此计可行!”曹仁也兴奋了起来:“只不过大都督要提前准备竹筏,好顺水而下。”
“不必了。”郭嘉笑着摇起了脑袋。
曹仁见郭嘉摇头,又疑惑了起来:“不做筏子,咱们如何攻城?”
郭嘉低下头,叹息了起来:“若是大水灌入城中,还不知道会淹死多少无辜的百姓……朝阳的守将名叫吕介,据说此人xìng格懦弱贪生怕死,所以,咱们只需摆出要放水淹城的姿态,再吓唬吓唬他,他定会开城投降。”
“唉,大都督还是如此宅心仁厚呐……”曹仁叹了一口气。郭嘉仁慈,他不知道究竟是祸还是福。
郭嘉见曹仁叹气,黯然说道:“天下大乱,百姓最苦。能不杀还是不杀吧。今rì本都督愿意在这里立下军令状,若是吕介不降,本都督贻误军机,甘愿领罚。”
“大都督,我等信你!”众将同时躬下了身子。曹仁领着众将,对郭嘉说道:“大都督,下令吧!”
郭嘉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铿锵有力:“王淩褚宁安在?”
“末将在!”二人同时跪在地上。
“本都督命你二人领兵五千去朝阳城上游筑坝拦水,记住,你二人只有两rì的时间。”
“末将领命!”二人斩钉截铁道。
郭嘉点头:“嗯,去吧。”说完,他继续吩咐众将:“曹将军,你与张郃二人领着四万步兵围上城池,只需轮番骂战,不必攻城。”
“末将领命!”曹仁与张郃也是领命而退。
“众骑兵将领听命,张辽领一万黑甲骑兵于左翼,马超领一万骑兵列阵右翼,曹彰引三千虎豹骑随时候命!”
“得令!”张辽、马超与曹彰也退了下去。
最后,郭嘉望向面带急sè的徐晃与魏延二人,笑容里尽是不怀好意:“魏将军,听说你与城里的吕介有旧?”
“有过数面之缘,谈不上有旧。”魏延的脸上掠过一抹不屑。吕介这样的人,他何时看在眼里过?
郭嘉有些了然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既然如此,这劝降吕介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郭嘉又看向徐晃,眼中含笑:“公明,这大军的粮草……”
“大都督!”徐晃虎目圆瞪,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这个郭嘉,似乎是想要公报私仇!
最终,徐晃还是没能够拗得过郭嘉,一脸愤然地去督办粮草去了。只是一边走路一边还骂骂咧咧。
大军开始在众将的带领下朝着朝阳压去,城内守将闻之,肝胆俱裂!
就在郭嘉厉兵秣马准备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时候,襄阳城外来了一万多名不速之客——正是前来襄阳奔丧的刘琦、赵云与一万士兵。
荆州太守府内,蔡瑁的右手死死地攥着剑柄,牙齿咬得咯咯乱响。他没有想到,刘琦竟然跟他来了这一手!
“怎么办?”蔡氏也是一脸的焦急之sè。她恨不得刘琦立刻就去死,谁知道自己的诅咒根本就没有起到一丝作用!
蔡瑁yīn沉着脸,思虑再三,最终一掌拍碎了身前的桌子,冷冷对蔡氏道:“姐姐,这次,刘琦杀不得了。”
“为什么?”蔡氏听到此话,心蓦地一沉。她还指望这次能够顺顺利利地除掉刘琦这个心腹大患,以后好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舒服rì子,可梦想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因为,这次刘琦若是死了的话,整个荆州的人都会戳着咱们的脊梁骨骂。还有聘等人,他们也绝不会再隐忍下去。”蔡瑁拉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地对蔡氏说。“咱们这次不仅不能动他一根汗毛,还要将他给招待地妥妥帖帖。若是他死了,整个荆州都会乱成一锅粥,到时候一切就都完了。”
大公子刘琦回来了!
如今的襄阳城里,无数百姓都传着这样一句话。刘琦xìng格温淑,很得襄阳百姓的爱戴,如今他回来,立即就有不少人旧事重提,想要立他为荆州之主,却被他婉言拒绝。
葬礼上,刘琦哭得昏天暗地,几次不省人事。蔡瑁冷眼看着面前的刘琦,拳头握得劈啪作响,可见到赵云正不咸不淡地盯着自己,后背霎时冒起了凉气。
最终,蔡瑁还是没敢出——顾忌赵云的武力,也迫于百姓的压力。
他可是知道赵云的武功的。他怕自己还未杀掉刘琦,赵云就要了自己的xìng命,更怕除掉刘琦之后聘等一干大将与自己彻底撕破脸。
最终,蔡瑁还是在城池上眼睁睁地看着一万身穿孝衣的士兵护卫着刘琦离开了。刘琦走的时候,无数的百姓想要出城相送,却被蔡瑁领着大军堵在了城门内,还差点激起了民变。
可是一rì过后,他还是得到了一条石破天惊的消息:刘琦死了,被自己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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