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从心而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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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是个女儿家,虽然从小跟着爹耳濡目染难免接触一些政事,却算不上有多懂,说到真正的着手去做,我是完全不会的。这次爹吩咐我一路随行西来,也只是在他无暇分身下的勉力为之,站在淮昱的身边做一个巡查势力支持的摆设让人看而已。事实上,在离开宜郡后的这一路上,我没有真正的做过任何事情,就算是淮昱意外受伤后,也都是你在帮我。”

    这说法让应劭有些羞愧,在广武时,他差一点就坏了事,真正拉拢到洛明房的是老师知行,不过他想这大概是张豫思有求于己下的措辞手段,便也没有插话谦逊,等着对方的下。

    “我并不知道淮昱这次准备怎么做,但他似乎永远都有十足的信心战胜所有的困难,现在又有你和知行先生还有皇孙的帮助,所以我也就愿意相信云州的问题会迎刃而解。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够抛掉担忧,去考虑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张豫思的眼神有些迷离,但很快回过神来,红晕满脸低下头去:“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只是......”

    “听着你说高兴的事情,我也感到很高兴。而且,你愿意把这些心情跟我分享,是我的荣幸。”应劭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情况下,只好把以前轩跟他说笑时提起过对女子用的甜言蜜语照搬了出来。

    “谢谢你。”张豫思抚了抚鬓角的乱发,平复一下心情,接着道:“等这边的事情有了结果之后,我们应该都会去昆定。淮昱他已经答应我会请他爹全力支持平反太子的案子,有大司马来主持,再加上我爹和卫南侯的助力,这件事情应该有很大的机会成功。太子一旦平反,皇孙也就可以恢复身份,那时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代替我照看着无邪,让他的xìng格能变得柔和一点。而且,那样的话大家都在昆定,我也还可以多少顾着他,不会让他感觉孤独和被抛弃。”

    只要能平反太子谋反案轩就可以恢复皇孙的身份,再得到淮光的相助,即便最终无法登上皇位,平步青云也是绝对的,应劭自然会跟着水涨船高,他之前所提出的顾忌就不再存在,这个想法可以说是一桩合情合理的交易。张豫思本来还可以再加上一两句缓和的话,比如无论应劭是否答应,她都会支持皇孙之类,让他更容易点头,不过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应劭明白张豫思是希望自己更多的以朋友的身份答应这件事,而不是被条件所利诱下的勉强敷衍,望向方无邪,笑了笑,道:“难怪没见到丁平。”

    张豫思愕然,随即醒悟到应劭是说原来她来商量方无邪的事情,以丁平的脾xìng如果同来肯定坏事。应劭的话让张豫思想起了当时叫住丁平的淮昱,又害羞起来,道:“他,淮昱派他有别的事情。”

    “方无邪到底多大了?”

    “今年才十岁吧,他真的很不容易。”

    “是啊,我至少以前有爷爷,现在有知行老师。”应劭抿了抿嘴,“我不知道自己能够做到多少,所以只能答应你,无论将来怎样,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他,直到他能够自立的那天。”

    张豫思的脸上浮现出喜悦的神sè:“真的很谢谢你,我知道,这其实是一个很过分的请求。”

    应劭想起了清远阁的事情,但话已出口,只得补充道:“不过我真的只能说尽力,没办法做出实在的承诺。”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已经足够了,我相信你。”

    应劭记起之前那老太婆,装作无意的道:“方无邪刚才提到说云州有能跟洛鬼齐名的女人,是说的谁?”

    张豫思不疑有他,道:“他说的应该是当今宁界的太皇太后吧。”

    应劭兴致盎然的追问,张豫思于是慢慢的解释:“那位太皇太后真名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她应该是来自宁界西方的少数民族,当时宁界的皇帝娶她为妻多半是平定内患的意思。不过当时的宁界皇帝肯定没有想到,他为了政治娶回来的这个老婆会成为一个在他去世之后历经三朝,力挽宁界皇权于既倒,还能毫不迷恋权势,局势平稳之后再次甘居幕后的宁界支柱。”

    “这位老太,太皇太后听起来一生该是波澜壮阔,不过即便她刻意低调,我也不该从没听人提过。而且她这都是政治功绩,拿来跟洛鬼这样更多以身手闻名的豪侠相比较,好像是并不太合适”

    张豫思只当是应劭对方无邪的话有些耿耿于怀,微微一笑道:“我也只是因为家父的关系略知一二。听说洛西营的杜云归杜将军也来了这里,还请你千万记得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跟你说过那位太皇太后的事情。”

    应劭的兴趣完全被调动了起来,他现在不难猜到那位太皇太后肯定跟洛淮宁界之间的领土争端有着极大的关联,不过其中具体怎样就只能等着张豫思继续说下去了,于是点了点头。

    “那位太皇太后今年应该有七十多岁了,对于她在卫王洛重联合洛西营从宁界成功夺取那块土地之前的事情,我的所知只有她嫁到云州后丈夫和儿子都死在了她的前面,所以也只能从卫王和洛西营跟宁界之战的时候讲起。那时候那位太皇太后的儿子也就是当时的宁界皇帝新丧,她的孙子也就是当今宁界的皇帝刚刚即位,却爆发了夺位内乱,在当时手握重兵的四皇子不忿兴兵下,战火弥漫到了宁界全境。这时那位太皇太后挺身而出,先是用计一举褫夺了当时二皇子也就是现今宁界晋王的长羽弓手兵权,防止他也猝起异心,然后以长羽弓手为主力,让当时的兵部尚书叶腾吸引住敌军,牺牲了他麾下的所有军队争取时机,得以亲率大军远途绕道从后突袭四皇子叛军的辎重粮草,从而击垮了叛军主力的意志和军心。在接下来的决战中她又彻底击溃了对手,把四皇子的残余叛军逼到了宁界跟洛淮相交的国界。”

    应劭心中默算后插口道:“那不正是卫王和薛大统领夺取那块土地的时候,原来当时的宁界内乱是这么回事,可卫王和薛大统领又是怎么夺得那块土地的呢。”

    “我下面说的都只是现在那片土地上的谣传,作不得数,你千万要记得这一点。当地传说那时宁界的那名四皇子抱着亡命一搏的想法不顾身后的宁界军队而是率先攻击了洛西营然后掉头逃窜,希望引得洛西营在追击中跟身后的宁界军队在混乱中打起来而两败俱伤,从中觅得反败为胜的可趁之机。洛西营和卫国的联军虽然看穿了四皇子的想法,但当时宁界已是军力极度疲弱之时,又有四皇子给了这个正当的理由,便也依势而为挥军进击。可那位太皇太后当机立断下让手下所有的所有军队迅速后撤出那块土地并且沿途遍布障碍和杂物阻挡四皇子叛军的后退之路,在这种形式下四皇子的叛军最终全部都在那块土地靠近宁界的边缘被追击的洛西营和卫国联军歼灭。洛西营和卫国的联军在跟歼灭四皇子的这一战中也死伤了不少人马,薛大统领和卫王明白自己是反被那位太皇太后利用了,但这也让他们有了更多的正当借口可以继续前进夺取宁界更多的国土。为了保证进攻能够顺利,发起攻击的前一天晚上卫王和薛大统领登上一座小山观察前方宁界军队的布置,可没想到那位太皇太后当时利用了洛西营一路追击中对她留下阻挡四皇子叛军的各种障碍物的习以为常,看准我们洛淮部队的指挥者一定会选择那座小山作为观察点,之前撤退之时就留下来藏在了一颗倒下的枯树中。到卫王和薛大统领上山后那位太皇太后突然从藏身处冒出,以一人之力袭击了当时土丘上只带了几名亲卫的卫王和薛大统领。”张豫思顿了顿,“当然,这只是个谣传,不过最后的结果是洛西营联合卫国为洛淮夺取了那块土地,但他们也在大好的形势下没有再继续向宁界前进一步

    或者是记载止于此,或者是张豫思有顾虑的跳过了那场突袭的结果,但当时的洛西营和卫国联军面前是还在内乱剧痛中,又损失了四皇子叛军和兵部尚书叶腾麾下所有部队的宁界,能让他们停下脚步的理由并不多,那座小山上双方的交锋发生了什么也就可耐寻味。卫王洛重和洛西营大统领薛守义在洛淮军中向来都享有武勇鼎盛之名,洛重已逝,但薛守义现今在武技上的声望已然跟洛鬼和淮侠在洛淮鼎足三立,就算是当年尚未达到现今的圆满境界,但有亲卫和以勇猛善战闻名的卫王在旁,宁界那位太皇太后的实力也是可想而知。

    有念于此应劭明白了张豫思反复言明不要在杜云归面前提起这事和这些只是谣传的原因,顺着她的意思道:“原来如此,算算那位太皇太后的岁数,我们洛淮跟他一辈的老功臣们应该所剩无几,她的事迹又多是些谣传,难怪没人提及。”

    脚步声响起,张豫思顺着应劭的目光回头看去,因为她的关系应劭的房门并没有关,见是轩和知行正走过来,便起身道:“我先走了,淮昱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我帮忙。”

    应劭忙跟着起身,站在原地道:“这事情还是暂时不要告诉无邪,让我先想想办法拉近些跟他的关系。”

    张豫思点点头,跟进门的知行和轩打过招呼后带着外面的方无邪离去。

    “她找你丁平居然没有跟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莫不是要私奔。”

    轩轻松的调笑,知行则是看着张豫思牵着方无邪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只是来看看我的伤势。”应劭想着不必让知行和轩知道方无邪的事情,而她跟淮昱已经定下终身更是属于**,并不方便泄露。

    “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知行摇摇头,回身看向应劭,“你的身体怎么样?”

    “休息了一整天已经好多了。”

    “花儿的毒有办法了,不过你最好能一起去。”

    “我?”

    “你跟我说过你的想法后,我又想到了另一些可疑的事情,经过一些查证后发现我的猜想并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因为这太过重要而你又受了伤,为大局着想为了以防万一所以这些都一直没有告诉你。花儿中毒后的症状跟圣上非常相似,应该和周克明给圣上下的是同一种毒,只是圣上是积少成多由小剂量内服积累毒发而花儿是因外伤从血管侵入,所以我当时并没有太大把握。淮将军在广武外受伤时虽然并不是中的这种毒,但丁平已经当时飞鸟传书向昆定要了东脊神医给圣上开得方子过来,只是由于路途遥远在你们走后我们上路前才收到,刚才我找淮将军要了那张药方仔细的看过,现在对花儿的毒最少有八成把握。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从花儿那边入手,弄清楚她所用那种伤药的来历,最好能从中发现些什么新的线索,如果能证明我的那些设想并没有错的话,就可以从宣若镜那里抢回先机。你跟花儿最熟,我会想办法让你单独给花儿医治,而且我已经在药方中加了一些东西,不会改变药效,但花儿使用后应该会很快醒过来一小段时间,希望你能利用好。”

    “我明白了,现在就走吗?”应劭相信自己的老师,他既然还是没有说出他想到的是什么事情,也就不问。

    “嗯,现在去正好赶得上杜将军和黄群回来的时间,运气好的话明天使团觐见宁界皇帝的时候我们也许可以多掌握不止一点点的筹码,路上我会跟你详细说明花儿所中之毒的医治办法。”

    有了正式使团的名号,知行又跟刘友渔有清远阁的渊源,当下三人不必再隐匿行踪,在袁辟安排的护卫护送下乘坐马车来到刘府。通传后三人被迎到客堂,刘远长因为不便在皇帝之前先见洛淮使团的原因只是寒暄几句就离开,留下刘友渔和刘轻月以私交好友的身份接待三人。

    轩从进客堂后就一直死死的盯着刘轻月呆看,知行咳嗽一声,见轩还没恢复过来,只得赔罪的笑笑,向刘友渔摆开正题:“我已经找到救花儿的办法了,只是其中有些麻烦。”

    洛轩是洛淮皇孙,又是客人,而且青年男子首次见到自己妹妹时无不失魂落魄,但自己妹妹是因为关心花儿的身体一定要出来,刘友渔只得装作没看见,向知行追问道:“什么麻烦。”

    知行见刘轻月虽然极力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但还是掩饰不住的对洛轩的目光有些奇异的反应,心中迅快的进行了一番计较,道:“皇孙一向喜好历史和列传书籍,可否请轻月带他观摩一下府中所藏之书?”

    刘友渔并不太情愿,只是知行这是要支开刘轻月的意思,虽然觉得他让妹妹只带着洛轩回避而不带上应劭有些奇怪,也只得应允,示意刘轻月带洛轩去书房。

    两人离开后,知行起身上前。刘友渔知道他是有非常机密的话要说,也站起身来,两人走到屏风的后面。

    “花儿所中的毒跟我们圣上所中周克明的毒是同一种,我已经把药方拿来了。”知行轻声道。

    “以洛淮局势最近的转变来看,这医治之法应该是有效的,那你说的麻烦是什么?”

    “这毒关系到其他的事情,解毒的办法是从东脊神医那里求来,有不少难以言明的顾忌,我不能让它外泄。”

    刘友渔皱眉道:“那你的意思是?”

    “阿劭已经知晓了解毒之法,我希望能让他单独给花儿解毒。”见刘友渔眼中满是怀疑之sè,知行知道他在想为什么不是自己而是应劭,解释道,“我想你也知道阿劭的xìng子,花儿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总是希望能回报一些。”

    “花儿伤在背上,虽然相信他,但我还是要派人隔远看着。”

    “当然。”知行神sè未见丝毫变化,把应劭叫了过来,“虽说医者不避嫌,这次也是权宜,不过花儿毕竟是个女子,你要小心些。”

    应劭看了看刘友渔,沉默的点了点头,在刘友渔叫过的侍女引领下去了。

    “你有多少把握?”刘友渔回到主位上坐下,靠上椅背。

    “记得我从来没有在大事上骗过你,或者说,你连东脊神医都信不过。”知行轻抿一口茶水。

    刘友渔望向窗外:“你不嫌太过明显吗,我不会让轻月和花儿的感情成为政治手段的牺牲品。”

    知行一愣,笑道:“我没有利用这方面的打算,不过有萌芽顺其自然的产生的话,我也不介意助推一把。你该看得出来我并不是事先策划的有意为之,机缘巧合下的独处片刻都要抹杀的话,我真的怀疑谁才是在用政治的眼光去看待感情。”

    刘友渔冷哼一声,也端起了茶杯:“你变了很多,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知行叹了口气:“也许你说得对,人的眼睛虽然长在身上,最难看到的,却是自己。”

    应劭跟在侍女的身后,再次来到花儿的房间,房间里仍然充斥着药物的味道。那名侍女按刘友渔事先吩咐的遣走房内原本的侍女,站到门外远处,只是透过一扇打开一小半的窗户望着房内。

    花儿仍然俯身趴在床上,青丝遮住了大部分面容。应劭把知行交给自己的小药箱放在床边,轻轻掀开花儿的被子到伤处。花儿背上的伤口上敷着一块浸了药水的白布,应劭小心的揭开,露出花儿的肌肤,他心跳有些加速,忙用被子盖好伤口以外的部分,又深吸了口气,才平静下来,先从药箱中拿出一截药香点插在床上花儿的口鼻不远处,然后拿出一把jīng致的小刀在烛火上炙烤后划开花儿已经接近愈合的伤口。

    吸出毒血后按知行所教的方法在伤口和附近几处穴道上分层敷好药草后,应劭仔细给花儿盖上被子,再确定她的口鼻并没有被压住,背靠着床坐到地上。虽然解毒的程序并没有消耗太多的体力,但左手无力外加左胸伤到了心脏旁的一些血脉,对呼吸也有一定影响,让他还是觉得一阵气虚乏力。

    上次只是匆匆一睹,这次等待花儿醒来的无聊中应劭开始仔细打量这间闺房,发现房间里唯一有些女儿家特sè的镜子前摆放着一本书。应劭看了看窗外那名侍女的位置确定她的视线该看不到那本书,装作拿其他东西的样子去把那本书拿起来,只见封面上写着《宁界近代名臣简传》,翻开来时,第一页上写着“国尉--许勇”,接着就是生平和xìng格等等,最后是作者的一些评价。书是印刷的,作者叫钟桓,这个名字应劭并没有听说过,再翻下去则是依次罗列着宁界三尉六部中的一些名臣。

    应劭合上书,放到灯下仔细看书页的侧面,发现其中有一页页沿特别的黑,显然是经常翻动的结果。打开来看时,左上写着“兵部尚书--叶腾”,下面则是他如何从平民出生攀上高位,且在四皇子叛乱中险死还生,以本部不多的兵力拖住叛军主力大军立下大功,在所部被击破落海数年后又险死还生回到云州,辅佐当今的宁界皇帝开创新朝,然后在壮年早逝,葬在天柱林中自己生前就得到“国柱”称号后亲自设计的天柱塔上。

    应劭把书放回原位,回到床沿坐下,想到自己藏身过的那座天柱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叶腾的葬身之所,只是想不明白叶腾跟花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正想之时,身后传来花儿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