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时,正见到黄伯然和洛明房出现在视野中向门口这边走来,张豫思加快几步上前见礼:“侯爷黄相安好。”
洛明房抬手止住道:“豫思小姐,大家现在可算是患难之交,以后不要多礼。”张豫思点点头:“多谢侯爷。”旋即疑惑道:“侯爷这是要和黄相上城墙吗?”
洛明房道:“卫北还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我跟伯然是准备出来等一个好消息,豫思小姐可有兴趣一起?”
张豫思道:“什么好消息?”洛明房神秘一笑,岔开话题道:“刚才跟你一起下来的延香姑娘怎么走了。”
张豫思望向延香离开的方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她的身体......”回过头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吧。”
洛明房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皇孙一行人中知行兄和应劭都可以猜出来历,只有她似乎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来说一个人应该是除了秘密以外其他的事情都是身边人知道
的,可是我确觉得她刚好相反,除了大家都知道的以外,似乎全都是秘密。”
明白洛明房言下之意的张豫思也有些无可奈何,坦白道:“我觉得就连跟她关系看起来最好的应劭也不是很了解她,不过既然皇孙他们都信任她,我们只要信任皇孙他们就可
以了。倒是侯爷,我有一个可能很私人的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你。”
洛明房哈哈一笑:“想不到洛某人身上还有能令豫思小姐感兴趣的地方,请但问无妨。”
张豫思看了看黄伯然,才道:“虽然主臣有别,可妍夫人是黄相的养女,算起来黄相是侯爷的岳父,侯爷对其他人称呼都凸显谦逊,为什么独独对黄相直呼名字呢?”
洛明房一愣,看了一旁的黄伯然一眼,微笑道:“还是让黄叔叔来告诉你吧。”
黄伯然开口道:“豫思小姐有所不知,内人父母早早亡故,是由姐夫在对宁界作战中牺牲而守寡的长姐一手辛苦拉扯长大,俗话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内人无兄无嫂一向是
把她的长姐当做母亲一样。可惜天不佑人,内人嫁与我后她的长姐终于因为积劳成疾也不幸离世,只留下孤女阿妍托付给内人,因为年岁相差并不太远的原因内人一向把阿妍看作
姐妹,只是此乃内人生平伤心事不愿提起,阿妍生xìng温婉体贴知道内人心中所想也并不分辨,所以外人大多并不知道阿妍其实是内人的侄女。而我跟侯爷虽然年龄相差十岁以上且
份属翁婿,但却是平辈相交。内人与侯爷的夫人名为母女情同姐妹,我跟侯爷又是忘年之交彼此以姓名直呼惯了,叔侄之称,只是侯爷小时候才有的事情,至于翁婿更是除了侯爷
婚礼上例行公事的那次以外再没有过。”
张豫思叹道:“原来如此。”
洛明房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淮将军伤势恢复得如何?”
张豫思脸上一红,道:“淮昱他体内的毒素大多都已经解掉,余下的残留已只能靠自身身体机能慢慢消除,不过总体情况比预想的好得多。我想他应该这几天就会醒来,只是
外伤完全恢复恐怕还需要半个月左右。”
洛明房闻言缓缓点头,抿了抿嘴,像是想说什么为难的事情,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看了看黄伯然。黄伯然微微一笑,道:“侯爷,差不多是他们回来的时候了。”
洛明房一怔,随即看了看张豫思,似乎明白了什么事情,露出个让张豫思觉得有些促狭意味的笑容,抬头看向西北方道:“还真是合适。”
夹杂着刀剑的厮杀声适时从那个方向传来,张豫思一惊,疑惑的向洛明房道:“这就是侯爷等的好消息?”
洛明房凝神细听,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我跟伯然只是出来巡视一番,撞上这番异动也并不知道是为何。”提声喝道,“来人!速去查探发生了什么事。”几名卫南军士领
命策马而去。
被洛明房派出去的几名军士还没有走远,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以常业和知行为首,应劭,丁平等人出现在军营门口,见到洛明房,常业出列行礼大声道:“得皇孙手下密
保,末将同知行先生等已然成功剿灭卫北入城刺客,共计击毙六人,无一逃窜。”
洛明房上前扶起常业握拳道:“卫北无义进犯我卫南,行此宵小之径,殊为国贼,着实可恨。常将军辛苦了,不愧为我卫南男儿。”
常业回身接过一个盒子,双手呈递给洛明房:“侯爷请看,这是知行先生在其中三人尸体上找到的。”
洛明房接过盒子,看清里面的物事后,勃然变sè:“无耻洛明堂,竟然勾结沙蒙。我洛明房在此宣誓跟你断绝兄弟情义,不代先父清理族中败类誓不为人!”
听得沙蒙之名,军营中所有军士无不动容。洛淮,宁界和东脊诸国都是以应龙楚若所率领的人类联盟后代自居,对象征异类妖魔的沙蒙除了恐惧就只有仇视。不管任何人,只
要挂上勾搭沙蒙之名,立即成为众矢之的,本来广武城中的卫南军士心中都有一些此战是卫王的两个儿子间夺权内战的想法,这时猝然听得卫北军中居然有沙蒙的存在,虽然卫国
一向以跟宁界作战为主,但从小听着应龙沙蒙故事长大的他们还是对卫北的勾结外族额外多了一种敌视心理。
黄伯然看了看洛明房手中的盒子中的三根兽爪,惊道:“这爪子尖端涂以金sè和黑sè,竟然是鬼牧!传闻沙蒙军中鬼牧无不是百里挑一的嗜杀之人,人数不过数百却个个都能
以一当十,彪悍善战悍不畏死,在战场上集群作战时更是勇不可挡,向来归属沙蒙军中地位最为尊崇的流沙亲王统帅,即使是叶封当年也吃了大亏。”
洛明房闻言不由得看了黄伯然一眼,高声道:“本侯向来以为,唯有安阳抵御沙蒙的赵老将军才当得起军人的楷模,只是地处南方无缘其麾下效命。今rì能稍偿夙愿,此生何
憾。传我命令,我卫南无论是谁,但有能击毙一名鬼牧并上交其黑金兽爪者,赏黄金十两,能击毙三名以上者,除各赏黄金五十两外立即晋升三级!来人,取赏金。”几名军士当
即从军帐中取出三十两金子分发下去,等众人谢过后洛明房昂声道:“常业听命,你成功剿除内患,又率先为我卫南击杀沙蒙鬼牧三名,从现在起,你就是广武执军,统领广武全
城所有军队!但有勾结异族者,我卫南与他绝不共存于天地之间!”
军营中所有人齐声道:“恭喜广武执军!”执军相当于掌握了一城所有的武装力量,包括驻扎其范围内的军队,城卫军,公差,位高权重,可也正因为这样,一旦执军起了二
心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在卫国,因为崇尚军功,卫王父子都能征惯战,都城一向不设执军。洛明房到卫南后在广武也沿袭了这个习惯,相当于自己兼任了广武执军一职。这次突然
把常业推上执军一职固然是奖励他一直以来的忠心,其中却也包含了振奋军心的意思。
常业完全没有想到洛明房会因为这件事有这么大的封赏,如此一来自己作为卫南甚至将来整个卫国的都城广武史上第一名执军必然会在卫国留名后世,激动的高声道:“属下
必定尽心竭力,死而后已!”
这时只听得一个沉稳的声音从众人的噪杂中清楚的传出来:“卫南侯刚才的话我可有些不明白了。”
军营中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向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洛轩旁若无人的朝着洛明房走来,笑着续道:“卫南侯也是卫南的人,而且勇武过人,还是卫南所有军人的首领。
不说现在你属下的常执军已经击毙了三名鬼牧,即使是你自己在此战中亲手格毙鬼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知道到时你准备怎么封赏自己,我以为侯爷不宜言出不践,难道只能
做历史上第一个自己篡自己位的了。”
所有人立时发出一阵大笑,洛轩跟洛明房见礼过,对着卫国旗帜给常业使了个眼sè。常业会意,领头高呼道:“侯爷诛除叛逆,继卫王遗志!”
等常业领头高呼过三次后,洛明房见已经士气振奋可用,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环顾一圈,正要开口说话,一阵鼓声从城外传来,先前被他派出去的几名军士滚鞍下马来
到他面前道:“禀告侯爷,有一群不明来历之人突然从城内对城墙西北角发动攻击,守军奋力搏杀击毙四人俘虏一人,但仍有七人借助绳索逃出城去。卫北军营发现我方有此变动
前军压进,中军也正在开拔中。”
常业闻言跪下,洛明房抬手道:“常执军不必自责,城墙之前并不属你负责,这是本侯的漏失。卫北细作纷纷外逃,哼,算他们识相,知道此战无望。我卫南必胜,常执军,
立即准备迎战。”
在常业躬身领命时黄伯然给应劭暗中使了个眼sè,两人来到僻处,黄伯然道:“应小兄弟,这次可以说其实大部分都是你的功劳,可惜你不是我卫南的人,卫南侯不便封赏,
还望你不要在意。”
应劭拍了拍腰边钱袋笑道:“卫南侯已经赏赐过了,除了老师不要以外我们每人分了五两黄金。黄相有话不妨直说。”
“其实是有关淮昱受伤的事情。”见应劭缓缓点了点头,黄伯然咳嗽一声,看了看远处正向张豫思答话的丁平和尹卓,“淮将军不是自己回来的,但是为了慎重我们给送他回来
的那个人单独安排了一个住处至今。”
应劭顺着他的眼光看去,知道黄伯然担心的是送淮昱回来的人可以算是淮昱的救命恩人,而卫南以当时的立场出于某些可以想象得到的原因把他关了起来,如果一直不处理这
件事情等淮昱醒过来再问起时双方肯定会多少有些不愉快,虽然在现今的形势下无关大局但总是会有影响。卫南和淮昱是当事的双方,而轩这边在这件事上处在两方的中间处理
起来会比较有利。淮昱一方现在又隐约以原本其实分属两股势力但已是关系复杂的张豫思为首,轩这边算起来目前在私底下跟张豫思和卫南关系最好的都是自己,自然是处理这
件事的不二人选。想到当时是联合张豫思争取卫南的联合,现在在这件事上又可以算是联合卫南去“对付”张豫思,应劭不禁暗叹一声这转变实在来得太快。
见应劭点了点头,而城外传来的战鼓声愈发紧凑,黄伯然想了想补充道:“这件事想完全瞒过去并不容易,不过如果你能取得豫思小姐的首肯,再由她向淮昱说明应该就容易
得多了。”又招手叫来一名家将,密密嘱咐一番,指着应劭道,“黄群,各处的兄弟还不认识应兄弟,你跟着他。”言罢匆匆而去。
应劭见黄群跟黄伯然很有几分相似,都是长的异常静,问道:黄相?”
黄群道:“黄相是我的表叔,但军中无父子,黄相吩咐我一切听从应兄的安排,请不要有所顾忌。”
应劭见他年纪看起来应该比自己要大一些,点点头谦虚几句说叫我应劭就好,回头望向张豫思那边,见她仍然在跟丁平谈话。正想着是该想个办法在在丁平不察觉的前提下找
上张豫思还是直接让丁平一同前往,张豫思却像有所感应一样也看向了应劭这边,然后跟丁平说了句什么,径直一个人走了过来。
以为是张豫思察觉到自己有事找他的应劭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就两个人私下先谈一谈比较好,于是向黄群告罪一声,迎了上去。没想到还没有开口,张豫思抢先道:“对不起,
都是我不好,但是延香姑娘坚持要出来,我也没有办法。”
应劭一愣:“延香?你在说什么,她来这里了?”
张豫思也是一愣,看着应劭道:“你不是从黄相那里知道延香姑娘的事情想问我吗?”当下把之前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可是我看她走的并不是回侯府的方向,而且她叮嘱
我不要告诉你们,所以......”
应劭静了静神道:“广武城内所有的刺客应该已经都肃清了,现在不会有什么危险。我找你是另有一件事情,有关淮将军......”见张豫思脸sè古怪,“你没什么事吧?”
张豫思忙道:“没什么,淮将军他怎么了。”
应劭想了想还是觉得直说更好:“淮将军受伤的时候是被人救回来的......”见张豫思一声轻呼,缓了缓道,“救他的那个人一直被软禁着,当时我们和卫南之间的情况你知
道。后来事情发生得太多黄相就忘了这件,现在他和侯爷希望在淮将军醒过来前解决好这件事情,以免对大家好不容易达成的同盟造成不好的影响。”
张豫思见他说话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便道:“那个人现在在哪,我先去看看情况。你还是去找找吧,她的身体应该还没有完全复原。”
应劭心底暗叹,她既然让你不告诉我们我就绝对不可能找到她,可是这却不能说出口,只得道:“她想走走也好。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你看,这件事,丁平和尹卓?”
张豫思回头看了看望着这边的两人,道:“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虽然从理论上来说淮昱应该都不会反对,但是他醒过来以后到底会不会有什么变数谁都没有把握。现在还是
一切小心为上,你跟侯爷借辆马车从前门出去绕到军营后门等我。”
应劭有种无奈的感觉,虽然他自觉跟张豫思之间确实是什么都没有,但在丁平的刻意而为下两人每次为公事见面和行动却都变得有种在监视下偷情的感觉。应劭叹口气,跟黄
群说了马车的事情,黄群点点头,走出军营去,很快赶回来一辆马车。身后丁平紧盯的目光让应劭很不舒服,他迅速钻进马车放下所有车帘将车厢遮得严严实实,直到听到黄群扬
手空挥出的鞭声后感觉马车开始前进那种不舒服才逐渐消退。
黄群将马车赶到约定地点后张豫思几乎是立即就跳上车来,这让应劭有些吃惊,不禁奇道:“你怎么脱身的?”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过于直白的透露了自己对张豫思跟淮昱关
系以及丁平的看法。
张豫思脸上一红,低下头去,应劭本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准备岔开话题,没想到张豫思还是轻声道:“你,不在军营以后,就容易多了。”
应劭立时觉得无比尴尬,虽然张豫思低着头他还是下意识的伸手遮住整个发烧的脸的大半,想了想,觉得还是说些什么比较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以后我会注意尽
量不给你添这种麻烦的。”
张豫思偷偷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这些说出来。虽然我想你也知道......不过......”
应劭勉强控制住情绪,沉声道:“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会比较容易说出心里话,比如在雨天的屋子里,会产生很多平时没有的想法。我以前不懂这些,只是最近经历了一些
事,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两个人在一起是想找到互相的依靠,在相对封闭的空间里时没有其他的选择,所以也就会更容易的选择对方去作为依靠。我想,当年叶封的那段感情也
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产生的吧。”
张豫思抬起头,见应劭脸上任谁一看都是一副尽力装出的老学究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珠转动,又莞尔道:“那你和......”旋即醒悟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并不合适,及时
的住了口,又想起自己跟淮昱最初的互有好感也是始于两人在从宜郡到广武一路的马车上,脸变得更加红了。
应劭笑了笑,虽然已经知道她想问什么却没有回答,事实上这个问题他也偷偷的问过自己,却发现自己找不到答案。或者,就跟其他曾经弄不懂的事情一样,等到几年以后
,自己长大一些,经历的事情多了,才会自然而然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应劭虽然想把这个问题抛到一边,却发现一向能很好控制情绪的自己这一次并没有能阻止自己继续想这个问
题。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同时陷入了沉默,直到驾者位置上的黄群一声吆喝下马车停下才惊醒过来,不由脸上都是一红,刚才两人在莫名的情绪下说出了许多深藏在
心底的话,浑然忘了不远处还有一个黄群。
应劭掀开车帘跳了下去,然后站在车旁伸出胳膊让张豫思扶着走下来,张豫思对他很自然的一笑,应劭也还以一笑,这才发现自第一次见到张豫思至今从没有过现在这种双方
完全没有任何隔阂的感觉。
面前是一座很寻常的人家,黄群对着街对面一名似乎在懒洋洋晒着太阳的中年人打了个手势,便将马车赶到了远处钻进了车厢。
应劭和张豫思还没有进门,里面就传出尖利的骂声:“你们这群piáojì都偷钱的下贱货,要把小爷关到什么时候。小爷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