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香指了指仍然放着没动的两碗卤面道:“一碗牛肉一碗牛肚,都是给你的。”
应劭小心的道:“为什么都是跟牛有关的?”
延香白他一眼,道:“你不是跟巷子有仇吗,牛好像是巷子的图腾,他们不许吃牛肉的。”
应劭心道现在好像是你跟我有仇,但心里毕竟虚,不敢多说,只把面碗拉过来开吃。
延香吃完面前的卤面,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家店果然不错,分量和做法都很地道。”
应劭道:“你喜欢就好,晚上我们再来吃。”
延香忽然道:“放走了?”
应劭一愣,想到肯定瞒不过她,便道:“嗯,毕竟是小孩子,,这种冷天吊久了会生病的,还被打得那么惨,不快点医治的话也许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而且我知道你也只是教训他一下,不会真想让他冻死在那里的。”
延香脸上看不出喜怒,道:“还送了银子给他?”
应劭沉默的点了点头,有点怕这样被她不冷不热地逼问,便使出对付延香最常用的办法,转移话题道:“你当时怎么会在我身后的?”
延香看了他一眼,道:“等了那么久也不见人,听见有吵闹声就去看看,正好见到你这个傻子被人摸钱袋,还号称灵觉异于常人,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应劭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停下了筷子,思索片刻道:“他当时装的太像了,我实在没想到也就没留意,而且偷钱袋似乎不是能威胁到我安全的事情。说起来还要好好谢谢你,不然恐怕马上要被老板提着丢出去踢的人就是我了。”
延香听他这么一说,微微一笑,加上本来也并没有真的生气,便不再提这件事,但见应劭才吃了半碗面,想了想,又让伙计给自己加上一碗卤面,讲明应劭付钱后道:“叶封庙在哪里,里面有什么好玩的?”
应劭看了看延香新端起的一个大海碗里面满满当当的面条,道:“不就在城南那个顶上飘着一面黄sè旗子的杆子那里,全天下的叶封庙门口都有那种旗子,在面馆门口就可以看到。”
延香说话间新上的那碗面又没了一半,看到应劭终于勉强算是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一碗,摆出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道:“我怎么知道,又没有去过,不过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说来也奇怪,叶封这家伙不是据说没有成仙吗,为什么还会有他的庙。”
应劭把第二碗面吃了几口就已经觉得全饱了,很想问问延香为什么平时也没见她食量怎么惊人,但是一碰到觉得好吃的东西却总是可以让人惊叹不已,不过想了想方无邪的事情还没有算完全过去,现在这种让她喜怒难料的问题还是放一放的好,便道:“你对叶封知道的有多少?”
延香吃完最后一根面条,对周围几个已经完全合不拢嘴的大汉摆出一个得意的表情,才道:“叶封,叶封,好像是个什么国师,权力很大,修为也不错,在东脊有一次曾经听人提起是说在一个什么山顶什么会之后就突然不见了,之后还有一些传闻,不过我没仔细听。”
应劭又吃了几口,虽然这店做的卤面确实非常好吃但肚子实在装不下了,放下银钱,示意似乎仍然意犹未尽的延香边走边说,逃难一样的走出了面馆,直到拐过了一条街,才装作没有看到延香一脸坏笑的道:“叶封是陈朝仁景之治中仁帝的国师,武双全。前半生在南方戎马征战,平定南蛮诸族之后拜为丞相,兼领镇南将军事,推行改革鼓励生产,整顿吏治为仁景之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后来沙蒙北方为患陈朝连战连败连大将军洪庞都战死,几乎被突破了北诺防线,他又挂上大将军印前往安阳镇守了三年,一直到沙蒙因为领军的流沙亲王中流矢而亡退却才回到昆定。不过在仁帝为他举办的庆功宴上他却突然吹奏了一曲后就借酒醉提前退宴,然后挂上官印不辞而别流浪于江湖,就算仁帝下了六道圣旨寻他都没有再回去。现在大家提起出将入相,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延香听罢,点了点头道:“想不到这个叶封也是个有趣的人,不过你好像有点遮遮掩掩的,而且也没回答为什么他没成仙却会有庙。”
应劭道:“我虽然以前都几乎没出过湖县,不过小时候跟着爷爷去过新安两次。有一次是新年前,在叶封庙里玩了整整一天,那次正好有一个书院的夫子也带着学生们去学习先贤风范,一路跟着听他给他学生们的讲解才有了这些认识。”指了指前方,“很多东西现在说透了就没有意思了,要配着叶封庙里的画像听才有意思。”
延香在听到应劭说小时候被爷爷带去新安的时候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面sè如常,便道:“有那么有趣吗,现在吹得这么神,要是我进去了只想睡觉你可就完了。”
应劭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在自己腰带那里摸来摸去。延香奇道:“你在干什么?”
应劭摸出一些铜板,道:“你有没有铜板,每个人要三个,我这里只有四个。”
延香嘟了嘟嘴道:“干嘛,难道进去还要收钱?”不过还是掏出了两个铜板递给应劭。
应劭把一个铜板放进了延香的手里,道:“不是的,每年第一次进去前可以在塔池那里许愿。丢三个铜板,如果能丢进塔池中间那座塔最上面的窗口里就可以让叶封帮你达成三个你默许的愿望,很灵的。”
延香没好气道:“叶封帮我达成,不是又说他没成仙,我帮他还差不多。你说的就是很多人围着的那个池子吧,就那么点大,只要那窗口不比这铜板小,闭上眼睛我也能扔进去。”虽然这么说,还是揣着三个铜板跟在应劭后面走了过去。
应劭笑道:“看来你果然从没有进过叶封庙,这个塔池的由来等待会进去了再跟你说。塔池中间的塔只有一个窗口,而且借助塔底流水的力量在不停的转动,丢之前必须边绕着塔池走边看着自己手中的铜板,每一个都全神灌注的许下愿望,等许完的那一刻什么都不想的把三个铜板立即向塔扔去。所以虽然那个塔的窗口不小,但是能不能扔进去完全只能看运气而已。”
延香嘟囔道:“搞这么多古怪,你准备许什么愿望。”
应劭一笑,道:“丢之前说出来就不灵了,我先过去了。”说完右手摊开,掌心托着那三个铜板,跟着人群一边绕着塔池转圈一边凝神默想。
延香见应劭那么虔诚的样子,加上周围的人都纷纷拿着三个铜板去试自己的运气,便也托着三个铜板加入了绕池的人群里。
默默的许完了三个愿望后,应劭闭上眼睛,心念着:“叶封保佑,至少前两个愿望,一定要实现。”抬手就把三个铜板扔了出去。
只见其中一个铜板直直的就飞进了窗口里,引来周围的人一片叫好。第二个铜板飞的稍慢,但也进了窗口,却在塔内壁上弹了一下又跳了出来。第三个铜板本来看轨迹也要进窗口,横里突然又飞来了三个铜板,应劭的第三个铜板跟飞来的三个铜板一撞,掉进了塔池里,那飞来的三个铜板中的两个也被撞开了去,不过剩下的那个却正好飞进了窗口。
应劭一声可惜,往那三个铜板飞来的方向转头一看,发现延香也正惊奇的看着自己,心想不会这么凑巧吧,走到延香面前,还没开口,延香先道:“那个撞我的铜板是你丢的?”
应劭一愣,点了点头,道:“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想到。”
延香诡秘一笑,道:“对不起就完了?我辛苦的三个愿望啊,这样就被你废掉了两个,你得告诉我你许的愿望的都是什么,不然,你自己看着办。”
应劭心中愧疚万分,想到一直都觉得延香有些什么不愿提起的心事,加上她的伤,虽然这个许愿不一定作准但如果刚才她的三个铜板能进去最少在心理上对她也是个安慰,便道:“我前两个愿望是你的伤能好起来和轩能成为古往今来最好的皇帝。”
延香沉默片刻,随即道:“我的伤都能跟你和洛轩的梦想相提并论,你骗我的吧。”
应劭忙道:“不是的,其实如果真要我说的话,你得伤比轩的帝业更重要,因为如果你的伤不好,你就会......而轩的理想就算完成了,也只会死几个可能本来就该死的人,并不能救到什么不该死的人。”
延香微微点头道:“虽然,恩,算你有良心,第三个呢?”
应劭脸一红,道:“那个只是小事,而且跟这些都没有关系的。”
延香好奇起来,一把拉住想往庙里走的应劭,道:“不行,你如果不说我就过去跟那边那几个小姑娘说你看上她们了,想花钱娶她们做小妾让我去做媒。”
应劭脸更红了,不过脸一扭道:“别的什么都可以,这个我真的不想说,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你能告诉我你得三个愿望都是什么吗?”
延香闻言回头看了看塔池中仍在转动的塔,嘿嘿一笑,道:“那还不容易,不过我告诉你了你就会告诉我?”见应劭点了点头,便道,“我的愿望很简单,就是某人不能赖皮,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应劭听到某人,道:“什么事情?”
延香道:“我只记得有人说过一定会练成龙息术治好我,又记得有人答应过我替我做很多数不清的事情,我希望他如果赖皮的话就跟今天那个方无邪一样的下场。”
应劭听到她前面一句时心想果然她最挂念的事情还是那伤,但听到后面那句时不由得想起了她今天整治方无邪的手段,不禁一阵恶寒,赶紧道:“这个愿望肯定可以实现的,那个人从来都是一言九鼎。那你还有两个愿望是什么?”
延香用手卷了卷自己的鬓发,道:“不是都告诉你了吗,”见应劭一脸茫然的样子,指了指塔池中的塔,“我三个愿望都是一样的。好了,快说你的第三个愿望。”
应劭张大了嘴,愕然道:“那岂不是说你第一个铜板进去后已经实现了愿望,第二第三个铜板带着的相同愿望本来就作废了进去不进去都无所谓?”
延香面容一肃道:“谁说都是一样,你吃一碗面和吃三碗面都是吃了面,效果能一样吗,赶紧说你的第三个愿望。”
应劭想起她吃面时的样子,闭上眼睛静了静心神,低头看着侧面道:“男子汉成家立业,除了跟轩一起完成他的目标以外,我当然就是想在十年内能有一个家,娶到一个漂亮的老婆。”
延香盯着应劭看了一会,转头看向塔池的池底,道:“可惜,你的第三个铜板掉下去了。”
应劭恩了一声,虽然看不到延香的表情,但想今天还是多拍拍她马屁的好,轩在地动湖时用的那一招似乎很有效,便道:“十一年后也不错,或者叶封是想告诉我可以娶到不止一个能有延香姐姐这样漂亮的老婆。”
见仍然没有动静,应劭心下揣揣难道拍到了马脚上,提心吊胆的走到她的侧面偷偷一看,只见延香似乎盯着塔池中间转动着的九层铁塔若有所思,心道原来她看出了塔池的大致原理,难怪会没注意到自己的奉承之词,真是白废了半天劲,讨好的道:“塔池里面铁塔的底座都是模仿叶封在昆定时亲自做的定星盘所造的,据说以一年为一个周期,每年初一子时整塔顶的窗口都会正好是面向正东方,然后受到rì照水流风向等等所产生的影响而自行调整旋转速度,从而合乎某一种天地间的至理。在周围按照从北到西再到南和东的方向转圈时,许愿人的执念会被铁塔底的定星盘感应到,然后通过叶封根据星象之术所设计的脉络纹路进行一种复杂的计算,再反馈到许愿人身上,影响到他丢出铜板的时间和力度角度等等,达到预言愿望能不能实现的效果。不过据说即使是昆定叶封庙里的那个他亲手做的定星盘也因为在安阳时有过损毁而产生了偏差,灵验度相比之前大为下降,这些仿制的就更差一些了,但即使这样也还是相当灵的。本来我想进去之后看到了叶封定星图的时候再告诉你的,不过你好像都已经自己看出来了。你看,塔底那个八边形的底座就是定星盘。”
延香似乎被应劭指向塔底定星盘时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惊了一下,啊了一声,看了看应劭,才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塔的底座,道:“叶封这家伙还是有点真才实学的,看来洛鬼说自己跟他伯仲之间只是吹牛而已。”轻咳一声,“难怪我看着这底座的转动感觉好像有点不一样,原来是这个原因,不过我可不太在行这种东西,我们进去吧。”
应劭见她脸上微惊的神sè一闪而逝,又挂上了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心想她果然见到叶封留下的这些东西后也跟自己一样的为叶封的惊才绝艳所震惊了,不禁很是有些得意,当下道:“里面像塔池这样的东西应该就没有了,新安那里也是只有塔池一个,据说只有在昆定城的叶封庙里才保存有其他叶封留下的事物,因为那些东西没有太多吸引游客的价值所以也就没有仿制。不过如果那个夫子没有说错的话,每个叶封庙里都和新安的一样有钟真的徒子徒孙们临摹的叶封十二奇壁画,新安庙里那个是谁画的我不记得了,虽然已经有了破损,但还是连那时候完全不懂画的我都觉得非常jīng美。”
延香不屑的道:“说得好像你现在就懂画了一样。”
应劭被她这句话噎得不轻,不过一向饱受打击的他只是微微一笑,率先跑到庙内正殿前的一面石墙前,兴奋的向延香招手道:“快来看,果然这里也有叶封定星。”
延香慢慢的从后踱步过来,无可无不可的看着应劭所指的那幅叶封定星。图中一个作士打扮的男子侧身面窗而坐,即使是晚上一个人在屋子里头发和衣着也都是一丝不乱,窗外群星闪烁,最显眼的应龙双星和曦辰隔空遥望,在一角还有一个小小的凹坑来表示大多时候暗淡不可见的东岳死神,士左手拉着右手袖子,右手反持一把刃面上有一条黝黑细纹的长剑,剑锋抵在固定于面前的一个八边形金属盘上,似乎正在沉思该怎么刻画下一道纹路。
整幅图刻在石墙上一块经过打磨的光滑之处,看起来应该是先用炭笔勾画出大致轮廓,然后让石匠粗略加工,再仔细着画后涂上简单的sè彩。因为年代久远sè彩几乎都已经掉光了,不过画者明显在最后画完后又用利器沿着线条进行了一番仔细的雕琢,所以仍然看起来栩栩如生。
“没想到画的还挺像的,似模似样,钟真的徒子徒孙都有这样的功夫。可惜没机会让他给我画一幅,不然挂在什么楼上,看得人肯定比叶封这家伙多。”延香最终点了点头,不过显然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画工的技巧上,最后几句更是有些不伦不类。
应劭小心的道:“我只听宣纹说过昆定最有名的,的,尘香院里有姑娘们把画像挂在楼上让下面的人们出银子,谁出的多就可以拿下,延香你......”
延香皱眉道:“什么尘香院,我说得是你老师的清远阁,他们主阁的七楼上面有一座小楼挂着一些所谓龙沙之战至今最出类拔萃的人的画像,一般据说五十年以上才会出现一个有资格挂上去的,哼,不过是一些无谓之人搞得一些无聊......”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圆了眼睛盯着应劭,看了看周围,“那个洛,那个宣纹说的?那家伙能吐出什么东西来,他说的尘香院是什么地方。”
应劭的脸顿时红了,支支吾吾道:“是,恩,是一家书院,京都所有的,那个,才女们都在那里,所以他说京都的才子们都喜欢到那里去花钱。”
延香狐疑的看了看应劭,看得他心里直发毛,才道:“那为什么要挂画像?”
应劭把心一横,微笑道:“宣纹说京都里最近一些年流行自画像,所以那些才女们最好的作品也就是自画像了,而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是才女有限,所以才子们有一张那些才女的自画像聊寄相思也是好的。”
见延香似乎还想再追根究底,应劭忙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把她拉到那面石墙的背面,指着背面那副保存的异乎寻常完好的壁画道:“你说叶封在什么山顶后就突然不见,就是这幅曲终人散。对了,他最后吹得那曲就是《穿云容》,你很喜欢的。”
延香低头仔细看了一眼,道:“奇怪,这幅画好像常年有人上蜡,对面那幅残破褪sè成那样这边的居然保存这么完好。”
应劭四面看了一下,突然轻轻的拉了拉延香,示意她让开一下。延香不解的看着应劭对她偷偷的指了指右边,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不到双十年华的少女挽着一个竹篮正走过来。看那少女容sè颇为秀丽,身后两个家丁模样的人不远不近的跟随着,应该是哪户的小姐。
延香疑惑的看着应劭,应劭却只是笑而不语的用眼神让她看下去。延香见他吊自己胃口,想要出个鬼点子给他点教训,但那少女已经走到了旁边,一时不好发作,便只有看下去。
只见那少女先双手合十对着壁画拜了三拜,才掀起竹篮上盖着的布,拿出一块看起来就是专门用来保养壁画的上好蜂蜡,细细的涂在那幅壁画上,看那神情似乎比她自己平时梳妆时还要细心。
延香好不容易才满肚子疑问的等那少女涂完了蜡,正想等她一走开就逼问应劭,没想到那少女看到微笑着避在一边的应劭时,居然红着脸走了过去。
应劭一时也有些蒙了,不明白这少女想干嘛,只好愣愣的看着对方走到自己面前。
那少女低着头,声细如蚊的道:“这位公子,能帮我把蜡块分开一下吗。”
应劭这才发现那少女的左手上拿着一块未开封的蜡块,专门制作来保养壁画的蜡块都非常珍贵,而这少女手中的显然更是上品,严密的封在一个木盒中,想要打开很是要些力气。眼前的少女看起来柔弱异常明显没有力气打开,想到自己的紧张失态应劭在旁边延香带着不屑的冷笑中赶紧帮那少女打开了蜡块递给她。
少女轻轻的接过放进了自己的竹篮中,转过身去微微抬起头准备走开,突然满脸通红的又转身低下头对应劭道:“公子贵姓?”
应劭有些不知所措,本能的正想回答姓应,但眼角余光见到延香在一边微微的摇了摇头,忙改嘴道:“在下姓宣,能帮上姑娘的忙非常荣幸,不过我跟,恩,内子已经逛完了叶封庙,现在正准备出去,就不打扰姑娘的雅兴了。”
那少女惊异的抬起头看了应劭一眼,然后又转头看了看延香,突然露出一种好像如释重负的表情,微笑道:“多谢宣君,恩,那也不妨碍你们了。”
应劭施礼告别后忙带着延香赶在那少女身后跟着的家丁过来前走出了叶封庙,才到塔池边,只听到身后有有人窃窃私语:“王兄,原来今天就是张小姐第七百七十七次拜叶封庙和上蜡了啊,真是可惜,我当时怎么就不在那里呢。”
另一个声音道:“李兄,别说你,我都在后悔呢,不过也没办法,谁也不知道张小姐跟他爹来宜郡前去过多少次叶封庙。这小子真是狗屎运,不过还好,他已经有媳妇了,看背影还好像挺俏的,难怪对张小姐毫不动心。”
应劭回过头去,只见远处两个一看就知道是酒sè过度的纨绔子弟正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周围的人也都看着自己议论纷纷。那两名纨绔子弟似乎没想到离这么远也会被应劭听到,不过见应劭看向他们,自恃在宜郡家世显赫反而怒视着应劭,一副吃定应劭不敢找事的样子。
应劭已经大致猜到了刚才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想到自己不宜在这里被过多关注,正想赶紧离开,却看到延香巧笑嫣然的向那两名纨绔子弟走了过去。应劭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但想到延香向来比自己冷静和仔细,可能是发现了什么,不过既然她没有招呼自己,于是就站在原地看她想干什么。
只见延香走到那两名纨绔的中间,两人见到延香的面容赶紧装出一副浊世才子的样子跟延香见礼。延香看了一眼应劭,偷偷的诡秘一笑,跟那两名纨绔走到了更远一些的地方,这样一来应劭就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不过看他们不时对自己视如牛粪的怒目而视,却对一脸委屈表情的延香指天顿的样子,而且毫不掩饰对这个自己名义上“妻子”的兴趣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话。
等了一会,只见延香用手捂着嘴对那两个纨绔偷偷说了些什么,那两个纨绔立即两眼放光,连连点头之下手舞足蹈的走了。应劭心里犯着嘀咕,走回来的延香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对应劭诡笑一下,领头便走。
好不容易等走过几条街,见旁边没有什么人,应劭实在憋不住了,问道:“你跟那两个人说什么了,他们怎么那个样子?”
延香先看应劭一眼,然后突然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直到莫名其妙的应劭决定还是不问了转身继续走的时候才跟了上去,道:“我现在可算是相信洛鬼的星象之术绝对不在叶封之下了。”
应劭奇道:“怎么了?”
延香正sè道:“他的桃花神煞非常奇特,生命中会出现很多的女人,但他们的命运线最后却大多都是转向不同的方向。”
见到延香学着洛鬼的表情和声音说出这段话应劭突然本能的感觉到接下来肯定没什么好事,于是看了看周围道:“现在看来我们最好不要再露面,那间卤面馆是去不得了,好在屋子里还有不少食物。”
延香似乎没有听到他这句话,接着道:“我都帮你打听清楚了,那小姐叫张豫思,今年还不到十八岁,她爹就是这里三年前上任的太守。她曾经在叶封庙的塔池发愿为所到之地的所有叶封庙壁画上蜡七百七十七次后,希望能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而且据说他爹早年丧妻所以非常疼爱这个女儿,跟他的同僚闲谈时说过只要不是大jiān大恶心地歹毒之辈,只要他女儿喜欢不管是女婿是什么身份他都不在乎,等于是认了他女儿这个心愿。那张小姐从来到叶封庙都是不跟人交谈的,今天居然主动跟你说话,看来应该是正好满了那七百七十七次之数,据那两个家伙说算起来好像确实是差不多。想不到那么多富家子弟和才子在那里蹲候张家小姐的七百七十七那么多次都没有等到,你居然无意去了一次就撞伤了桃花。”
见延香边走边笑东倒西歪,应劭皱眉道:“哪有这么巧的,按你说她才不到十八岁,就算她十三岁就发这个心愿也只有五年时间,七百七十七次的话不是两三天就要去一次叶封庙,以她那种大家小姐就算她爹再怎么豁达也不会让她这样抛头露面的。”
延香怪怪的看着应劭,拍了拍他的头道:“按你那么算人家姑娘头发白了还没完成心愿呢,还是你告诉我那壁画总共有十二幅,称为叶封十二奇的,去一趟全上一遍就是十二次,算起来刚好一个月左右去一趟。”
应劭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回想到刚才张豫思的秀丽容sè,却也不禁有些心动,但转即轻叹了口气,道:“就算怎么样也好,我都从没有见过她。婚嫁是一生的事情,虽然我不否认更喜欢漂亮的姑娘,但如果双方合不来,在一起也是不会快乐的。”
延香歪了歪头,道:“这话老气横秋,不像你说得出来的,宣纹那家伙更不可能,难道是陈知行教你的?”
应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算是默认,道:“我觉得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连山珍海味吃久了也受不了,再漂亮的容颜就算不会老去时间长了也会看腻,到时新鲜感过去如果双方xìng格爱好什么的合不来的话最终只会越看对方越不顺眼。”
延香点了点头,道:“想不到这个陈知行还能体会出这个道理。不过你今天也太不留后路了,以那张小姐的身份肯定是不会做妾的,那杨说她搞不好就对你死了心,岂不是连增进了解的机会都没有了。”
应劭张了张嘴,但没有说话,只是挤出了一点笑,把注意力转到了街道两边的松竹上。
延香见到应劭的表情,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别苦着个脸了,我知道你想说你跟她家境差别太大双方很难有共同的话题,何况那小姐今天只是因为发的心愿才来试着跟你搭话,听到说你已经成亲还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放心好了,今天你的第三个铜板也可以勉强算是我撞飞的,我一定会帮你找回这个愿望。”
拐过一个拐角,过卤面馆而不入的向他们现在藏身的那间屋子走去,应劭随手在路边抓起一小块还没完全化掉的残雪把玩,看着已经发硬的雪块在自己手中慢慢化成水滴下,突然道:“谢谢你,昨天你跟我说得很有道理。放松一天以后我突然觉得应该长大了,以前我一直以一个弱者自居,躲在别人的庇护下过活,总觉得还是一个孩子,遇到无法面对的困难时就会不知所措,寄希望于一个足够强的人比如爷爷或者老师来帮我解决,以后我不会在心里说怎么办这三个字了。”
延香抬头看了看天,然后习惯xìng的想拍拍应劭的头,但想了想,改作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你还......年轻,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机会,如果你能帮助轩成功,作为他的患难之交必然是他最信任的心腹,高官厚禄扬名立万都不在话下。全洛淮有名的美人会踏破你府里的门槛了,到了那时候恐怕你想只娶一个真的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为了帮你找回愿望,我会一直帮助你们的,不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