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靠水而立的小竹屋里,一名背着重剑的短发男子坐在椅子上,月白衣袍无风自动,剑眉紧锁,沉声道:“距离上回我云氏族人出村,已有数百年,如今的祥云村对外界一无所知,那群自持位高权重的倔老头又冥顽不化,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云家后代出村入世,明面上说是要保持心xìng,实则是担心别家子孙超越自家,简直是一群废物!好好的祥云村让他们搞得乌烟瘴气,和那些皇帝把权的封建王朝又有什么区别?他们窝里斗我不管,我的孩子绝对不能交给他们来管教,如今云瑞已经成年,我想是时候让他入世修行了。”
站在他身旁的一名衣冠朴素的美妇人闻言,也不言语,伸手去换已经凉了的茶水,转身走进帘幕里,柔声唤着还在睡梦中的少年:“子羽,快起来,你爹爹来了。”
双耳微微一动,硬床上的少年一个鲤鱼打挺跳到床下,整理一下衣襟,有些紧张地问道:“娘,我这样出去可以吗?”
美妇人见他心中甚喜,恨不得插翅飞去,也不好强加阻拦,无视他乱糟糟的鸡窝头,笑着点头:“以你爹爹的直爽xìng子,还会在意这些不成?”
厅堂里的云阳早就等得不耐烦,三步两步走过去拉开幕帘,探进去个脑袋:“儿子,快出来,你爹我有正事要讲!”
“来了!”云瑞也等不及,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冲了出去。
身后的美妇人见状,笑着摇摇头,自语道:“子羽的头发该剪了,阳君要是看到了,应该会亲自动手吧。”
果不其然,云阳见到他的脑袋,大怒,直接拔出重剑,唰唰几下就给剃了个干净,剩下一层不过一指宽的草坪。
堂堂剑仙竟然用仙器给儿子剃头发,这要是让仙界的那些人知道,非得笑掉大牙。
一阵兵荒马乱,云家三口子齐聚厅堂,云阳在人界能呆的时间不多,早早进入正题,手中凭空出现一本月白sè封皮的古书,把它交给云瑞,严肃道:“这在仙界是人手一本的入门功法,数量虽多,质量可不低,这本《正气诀》足以睥睨人界绝大部分修炼功法,你不要失望,我们出身凡间,不比那些仙界的王公贵族子弟,有个得道成仙的机会已经是天大的幸运,现在我要把你带到外界,那里才是真正的凡间,你随我来。”
终归是孩子,跟母亲生活的时间又远远多于剑仙父亲,云瑞不安地回头瞅了一眼,在美妇人鼓励的目光下,顶着光溜溜的脑袋,踏出了第一步。
跟云瑞想的不一样,云阳只是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枚通体莹白的戒指,神情肃穆:“这是储物戒,拿着它,带上《正气诀》,向前走一千步,你会看到一口枯井,跳下去就可以了。”
闻言,云瑞默默无语,心中却大骂起来:“哪有让自己亲生儿子跳井的爹?还是一口枯井,摔成肉饼都不过分!”
“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避开,也不要回头,一切都是幻象!”云阳当然能感受到儿子情绪的波动,此刻却没时间去加以管教,一字一句地嘱咐着,“到了那里,一切都要靠你自己,等到你位列仙班的那天,自然会知道回来的方法,走吧!”
……
公元2020年,华夏国凤凰市某步行街。
林立在周边的小摊子和商店卖什么的都有,三两个年轻女孩结伴逛着饰品店,血气方刚的男孩们三五成群,大声谈笑,不时发出一声嗷嗷的怪叫,这个城市的夜晚热闹非凡。
一缕烤肉的香气钻进鼻中,云瑞木讷地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路过的行人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或匆匆离开,或驻足观看,甚至还有无聊的大妈对着震惊无比的云瑞评头论足起来。
没办法,云瑞来的时候没做好准备,穿着一身练武用的黑sè劲装,再配合那呆滞震惊的神情,在现代人的眼里,就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太醒目了。
“喂,是在拍戏吗?给我个镜头啊!”有人似乎看出些端倪,笑着叫喊。
“拍什么戏?摄像机呢?”有人环顾四周,发出疑问。
云瑞的身子越来越僵,攥着云阳给的储物戒不放手,周围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让他很不安。
这些人在说些什么?他们为什么那样看我?那边的女孩怎么穿得如此暴露?大庭广众之下那对男女为何搂搂抱抱?天呐,还亲上了!
云瑞不是村里那些迂腐的老头,年轻的小伙对于这些伤风败俗的画面,只是充满了好奇,不过更令他好奇的是:这些人身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气。云瑞对此表示很疑惑。
仔细观察这些人,其中有jīng神饱满的汉子,也有气质儒雅的人,极具灵气的小孩子也不在少数,这些都是天赋极佳的特征。
真气这种东西,对于天赋低下或先天有缺陷的人来说,固然不好修炼,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就云瑞自己来说,他自小体弱多病,但坚持习武强体,十多年积累下来,体内的真气也不在少量。
但眼前这群人,从表面看来,没有一个人身上有真气波动,除了之前的推测,还有一种可能——他们都是出窍境界之上的修仙者!
“嘶……”云瑞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相信这忽然冒出来的可怕推测。
出窍境界,可以隐匿自己的真气波动,隐于普通人之中。如果真的是这样,但凡他们中有一个人对云瑞存在恶意,他今天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
云瑞无语凝噎。
“啊!是云瑞!”人群外围忽然爆发出一声女孩的尖叫,随后云瑞就看见一名穿着怪异,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孩向他匆匆走来,脚下还踏着一对刑具般的尖细物体。
没等那女孩发问,出于防范心理,云瑞眉头一皱,伸出手挡住她再向前靠近,问道:“这位小姐,你是谁?你竟然认得我?”
“云瑞!”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女孩立马就急了,尖声质问道,“我找了你一整天,逃课上网就算了,这都是小事,你现在这是打算装傻充愣?”
劈头盖脸的一顿斥骂,云瑞震惊了,从小到大,他还没见过这么无礼的女孩,先不说二人不曾相识,这女孩怎么可以无缘无故的对自己口出妄言?
“这位小姐,我想你是认错人了,子羽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云瑞考虑了一下,把祖上给自己留好的字号甩了出来,估计她要找的人跟自己同名同姓,“云瑞”二字要是一说出口,这疯女孩恐怕就会缠着自己不放了。
闻言,女孩冷静下来,仔细端详着云瑞的脸,再打量一下体型,自己男朋友也没有这么壮实,很可能是真的认错了,但二人的面貌几乎一模一样,她也不敢完全确认。想着自己很可能犯错在先,女孩的姿态也不由低了下来,伸出手试探着拉住云瑞的衣袖,原本尖细的声音也低了下来,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问道:“你真不是云瑞?可别骗我啊。”
这女孩好好说话的声音还算动听,云瑞环顾四周,聚集的人群依旧没有散去,似乎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不想和她在这么多人面前纠缠,悄无声息地把储物戒放进怀中,沉声道:“这位小姐,你先跟我来,在这种地方不方便解释。”
说完这话,云瑞自己先冲破人群的屏障,面不改sè,步伐稳健,疾走了好一段路,那女孩费劲地跟在后面,最后索xìng把高跟鞋甩下来,光着脚丫踩在铺满碎石和沙砾的板油路上。
好疼。
这是麦嘉怡唯一的感受,她一个独生子女,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再看云瑞头也不回地走着,她还没有把自己的男友和前面那个人的身影彻底分开,他不肯承认,很有可能是面子问题,可他一个大男人和自己闹什么别扭啊!
这样想着,心中委屈更甚,不由掉下几滴泪珠,随着脚下的疼痛愈烈,眼泪下得就更快。
听到身后隐隐的抽泣声,云瑞停住脚步,回过头,一眼就注意到女孩隐约有鲜血渗出的脚丫,再抬头瞅瞅被泪水冲花的妆容,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位小姐,不知道你和那个叫云瑞的人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何千里迢迢地追着我不放?就因为我和他长得很像?”
麦嘉怡愣住了,云瑞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老师讲古的时候一点也不听,现在说话绉绉的生怕自己察觉到什么破绽,就这么不想跟自己和好吗?
真够绝的。
麦嘉怡气不过,伸出手捧住云瑞的脑袋,这是他俩的专属动作,如果连自己这么明显的和好信号都察觉不到,那就证明他真的不想好了,分手就是下一秒的决定。
“别装傻了,你就是云瑞,我是你的女朋友麦嘉怡,我们先回家,回家再说。”
“回家?”云瑞觉得自己就像个还没剪断脐带的婴儿,什么也不懂,嘴巴张张合合,慌张中大声叫道,“你、你们竟然——我、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云瑞!”
“哦——”麦嘉怡夸张地点了点头,笑嘻嘻地说道,“对,不是我说的那个,云瑞你这死鬼,总算承认了。”
“还有,我们可没有同居,我只是想去你家坐坐,谈谈现在的情况,反正你一个人在家,你也不会对我做什么,对吧?”麦嘉怡嘻嘻一笑,踮起脚拍了拍云瑞的肩膀。
鬼使神差,云瑞跟着名为麦嘉怡的女孩走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