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济正猜测按照年龄排序是不是应该到自己了,五娘却起身站起来nǎi声nǎi气地背诵起《千字》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rì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海咸河淡,鳞潜羽翔。龙师火帝,鸟官人皇。”背了这么十句,就卡住了,小姑娘有些急了,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这时长孙晟却突然拍手,哈哈一笑,众人醒悟连忙纷纷喝彩,小姑娘没明白怎么回事,不过还是得意地笑开了,刚刚两个哥哥却是没有这么多喝彩。
之后大家就都看着元济了,元济这时正苦恼着,乐器他不会啊,背诵长孙兄妹已经玩过了,那自己该表演什么呢?
抬头看着那轮银盘,元济突然很想念前世的孤儿院,不由清唱到:“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歌声婉转,虽然前段较为清冷,有些继续长孙无忌凄凉的《胡笳十八拍》的味道,但最终表达的还是积极向上的韵味。韵律对于此时的人而言有些平仄不齐,但词意还是深深打动了在场每一个人。
长孙晟深深看了元济一眼,这几个月以来元济在某些地方的表现出人意表让他察觉到很是怪异,在某些行为和态度上迥异于世人,这是他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都没有看到的特质,今夜这一首不同当代的所有创作风格的诗余让他感觉尤为明显,似乎元济身上隐藏着某个巨大的秘密。但今夜不是询问的最佳时机,只能改rì了,长孙晟压下心里的念头,和大家纷纷喝彩,晚宴到了此刻就算是高háo了,最起码所有人表面上都兴致盎然,除了正埋头痛饮的长孙无宪。
吃完螃蟹,大家都饮了一碗苏叶汤,并用多余的洗手,然后各自回房。高氏抱着五娘走的,长孙晟随韩姨娘去了她的住所,元济和长孙无忌回房各自歇了,长孙无宪有些喝多了,神态癫狂,待父亲离开跌跌撞撞推开众人跑了出去。
一个小厮连忙跟上去,其余的仆人除了高氏和元济以及长孙无忌的丫鬟外还有两个丫鬟随韩姨娘离去,剩下的随着长孙伯开始忙着收拾。
夜sè渐沉,周围一片宁静,元济像往常一样运功采集太yīn之气,隐隐听到外面不知谁在说话,也不在意。
郡守府的一处墙角,一个蓬头的乞丐轻轻抿了一口酒,吟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隔着挡住眼睛的头发看着皓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怅然一叹······
长孙无宪一路跑出郡守府,此刻被冷风一吹,人便清醒了下来,不由暗暗后悔,不知道父亲知不知道自己跑出来的事情,万一父亲生气了就糟糕了。
长孙无宪心里一阵苦涩,也不见有人来寻,可见父亲要么不知要么根本就不在意自己。这一刻长孙无宪突然对那个自己崇敬了十几年的父亲产生了一丝怨恨,就因为我是庶子就根本不在意我吗,我才是您最优秀的儿子啊,除了死去的大哥!
想到大哥,长孙无宪潸然泪下,中秋团圆节兴起没有多少年,家家户户和和乐乐偏偏自己如今只剩孤身一人了。
长孙无宪坐在地上歇了一会,起身往回走。
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惊讶:“哟,这不是无宪兄嘛!”长孙无宪循声望去,却是自己原来的玩伴,名唤薛悝的,两人之前总是带着一大群狐朋狗友四处玩乐,只不过自从得知大哥故去后长孙无宪决心悔过自新争取在父亲面前表现出最显眼最突出的一面,至今快一年没有和这些人来往了。
薛悝笑吟吟地走上跟前,道:“怎么三郎一年不见就不认识小弟了?”
毕竟是儿时极好的玩伴,两人曾经极为熟悉,虽然已经许久没来往了,长孙无宪不敢让他看出心事,勉强笑道:“怎么会,却是许久不见你的变化颇大,没敢相认罢了!”这倒也是,两人如今已经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也脱离了以前的稚气了。
薛悝故作惊讶道:“三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不是也要去醉红馆么?”
长孙无宪一愣,这是什么地方?
薛悝立刻知道长孙无忌确实是跟从前不一样了,不过他特意等在这里自然有自己的目的。当下极力劝长孙无宪跟他去玩乐一番,只说是一个极为**的地方,长孙无宪正犹豫这个时候回去会不会挨骂,再加上对父亲不在意自己也有些气馁,当下便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念头,点头答应了。
将长孙无宪带上备好的马车,此时车已行走,薛悝才问道:“听过醉红馆么?”
长孙无宪摇摇头,薛悝便解释道:“那是个世外桃源,也是处藏娇纳玉之地哩!保证不会让三郎失望!”
原来醉红馆位于宛丘东郊,离城约二十里地,山清水秀,景致如画,本只是一个人口稀少的小村庄,但不知从何时起,这郡城里权势人家、富户商家开始在其处安置私妾宠jì,久而久之,那里便渐渐成了一处专门藏娇纳玉的名地,往来权贵极多,就越发红火。
长孙无宪长这么大,家教极严,从来没有去过那种烟花之地,只与丫鬟厮混过几次,当下听了不由心驰神往。
为免长孙无宪怀疑他大半夜怎么这么巧遇上,薛悝解释自己这么晚出来的原因,自顾自地得意道:“小弟在醉红馆的锦香院新收了艺jì,叫做弄云,说是今年品花榜中有名的,小弟心里得意,也在醉红馆买了几亩地,置办了几间房舍金屋藏娇哩,今rì摆了酒席,特意邀请了一帮兄弟一起过去品一品哩。不想路上居然遇上三郎,真是意外之喜!”
长孙无宪便是再无知也猜测到这品花榜可能是烟花女子的排名,不过薛悝家中颇有权势,他是郡光初光曹薛雄家的大公子,能让他得意的这个品花榜肯定相当知名的了。
见长孙无宪没有表露任何怀疑之态,薛悝偷偷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长孙无宪半夜跑出来,也没发现其实自己已经在城郊了,不一会便到了醉红馆。长孙无宪掀起窗帘,但见四下树影层叠,黑暗中点点霓灯透亮,隐约描出花木丛中的一栋栋jīng致楼舍的边角,又有丝竹管弦之声缈缈飘来,泄露出这里实是繁荣烟花之地。薛悝也朝外观看,忽然对长孙无宪道:“到啦,便是这里。”
唤停了车,两人一同下地,进了一围篱笆,绕过数丛细竹,眼前现出几间jīng美房舍,皆为紫脂泥墙,檐下挂着数盏大红纱灯,门口几个小厮迎上来,都笑唤:“薛公子来了。”却不认得长孙无宪。
薛悝也不向这些人介绍,但小厮们察言观sè,看出薛公子与这人很是亲近,也都陪着笑脸奉承着长孙无宪,长孙无宪也不在意。
薛悝携长孙无宪迳自入内,大叫:“瞧我把谁带来啦!”
堂上数人快步围过来,为首的名叫薛绩,是薛悝的堂弟,后边跟着冯英、贾仁、詹光与胡来等几个认识的狐朋狗友,都是以前的玩伴,这个抱腰那个拽手,闹哄哄道:“许久不见三郎甚是想念!”“怎的这时才来?”
长孙无宪本有些心情不好,还未调节过来,此刻便被他们弄得有些不自在,薛悝一直注意着他,便携了他的手,往北间宴厅而去。
进到里边,见有几名侍女正忙着摆碗按箸,绣屏前又有数女或立或坐,粉粉艳艳地围了一堆,手里持抱着红牙檀板箫管琵琶诸器,竟是个个衣鲜鬓秀,容颜俏丽,真谓桃羞杏让,燕妒莺惭。见了薛悝等人进来,众女也不上前搭话,各自忙活。
长孙无宪一瞧,立刻知晓都是些什么人,一时间忘了烦恼隐隐有些兴奋,心中怦怦乱跳。
薛悝在一旁边低声笑道:“今rì三郎可要尽兴啊。”然后朝当中一个眉目如画的美人叫道:“云娘,快过来拜见你叔叔伯伯。”
那美人盈盈一笑,莲步行来,朝众人一一衽裣作礼,薛悝说伯伯她便叫伯伯,唤叔叔她便唤叔叔,音如黄莺出谷,举止娴淑温柔,哪有半点娼家之气,大方之处尚胜许多名门闺秀。
长孙无宪见她身穿淡花绣衫襦裙,裹着紫绫轻纱,一条芙蓉软巾低束蛮腰,一副江南美女的装扮,秀目藏媚,娇靥含hūn,果然妍丽过人,他以前对这方面很是懵懂,心里不禁微微发酥,暗道:“果然不愧是品花榜上的人儿。”
待弄云一一见过礼后,薛悝招携众友入坐,举盏呼饮。
弄云与四名侍女前后服侍,流水般端上时鲜果蔬佳肴美酒,那班丽人却在一旁调丝弄弦弹奏助兴。
贾仁环视一圈周围,忽道:“怎么就喝了起来?咱薜大郎今rì把大伙叫来丰席款待,不知是什么原故?兄弟们都避着父母大老远从城里赶来,可不能吃得不明不白。”
众人一听,皆跟着起哄,要薛悝说话。
薛悝瞥了长孙无忌一眼,朗声笑道:“这却还能有其他什么原故不成?只不过是多rì不曾聚会,思念大家哩!若说还有其他,也就是在这地方新置了几间房屋,因此做个东道,把你们请来吃几杯薄酒认认门呗!”
众人见他没说到点子上,哪肯放过,同声逼问道:“新置这几间房屋又做何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