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济见状不由苦笑,这下可平白无故得罪人了,连忙向长孙无宪行礼然后躬身对长孙晟笑道:“大伯过谦了,小侄这般本领全是您教得好,三哥虎父虎子胜我良多,我rì后还要向三哥多多请教才是,怎敢夜郎自大?!”
长孙无宪不知是火气渐消还是在父亲面前不懂声sè,这番话说来他面无表情,元济不由心中揣揣,无意与长孙无宪一较长短,头更低了。
长孙晟微微额首,含笑不语,心下暗赞。
长孙无宪见父亲似无意搭理自己,也不知是否注意到自己刚刚的表情,态度更加谦和,向父亲躬身道:“父亲,今rì中秋,姨娘打发我前来问您晚上是否摆宴赏月?”
长孙晟问道:“你母亲意见如何?这些事情她做主就好了!”长孙无宪心里发苦,他的生身母亲早已去世,长孙无忌也已经九岁了,算起来他唤了这个嫡母十年“母亲”了,却始终亲近不了,偏偏事事父亲都要他通过这个母亲,当下只得应声,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寻母亲了。
长孙晟看着长孙无宪离去的身影,叹了一声,这个儿子的心思他何尝不知,他拍了拍元济的肩膀说道:“今rì中秋佳节,你也休息一天吧,一张一弛,方是武之道啊!”
元济愣住了,转眼自己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近大半年了吗?他抬头看看那远方逐渐光秃的山,当初自己就是在那里来到这个世界也是在那里遇见大叔殷峤。为何过去了数月了,大叔还没有来找自己呢?虽然这个地方对他而言也很美好。
元济在练武场里独自胡思乱想着,五娘身穿素sè丝绸面纯白兔绒里的小皮袍,头上戴着竖起两只长长的耳朵的毛茸茸的兔帽,上面用两粒红sè玛瑙装点成眼睛,脚穿鞋帮缝制成兔子形状,绣上红sè的兔子眼睛,缝缀两只长长的兔子耳朵的棉鞋。小姑娘抿着嘴眼睛眯成一条缝,小手抓着元济的裤腿痴痴的笑。
元济每次看到她都不由心情愉快,当下不再多想,抱起这个小淘气问她:“观音婢,今天还要讲故事吗?”
五娘在他怀里扭身道:“五儿又不是只有听故事才找你的,我是来找你去玩啊!”
元济奇道:“去哪里玩呢?”
五娘小手一指外面,笑呵呵地nǎi声nǎi气的道:“我们要出去玩,今天外面好热闹呢,五儿很久都没出去哩,三哥不让!”
元济一愣,自己这几个多月还没有出去过呢,出去了怎么走?而且自己也没有钱啊,小家伙要嚷嚷买东西怎么办?
元济不由苦笑,突然想到了长孙无忌那个小胖子。这小子不是说让自己跟他混嘛,这个时候不找他什么时候找?
元济心里打定主意让无忌大出血,抱着五娘便去寻无忌了。
长孙无忌早就盼着今天,他知道这一天无论他怎么玩,父亲都不会说什么的,这几个月陪着元济那个疯子苦练苦学,他早就受不住了。所以昨夜他特意唤张顺要记得提醒他今天早起以便呼朋唤友大肆玩乐一番。这几个月他也看出来了,元济不是那种喜欢玩乐会玩乐的人,因此早上也就没有叫元济起床。
真不明白,元济这小子每天勤学苦练偏偏喜欢赖床,每天都起得比自己玩。长孙无忌有些想不通,不过念头也就一闪而过。
饱饱地吃过早饭拍了拍肚皮,长孙无忌正准备起身离桌,就听到耳边一声怒气冲冲的抱怨:“四哥,你又撇开五儿了!”
长孙无忌不由苦笑,看着元济怀里的五娘不由讪讪:“四哥刚准备去找你呢!”
五娘一脸的不相信,哼的一声转过头不看她的四哥。
这种情形元济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了,每当这个时候他充当的就是解围的角sè。
哄好了五娘,两人喝着加入茶叶煮好的马nǎi茶,吃了几个包着兔肉的馕,随着长孙无忌一起便出了门。
一群孩子早就在二堂的院子里等着,有上次发现五娘爬假山的刘治中家的刘航,有赵郡丞家的赵庆,还有其他郡属吏家的,大约二十来个,好不热闹。今天郡衙门放假,没人办公务都回去过节去了,只有守卫还坚守岗位。
长孙无忌一呼百应,一群孩子跟在他的后头向集市上汹涌。元济抱着五娘摇头苦笑,跟在最后面。
郡守府门口,长孙无宪盯着一行人离去的身影,使劲握紧了拳头。转身大步走了进去。
门口另一侧,一蓬头黑脸巨眼卷须跛着右脚的乞丐杵着拐杖,灌了一口酒,望了望元济离开的身影,看了看长孙无宪进去的身影,微微摇头高声吟道:“踏歌清风和,世界能几何?红颜一hūn树,流年一掷梭,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朝骑鸾凤到碧波,暮见桑田生白波。长景明晖在空际,金银宫阙高嵯峨。”一边吟唱一边瘸着脚向人群里面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随着这一吟唱,远处的集市上不知是谁先起腔四处便吆喝起来。沿途的民居门口有不少孩童在嬉戏,有蹴鞠的、有击球的、有板球的、还有骑竹马或是玩风车、斗草的,元济瞧着稀奇,这些游戏前世的他莫说玩过,见都没见过,不由多瞧了几眼,眼角有些湿润。
这被五娘瞧见了,她小手摸了摸元济的眼角,问道:“元济哥哥怎么了?”
元济在小姑娘面前毫不掩饰,看了一眼那些正走在前头的长孙无忌他们,叹了口气,勉强笑道:“我小时候没有玩过这些,看到了有些伤感罢了,没事的!”
五娘点点头,很懂事的不再问了。
元济搂紧她,加快脚步走向前。从居民区和酒肆之间的东侧夹道过去,便是集市了。
集市口摆着一地的泥玩具,这些用黄土捏成的泥玩具,有造型各异的“人面猴”,称为“人祖猴”,还有各种怪异有趣的动物玩具如兜肚猴、猴头燕、双头虎、牛、猪、马、羊等。
旁边还有套圈摇彩的。再有就是卖字画卖秋扇卖假面的卖九连环拨浪鼓的。
往前走便是一块空地,有耍空竹的、表演扑扑登的、踩高跷的、扭秧歌的、捏面塑的,还有吹糖、画糖、塑糖的。一行人瞧瞧这个,看看那个,乐在其中。
好一个热闹的中秋集会!
元济前世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喜庆的集会,前世的世界人多了可也更商业化规模化缺少了民间独有的韵味。再往前走,有摆摊的有提着篮子的,都在叫卖。
只听得“藕嘞,白花的藕嘞!”“卖大小喔,白鱼喔呀咧!”“哎,卤梅水桂花味呀,石蜜的甜来乌梅的酸,喝到嘴里头凉飕飕,辟疫安神,生津止渴,给得又多水又好喝哟!”······
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正站在元济和五娘旁边的一个挎着覆盖着树叶的框子清清嗓子,拍着手声调婉转地唱起来:“老少爷们父老乡亲诶,南来北往的行客路人呀,敬请站定了贵足歇歇脚喔,听咱把自家小曲唱来哟。这果子是天生地养,道地收来喽。俺也说不尽果品几多般,略铺陈数种诸位眼前观,石榴山楂止渴生津,苹果黄梨去热爽口。枝头柑橘利yīn阳,干薯蓣调和脏腑。甜小枣补虚平胃,甘柿饼祛痰润肺。不敢夸口卖虚名,试尝管饱食再买,倘不新鲜掉头走唉!”他的唱腔悦耳俏皮,唱词也轻快,再配上滑稽的动作,不过路人都习以为常,只有元济和着节拍摇头晃脑,于是他走到元济跟前只朝着元济卖力唱道。
元济有些尴尬,他的身上可没带钱,于是立马装作一副没兴趣的样子继续往前走。
那人也不可惜,继续站在原处重新唱来,吆喝着。
最让元济感兴趣的是两个盲人各持着一支用一尺多长的木尺钉着铜钱数对制成的鞭,摇摆成声,继又相对旋舞,各以木尺击掌,击肘,击肩,击背,木尺上的金钱,就应击发声,适与曲中的板眼相合,唱着一首叫做“金钱莲花落”的唱词。
只听他们先吆喝道:“竹龙又替水龙船,斗巧争奇sèsè鲜,笑煞城东王老爷,听我来唱落离莲嘞。”打了两下木尺,两人便撩开嗓子唱道:“丑妻近地家中宝,骆驼单走罗锅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那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山望着那山高。墙头上草随风倒,爆竹筒子点就着。堂前不把父母孝,何必到处把香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为朋友两肋插刀,乍穿新鞋高抬脚,庸医杀人不用刀。当头炮,把马跳,下了一着还一着。多学‘挂角马’,少当‘当头炮’,‘明车’、‘暗马’、偷吃炮,黔州的骡子学马叫。一天三遍早,免得婆婆吵。背着儿媳妇过河,费力不讨好,丈二和尚头脑摸不着。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土行孙攀杠子上下够不着。兔子拉车连蹦带跳,小脚儿走道东摆西摇。瓷公鸡,铜仙鹤,玻璃耗子琉璃猫。小家雀儿也要糊弄老家雀儿,没谁都能做成槽子糕。秃子当和尚,将就材料,真金不怕火来烧。席头儿盖着有个了,世上没有过不去的独木桥。脸厚吃得饱,脸薄摸不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入山不怕伤人虎,就怕为人两面三刀。”
这唱词有劝人向善的涵义,加上唱词通俗易懂,引来围观的众人一阵叫好喝彩。
不料有一个好事的立马嚷嚷道:“唱曲的,你那有句词却是错了!你瞧这位,不是秃子不是照样做和尚嘛!”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一身材高大,满脸已经变白卷曲的大胡子,高鼻深目,眼角有深深地斑纹,肤sè黝黑,裹着白sè头巾露出卷发身穿灰褐sè缁衣露出右臂的番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