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枚死棋,他却往死里走,有时候柳暗花明又一村,有时候全军覆没。
在棋术上,楚留风一知半解,华罗告诉他这一着绝不能这样下,他又追问为什么不能,他偏偏要那样下。
败下阵来,华罗就在那里笑话他,楚留风却不以为意。
待得第二次见得华罗那样下棋之后,他便又插话道:“你这枚棋子,必死无疑。”
“我这枚棋子,就是要死给你的。这就叫做舍不得羊套不住狼。”华罗道。
“那我不客气了。死了我也要先吃掉你这只羊。”楚留风笑道。
他们从入夜居然一直恶斗到天明,楚留风初时十分钟输一盘棋,后来棋艺渐佳,一盘棋下来,时间慢慢变长,楚留风虽是输棋,却并无那般惨烈。
待得清晨,楚留风讶然惊叫:“蔡大哥,蔡大哥呢?”
“那臭小子被积雪压住,只怕早已见阎罗王了。”华罗笑道。
“蔡大哥,蔡大哥……是我害了你……”楚留风扑到蔡不凡跌倒那片雪地,用手挖起积雪来,积雪比昨夜厚了一丈,他急声叫道,甚是过意不去。
这时候,蔡不凡从里屋行出,在木门上,伸了一个懒腰,叫道:“楚老弟,你在找我么?”
楚留风见蔡不凡面sè红润,登时欣喜万状,急叫道:“蔡大哥,你病好啦?”
“你看我身体多强壮,昨晚我偷偷爬进屋里,吃了一棵灵药,好啦。”说着,蔡不凡缓缓垂首,周身升起淡淡元力。
昨晚楚留风专心致志下棋,于周围一举一动,尽是不晓,但华罗是何许人也,在棋艺上高出楚留风何止几十倍,楚留风不知蔡不凡爬起,华罗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蔡不凡偷吃灵药,他也都看在眼里。
这时候他看到蔡不凡身体健硕,兀自冷哼了一声。
蔡不凡但见他这番神情,忍不住讥诮道:“神医看见病人不治而愈,心情颇为不爽,是以心中一定在打着一个主意,怎么把这个小子整死,以便不让他神医名号被人认为浪得虚名。”
“蔡大哥,你不知晓,华神医棋艺jīng湛,实乃我平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昨rì一夜与他斗战数十盘棋,我竟无一胜算,惭愧惭愧!这位华神医妙药使你剧毒驱除,大病初愈,你该感谢他才对。”楚留风上前说道,生怕蔡不凡与华神医恶斗起来。
蔡不凡气上心头,心地又狭窄,尖声笑道:“华罗,你休得嚣张,我就看在我朋友面上,饶你一命。楚弟,咱们走。”
“你摸摸你鸠尾穴看看,有什么症状?”华罗笑道。
蔡不凡一怔,不明其意,以防其中有诈,向他退后两丈,伸手摸在鸠尾穴,一股刺痛传来,难忍至极,他以为那里被剑刃刺到,扒开衣服查看,没有伤口,却见浓黑一片,有一片小斑点,手一触及,便是极其难受。
他笑道:“也就是寻常皮肤病,我还道是什么大事。”
“只要不吃食物,便不是大事,一吃食物,也顶多是去见阎罗王罢了。楚留风小兄,咱们吃早餐去。”华罗缓缓起身,带楚留风进入内院。
楚留风与华罗共进早餐,一碗粥下肚,神清气爽,显是修为在增长一般。
其实他不知道,他所喝粥,乃是由人参和鸽子肉所煲,吃得一碗,又再下一碗。刚才蔡不凡言语讥讽华罗,在用餐之际,楚留风便不好意思相求。
待得从内院走出,看到蔡不凡跪在雪地上,对华罗不住磕头,才于心不忍,求起情来道:“神医前辈,我这位大哥乃乡下汉子,土鳖一个,在言语上未免少有思忖,全是一时冲劲,比起一些伪君子来,倒也好得多了。还请前辈海涵,救他一命。”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蔡不凡接连拍打面门。
华罗转向蔡不凡,笑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若是单靠一株灵药,你剧毒便可驱散,世上还要郎中来干嘛?你本来不吃不喝还有七天xìng命,这么不要命地运动身体,只怕你活不过今晚。”
蔡不凡手举在空中,登时愣住,不敢挪动一步。
“我在三百年前发下誓言,凡要我医治病人,病人一方需得赢我一盘棋不可。楚留风小兄,你若赢得我一盘棋,我便给你这位朋友治病。”华罗娓娓说道。
楚留风安慰蔡不凡几句,便与华罗下棋。
从早上,下到中午,忽然熊声响起,从山谷外奔进一头熊来,熊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浓眉大眼,女的病恹恹,肌肤白皙。
那男剑士跃下熊来,深深一揖道:“在下灵剑派桂人熊,携同师妹李青红特地拜见华神医,请神医高抬贵手,救吾师妹一命。千金万两,定当奉上。”
“赢我棋子再说,否则一切免谈,纵使你拿金山银山,放在我面前,我也不瞧一眼。”华罗道。
楚留风在棋盘上,正与华罗斗得难舍难分,只窥看一眼那二人,便又集中在棋盘上。
这一个清早与华罗较量,棋艺碰到瓶颈,顿时大悟,棋艺又jīng湛十数倍。
这一盘棋越下越久,转眼一个时辰过去,桂人熊实在有气,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楚留风前面,喝道:“你滚!”
楚留风垂头看他所扔金子,问道:“你给石头我干嘛?”
桂人熊怒火中烧,听闻师妹呻吟声不绝,显是即将毙命,又见那金子变成石头,一拳朝楚留风砸来。
楚留风熟习五行拳,知他这一拳力道刚猛,是以不敢硬接,他在雪地上连滚几滚,登时来气,在桂人熊拳力缓解之际,蓬的一声,与他拳头接上。
桂人熊收拳极速,虽然楚留风拳头力道十足,竟也伤害不到他分毫,只见他如同雪熊跃起,从怀中掏出一只灵器罩,罩在拳头上,蓬蓬有声,攻向楚留风咽喉要害。
灵剑派乃北方最富有剑派,进列四大派之一,虽说全依仗灵器,但灵剑派派中那套天地玄黄剑法,若论单打独斗,并不输雪山派寒冰剑法,在双人灵犀剑法夹攻下,仍是有脱身能力。
桂人熊这一套拳法,乃是从天地玄黄剑法衍变而来,又叫天地玄黄拳法。
每一拳威力,都在累加。楚留风见他双膀运劲,身法极快,yù要躲闪,难度极高,只好硬接。
左拳运力抵挡,虽说名义上是抵挡,实则上他以柔克刚,用五行拳一招收拳手,卸掉对方拳上力道,右拳则从桂人熊左侧,捶将过去,打他腰部。
绕是桂人熊身法极快,这一拳仍是无可避免,不过桂人熊乃富家子弟,身上有防御蚕甲,这一拳力道,终于是卸掉了十之仈jiǔ,否则他非滚在雪地上不可。
李青红见桂人熊与人打斗,急叫一声道:“师哥,莫要动粗。”
说着,咳嗽几声,显是已病入膏肓。
楚留风转眼瞧去,只见她一张小白脸,苍白可怕,就像死人,当下对桂人熊抱拳道:“救命要紧,我且让你先下棋。华神医,这一盘棋,我楚留风认输。”
“可惜可惜!”华罗连说两个可惜,但见rì暮降临,与楚留风这一盘棋,下了将近四个时辰,打得有声有sè,竟被这纨绔破坏掉,不免扫兴,当下对桂人熊道,“来吧,老朽看看你棋艺如何。”
楚留风见桂人熊挽起衣袖来,坐在一块石头上,捏起一颗白棋,往雪壁上扔去。
这手法jīng绝,当真令人艳羡。
桂人熊出生于富贵之家,于琴棋书画俱是jīng通,他手中捏着白棋,人顿时变得彬彬有礼起来。
他围棋老师,在大都有些名声,虽说不上是大都之手,但亦算是一流棋手。
楚留风初时看桂人熊不断占据上风,不由替他高兴,那女剑士呻吟声,渐渐缓下来。
楚留风见她病入膏肓,到里屋去程热水给她温温肚子。
又回到桂人熊身边,看他和华罗下棋。
桂人熊专心致志下棋,于楚留风给师妹喝水一事,竟全然不知。
再斗片刻,突听桂人熊尖叫一声,原来他下错一个旗子,行入了死胡同。
棋手再厉害,久不下棋,难免要下错。
但这样一来,桂人熊又要与华神医再下一盘,前面那盘,便算是浪费了一个小时。
楚留风虽然仅仅旁观,但于二人棋术,却看得清清楚楚,显然,华罗更胜一筹。
本来在棋术上,他有诸多不解,这时居然都迎刃而解,所谓旁观者清,便是这道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