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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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一早妈妈就开始了化疗,一直持续到中午,我一边上班一边担心着她,她的身体那么弱能抵抗得住吗?下午就会开始进入反应期,她是不是熬得住……

    “小墨,你妈这次化疗你好像特别担心,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张月看着心思不定的我问。

    “恩,白细胞指标很低,吴晓博士说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化疗了……”我难过的说。

    “啊~~~”张月和陈琳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感叹。

    是呀,大家都是学医的,都很清楚我所说的话意味着什么,所以她们那声感叹的确是充满了惊讶和惋惜。

    “小墨,你下午去病房吧,多陪陪你妈,这里的事情我和月来做。”陈琳搭着我的肩膀安慰的说。

    “是呀,你去吧,我们会帮你瞒过去的,没事。”张月也应和着说。

    我很感激的看了看她们,点了点头。

    人情似水分高下,世事如云任卷舒。

    我真的很感谢这两位好同事一路以来对我的照顾。我的确心不安心,我即便待在检查室,心也早就飞到了病房,妈的病床前。这或许就是做医生唯一的一点好处,能够zì yóu的在医院各个地方出现而不会被质疑。

    中午利索的解决了午饭,最近一点胃口都没有,我想我怀疑的厌食症应该已经在我的身上发生着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实在是担忧着妈的情况,我没有脱掉白sè的制服,直接就去了妈的病房。

    一站到门口,就看见妈在那里吐得直不起腰,脸sè苍白,狭瘦的脸颊更加的凹陷,看得我立马眼泪水就落了下来,我赶紧快步的靠近病床。

    “妈这次化疗的反应很大啊,有没有找医生来看看?”我扶着妈,问着在一旁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爸。

    “吴医生来过,但是也没有办法,要等24小时之后,才能上其他的药。”爸心疼的说。

    我看着妈,一点生气都没有的耷拉着脑袋,嘴角边还残留着刚吐出来的污渣,那么爱美的她,连这一点点提手的气力都没有,我赶紧拿了纸巾帮她擦干净。

    一边擦,一边默默的落泪。

    “墨……墨……别……哭……”妈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心痛,我的落泪,拼命的挤出了一点点细微的声音,让我坚强。

    妈,我一点都不坚强,我看到你这样心里好痛,好痛啊~~~

    “妈,你…别说…话…”我难过的哽咽。

    爸也在一旁的角落默默的擦拭着眼角流下的泪,他是坚强的,只是再坚强的人,面对他所不能承受的痛也会落泪。

    不哭,不落泪,只是未到痛处而已。

    几乎每个5分钟,妈都要吐一次,那种挖心挖肺的呕吐声和难受,仿佛是要将心和肺都吐出来方能罢休似的。

    我攥紧着拳头,每一次呕吐声都仿佛一把尖刀在我的心上划过一条口子,我的身体禁不住的颤抖,那是发自地狱深处的撕心裂肺的痛楚与折磨。

    而我此刻如同站在地狱的边上,看着地狱深处我自己至亲至爱之人正在饱受炼狱的摧残而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痛苦,再痛苦。

    时间是熬过去的,一分一秒,一分一秒……

    那痛苦无比的24个小时,在我生命中留下的是无法磨灭的印迹。

    岁月流逝无痕,但是我却觉得那烙印在我生命中的岁月那么深刻与痛苦,印刻在我的心上,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永远的记得。

    记得生命的脆弱,记得地狱般的煎熬,记得眼睁睁的看着她深陷炼狱,无能为力,记得的痛、悲、伤太多,太多……

    妈从5分钟吐一次,到10分钟吐一次,我和爸看着手表,给她计算着时间,然后12分钟,15分钟,20分钟,30分钟……

    爸吃了妈的医院订的晚饭,而我却怎么也吃不下去任何东西,更不愿意离开妈的一边一分钟,爸吃饭的时候,我就抱着妈,妈全身软绵绵的靠在我的肩上。

    爸吃完就换我,而我则将桌边的垃圾都清理了。妈一个下午的呕吐已经把胃里能够吐的东西都吐完了,剩下的呕吐物只有一些黄疸水了,真是看着我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我和爸一个晚上轮流着陪着、看着和抱着她,希望我们的支持能让她有坚持下去的勇气和意志。

    妈始终不对我和爸说一声抱怨,即便她在那里难受到哀嚎与痛哭,都没有对我和爸说一句她后悔做化疗,她不想活了……

    何谓生不如死,此时此刻她的处境。

    我抱着她,看她终于能有片刻的小憩一动都不敢动,直挺挺的坐在那里,数着秒数,看着手表,希望她可以多睡一会,希望她可以舒服一些,希望我可以帮她多熬过去一点时间……真希望我可以替代她。

    抱着骨瘦如柴的妈,我好心疼她,我相信爸比我更心疼她。

    数着秒数度rì,如果不曾经历过,不会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经历。

    ……

    九点半熄灯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前。

    汤小伟。

    “你怎么来了?”我诧异的问。

    “我来监督你吃饭!”他笑着对我说,然后转过头对我爸爸说:“伯父,我带小墨去吃饭,一会就回来。”

    “我……我,没胃口。”我看着妈说。

    “墨墨,去吃点吧,今天还要熬夜。”爸一边说一边将我从座位上拖起来。

    实在是舍不得离开,但心里清楚,今天晚上我一定一夜无眠,如果我倒下去了,就剩下爸一个人了。

    所以,我犹豫了片刻还是站了起来:“爸,我很快就回来。”

    爸对我点了点头。

    就在医院楼下的全家便利,我买了一个饭盒,汤小伟帮我拿去微波炉转了转,我坐在靠窗的座位,看着黑sè夜幕下的天空。

    哎,今天的医院又有多少灵魂要湮灭在这黑暗之中啊~~~

    汤小伟坐在我的边上,安静的看着我将饭盒中的素菜吃完,荤菜全留下了,饭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他很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吃得太少了,你垮了,你爸妈依靠谁啊~~~”

    听他说完,我又使劲的往嘴里硬扒了几口白米饭,一边扒饭一边掉泪。

    他轻轻的擦拭掉我脸上的泪,像变魔术一样的拿出一张粉sè的4纸。

    粉sè的纸,在我的注视中,在他的手中,一翻一折的变成了一朵美丽的玫瑰花。

    他想让我感受什么?是浪漫吗?

    他怎么又知道了,我心中期待的,想要的……哎,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呀。

    在我最痛苦的时候,用爱的浪漫来驱赶哪怕一点点的痛,让我黯淡的心,留有一丝温暖与光明的空隙吗?

    痛苦煎熬中的我,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温暖,有了一些感动,更有了一些坚持下去的力量,我想这朵玫瑰花,一定能够让我坚持过今晚。

    谢谢你,汤小伟,我看着他做的玫瑰花,感动的又落泪了。

    “傻瓜,喜欢吗?”他一边又帮我擦拭眼泪,一边笑着说。

    “恩”我点了点头。

    突然发现原来浪漫也可以是一个动词,一个可以演绎的词,一个可以作为的词。

    汤小伟,虽然这浪漫出现得那么晚,让我盼望了许久,让我差点就失去了梦想,我还是不忍心责怪,因为终究你还是来了,带着你的浪漫置身我的世界,在我的心上居住,为我开启了一道通往浪漫国度的大门,引领着我达到你的浪漫领地。

    地狱般的生命有了你的浪漫做伴,让我感觉与你度过的分秒都有浪漫的依恋,与你走过的喧嚣都扬散着浪漫的气息。

    今天,在我煎熬的度rì中,你把浪漫诠释的很好,无愧浪漫的名字,你偷偷的把浪漫播种在我的心上,呵护备至,让曾经的梦想在我的心上开花,让昨rì的失落在今天灿烂。

    隔着透明的玻璃窗,我看见闪烁的霓虹,象是在庆贺我心中的浪漫之花在这个秋天的寒温中绽放,又象是在代你倾诉如我一般的心情。我在这浪漫的情绪中倾吐了对你的眷恋种种,也在这浪漫的思绪中寄慰着对你的思念。

    你的浪漫上有我的名字,我的心上镌刻着你的浪漫。

    或许浪漫就是两个人的承诺,或许浪漫就是两个人的心情,或许浪漫就是两个人的故事,或许浪漫就是两个人曾经走过的岁月......

    又或许,浪漫就是在寒冷的季节想念一个人的温度。

    汤小伟,谢谢你,谢谢你的到来,更谢谢你的浪漫。

    此刻,你离我很近,但我依旧在思念着你……

    有了汤小伟浪漫的粉sè玫瑰相陪,这一个晚上的煎熬与坚持,让我的心智又变得更强悍了一些。

    妈呕吐的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间隔越来越来,但是她的身体状况却是越来越糟糕,越来越气乏,人也越来越软。

    爸一直陪着妈到凌晨一点,我看他实在是太疲倦了,不是不愿意继续坚持,而是实在身体提出了抗议而坚持不下去,毕竟年纪那么大了,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每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看看那朵粉sè的玫瑰,就想想汤小伟的温柔和他的微笑,总能让我熬过困倦,重新振作。

    终于黎明破晓,远处显露出了天际的一丝丝光明,就像我的心情一样,慢慢的亮了起来。

    清晨,泡了杯幽香的花茶,停罢撒落纷飞的各种属于我的情绪:痛苦、煎熬、艰难、苦涩、忧伤、悲哀……还有一丝浪漫与温暖,。

    我坐在妈妈病床边,看着煎熬了一夜的她,终于安静的睡着了。

    我看着她,安静的想着你---汤小伟,片刻心间烙下了一株你的浪漫。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