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我说不出任何的话,我现在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了极致,还有什么坏消息能够比我今天所经历的这一切更加的糟糕。
“你要有心理准备。”张月抖抖索索的说。
“这份杂志是从病房拿来的,每间病房都有几本。”张月说的很慢很慢。
天旋地转!
我的身子突然有些下沉,腿有些发软到站不住,立即将手用力的扶着桌子,我快支持不住了,我要崩溃了……
妈和爸看过这本杂志了吗?
他们会相信杂志上胡编乱造的章吗?
他们也会同样的以为我为了医药费而绑上了青年才俊吗?
……
虽然,那不是事情的真相,但是我的确是为了妈的药费而将自己的身体交给了陌生的男人,一样的过程,不一样的结果罢了。
我的心突然抽紧,脑子里一片混乱。这本杂志里面所写的胡编乱造,让我没有脸去见妈,更没有勇气去面对她的失望和质问。
我呆呆的扶着桌子站在那里,边上的张月和陈琳被我的举动吓到了,连忙扶着我坐下来,并帮我倒了杯水,陈琳拍着我的肩膀,安慰着我。
“我相信伯父伯母一定会更相信你说的事实,今天下午你别上班了,先把这件事和他们说清楚,最好能求得他们的谅解。”
“是啊,现在事情一夜之间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我看你下午还是早点回去,省得又被那些记者缠着东问西问的。”张月似乎被我呆木的神情吓到了,劝我早点回去。
我愣愣的坐在那里,脑子一片凌乱,和爸妈解释,怎么解释?我说的他们真的会信吗?如果问起周涛,我该怎么说?如果问起化疗药的钱,我又该怎么回答?
我不会说谎,更不会在自己的亲人面前说谎。但不说谎如何去面对他们,他们能承受残酷的现实吗?他们能接受我所做的事情吗?
如果要说谎,该怎么说?怎么说?
我双手捧着脑袋,在那里痛苦的挣扎,心仿佛在炼狱中煎熬,找不到出路,找不到解脱的出口。
只是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我逃得掉吗?我逃得掉吗?我不停的在心里激烈的问着自己,始终答案只有一个。
逃不掉!
我不准备寻找任何的借口和出路,真实的面对自己,面对现实,面对一切将要承载的狂风和暴雨。
我准备好了,将汹涌进行到底!
“月,帮我请半天假吧,我收拾一下就先去看我妈。”
我站起了身,脱下了白sè的医院制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要勇敢的去面对,我要坚持住,坚持住,即便崩溃也不能在这里,在这个时候。
握紧了拳头,紧紧的闭目,咬了咬牙,再睁开眼睛,我跨出了走向暴风雨的第一步。
平时只要走十分钟的路,今天我走了半个小时,尽管我低着头走得很慢很慢,但我似乎还是感觉到了那些异样的目光,和背后人们的窃窃私语,我在颤抖,因为我的心不够勇敢。
原来害怕不是勇敢的对立,而是勇敢的一部分。
我的心是怯懦的,却要坚持着去做勇敢的事情,那是一种谋杀,我将怯懦的心勇敢的谋杀,却不知道换来的将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电梯的门才打开,就看见妈站在病房的门口,面sè难看到了极点,比她刚做完化疗药还差,我已经感受到了一种死亡的气息,正在慢慢的向我逼近。
“妈……”我说不出口第二个字。
“啪!”那只差不多只剩下骨头的手,用力的打在了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痛,和血腥味顿时在我的口中涌现。
“你怎么问都不问就动手打女儿呀!”爸在一旁心疼的说。
我站在妈的面前,低着头一言不发。我知道,她眼神中显露出来的是失望,她眼睛里流落下来的是心痛。
“有什么好问的,报纸、杂志上都写得那么详细。我明天就出院,这个病我不看了,我宁愿呆在家里等死,也不愿意……”
“妈……”我叫着跪了下来。
“墨墨,快起来,被你单位同事看到多不好啊!”爸爸一边拉着我一边说。
“不,我不起来,妈如果不答应继续住院,我就不起来。”我哭着倔强的说。
“你看你说什么气话,吃完午饭就在门口站到现在,快点去床上躺一会……”爸扶着妈朝病床方向走去,回过头对我说:“你妈说的是气话,你快点起来。”
我站起身来,战战兢兢地跟在爸和妈身后,看着他们两个人rì趋衰老的身体背影,看着妈只剩下骨架子的身躯,我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我不能让他们再去承受任何的痛苦和打击,我做不到。
我决定说谎。
“妈,我和周涛其实很早就分手了,我不想连累他。”我一边说一边看着爸,希望他帮我再圆上两句,因为我实在不会说谎,爸爸很拎得清。
“哎,是呀,现在这情况……分了就分了吧,你不该瞒着我们啊。”爸一边安慰着妈,一边朝我使了个支持,继续说下去的眼sè。
而妈则一声不响的坐在那里,瞥了我一眼,然后轻蔑的一笑,我知道,她已经知道我在说谎,她就是要听我怎么继续说,怎么继续编接下来的谎话。
从小我就是乖乖女,读书开始就只有被老师表扬,所以我不需要说谎话,而且我有开明的父母,他们总是支持和鼓励去按照自己的想法选择,从不责备和干涉我的zì yóu和喜好。
所以,在我之前的生命历程中,不存在谎言,因为,根本就不需要谎言。
知女莫若母。我一开口,妈就知道我说的是谎话。
“杨天瑞先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化疗药是叶安娜给我的,而我和她说好以后每个月分期付款给她。”我没敢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她一直盯着我看,于是我补充道:“那个叶安娜,你也见过她的。”
我说完便陷入沉默,不知道怎么再继续说下去。因为我也知道,谎言说得越多越错,我已经将能说的谎话降低到了最少。
见我说了两句就没有了下,爸在一旁着了急:“啊,就这些啊!”
我朝着他点了点头,告诉他就这些,事实就是这些。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相信,但是我知道妈肯定是不相信。除非她蒙蔽双眼选择相信。但我知道她不是那样的xìng格。
“说完了吗?”妈冷冷的说道。
我站着点了点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面对家长的质问不敢抬头,不敢正视,只能偷偷的看了妈一眼,立马收回了我的眼神。
“说完可以走了,明天也不用来了。”
妈的声音冷到了极点,我知道我的谎言让她更生气,更无法接受,但事实究竟是怎样,她也清楚肯定不是报纸、杂志上写的那样,但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我才宁愿说谎也不愿意说出来。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感觉到了她的失望,因为,我对自己也很失望,不,我对自己是绝望,我宁愿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是我,哪怕死神立即眷顾也绝不退却。
这个时候,活着比死亡更需要勇气。
“你不走,我走。”说着妈就要起身离开病房。
“不!……我走……我走……”
我的眼泪不受控的滑落了下来,转身离开前,我抬起头看了爸和妈最后一眼,然后握着爸的手说:“好好照顾妈。”
说完,转身捂着嘴,哭着跑出了病房。
我一口气跑出了医院大门,跑到了大街上,继续跑,我要跑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我才可以停下,我的心这样的对身体说。
我要逃离这里,最好是永远的逃离这里……
正好有一辆出租车在我的面前停下,我坐上车,没有地方可以去,没有朋友可以诉说,唯有那所现在每天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房子,是我孤独寂寞的港湾。
趴在床边,我的心在痛不yù生的哭泣着,我的嘴里发出尖锐的嘶吼声,我身在地狱,清楚的听见那是从地狱深处发出来的声音,那是生命无法承受之痛。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去经历那么多,那么多我无法承受的痛苦,不公平,不公平,老天你对我为什么那么的不公平。我已经撑得那么辛苦,你为什么还要雪上加霜,还要火上浇油。
你想要我的命,那就请你派死神降临我,我不会退缩、我不会逃,甚至我期待死神的到来,那样我就彻底的解脱了,那样我就可以远离这个我厌倦的俗世,摆脱我毫无眷恋的人生。
最后一根叫亲情的稻穗,终于将我彻底的压倒。
我崩溃了。
泪决了堤,心被撕扯着,痛到了极致,我感觉到了心脏的破裂,感觉到了口中突然涌现出来的鲜血的味道,它指引着我走向死神。
而我周围鲜血的味道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我看见死神微笑着向我招手,他一点都不可怕,我觉得我所要面对的比他可怕十倍、百倍,我朝着他微笑,朝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去。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知觉开始麻木,一切的感官在渐渐的减退,减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