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准女婿,爸爸是一脸的满意,一边削着苹果,一边笑眯眯。
“额,知道了。”
关于周涛,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爸开口说这件事。
我和周涛原本去年打算结婚的,但结婚前突然妈检查出来卵巢癌三期,所以商量了一下决定等妈的手术做好,情况稳定了再结婚。
但是妈的病一直没有起sè,而且rì渐衰弱,三个月前有了向淋巴转移的病灶。也就在这个时候,周涛找我谈,他顶不住家里的压力,答应了他的妈妈和我分手。
周涛家和我们家一样,都属于工薪家庭。他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刚大学毕业,谈了女朋友,也准备结婚的弟弟。听说他弟弟女朋友的爸爸是个高官,要攀上这个亲家,他们家的经济情况还有些困难,所以看我妈妈这里一直没有起sè,而那边又催着要买房结婚,他妈妈就开始一直在他面前唠叨。
而我哪有那个心情去谈婚论嫁,眼看着妈妈用了快一年的化疗药紫杉醇药xìng越来越差,我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天天跑我妈主治大夫吴晓博士的办公室,他被我磨得每次见到我就像个老鼠见到猫似的。
虽然周涛和我分手了,但毕竟我们之前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份上,他的确也算是很有情谊的男人,知道化疗药和我妈妈的病花费很大,他答应每个月一拿到工资就都转存给我,帮我减轻一些经济上的负担。
对于他在经济上给我的承诺,我真的很感动,但对于他迫于他妈妈的压力而选择和我分手,让我独自去面对这一切,我又很难释怀。
也许,这就是人生吧,这就是人xìng吧,有善良,有懦弱,愿意付出,也会选择逃避。
而这个时候的我,只有被选择的命运。
总算,吴晓博士帮我妈联系了一个进口化疗药销售代表,他说,他看了那个化疗药在国外的临床治疗报告,觉得会对我妈的病有比较大的效果和帮助,只是这个化疗药是现在国际上最新的药,费用比较高,问我是不是考虑。
我和爸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家里最后一张给我结婚准备的定期拿出来,先买一次的药,如果真的有效的话,之后的事情,再想办法,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天无绝人之路。
实在不行,还有最后一条路,虽然我从没有想过要选择这条路,但我现在哪有选择的权利,即使是这最后一条路,也是我被选择。
记得上个月的部门聚会,肖主任介绍了一位做五金加工生意的王老板,在上海郊区开厂的本地老板,听肖主任介绍,这个老板的企业是家族事业,所以也算是大款了。
我本来以为肖主任口中的老板,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是个肥头猪耳、五大三粗的暴发户。哎,等到真的见到了,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对这个社会见识太少,也总算知道了富二代究竟是怎么回事。
人家不仅风度翩翩,而且举手投足间绝对都是讲究,穿有穿的讲究,吃有吃的讲究,就连随便拿出来的打火机,烟斗,都有讲究。年纪也绝对比我大不了五岁,哎,听他说之前去过非洲、中东,欧洲和美国更是经常飞,各地的见闻绝对比电视上看到的还要详尽jīng彩。还jīng通相术和风水,一个劲的帮我们每个人看面相、手相。
整堂饭局大家都被他说的话所吸引,也不记得吃了些什么,我自然是听得津津有味,特别是他的出行经历,我仿若置身其中,身临其境了一番。
结束,他还给了我一张他的名片,一个劲的夸我斯、内敛、话不多,他说我这样的女人最讨男人喜欢,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其实我哪里是话不多,我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才是,当然有人表扬总是很开心的。
而我们的肖主任那天似乎也格外的对我殷勤,我以为他是不是看在有外人在的份上对我特别客气,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饭局其实是一个选秀局。而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听另外两个同去的人说了之后,我才觉得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龌龊下贱的事情,直想吐。
所以自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我就在心里给肖主任起了一个绰号:贱人,整个医院最会拍马屁、最没有本事又最让人恶心的贱人。
离开妈妈的病房,我徘徊在去办公室的路上,今天预约的T上午基本都已经做完了,下午还有几个病房里的病人,我算是整个医院最悠闲最轻松的人了,而且医院现在配备的仪器非常的先进,都是最新的型号。
中国人就是有钱,医院更有钱,医院的医生赚得暗钱比明钱多,手术红包是一台手术给的实际工资的10倍已是标准,这就是现状。
哎,想想别人再想想自己,真是没出息啊,现在还在为一个星期后的化疗药犯愁,没有一个星期了,只有五天了,哎,哎。
“小墨,又去看过你妈了,你真是个孝顺的姑娘。”
真是不想见谁,谁就老是在你的面前出现,肖主任正面向我走来,一脸谄媚的笑,真让人受不了。
“嗯,主任好。”我低着头,不想多看他一眼。
“我说小墨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认识叶安娜怎么不早说呀,叶小姐可是我们医院的贵宾,院长室都可以随便出入,什么时候你帮我引见引见,我一直很想认识这位神通广大的叶小姐。”
肖主任说到叶安娜名字时候的语气更猥琐,更让人受不了,我实在不想和他再单独多呆一分钟。
“我和她不是很熟,主任,下午还有几个病房预约的病人,我先去忙了。”
说着我侧过身走过他,刻意和他之间保持着较大的距离。
走开几步,又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我没有停下脚步,但满心疑惑。
“沈墨,吴晓博士说你妈的化疗药已经有了,让你下班去他那里拿一下。”
是不是搞错了,我还没去吴晓博士之前帮我联系的医药代表那里拿药,怎么会有药,难道是吴晓博士先帮我拿好了,还是那个人先把药送来了,反正他知道我是这个医院的医生,总不至于赖账。
可是我钱还没有凑齐呢,怎么办啊。
一个下午,我都有些魂不守舍的,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吴博士那里,去了之后怎么开口说药费的事情,总不能让一个主治医生来为我妈的化疗药费垫钱。
到底该怎么办,我坐在办公桌前看着那张名片,想着那天饭局中的情景,不知道发呆了多久。
“怎么还没下班,你不是最准点下班的嘛。”同办公室的张月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懵思。
“额,这就走。”
我拿起了包,直接走出了医院大门。
上午已经去看过妈,晚上晚点再去看她吧,我给爸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药费的事情他不用āo心,我已经解决了。
灯火阑珊的都市,我也许就是路灯下最寂寞的人,是喧闹人群中最没落的一个。
我好想哭,好想彻底的从站着的马路上消失。而电话里爸告诉我今天妈的气sè很好,让我不要担心。
可是,一想到妈马上又要进行的化疗,又要承受那蚀骨挖心的药水给她带来的无穷痛苦,她吐得没有力气说话,她难受得又哭又怨,还有她那哭天抢地的悲伤,感受自己生命流逝的伤心yù绝,都是我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
生命究竟可以承载多少痛苦,人生究竟要经历怎样的艰难。
一夜的心灵纠结,我决定把自己的灵魂杀死,把我的心杀死,没有心就不会疼,没有心就可以坦然的面对一切,什么都不用再去想,再去思考。
天sè破晓,我决定了,今天去吴晓医生那里,拿到药之后就给名片上的人打电话。
我已经没有选择了,那就接受被选择的命运吧!
人,能与命运抗争吗?
我得到的答案是:不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