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来一阵淡淡咸腥的凉风,是海水。
海水继续倒灌,很快就淹没了屏障。
四海道人花西装上发出的彩光中又零星的跃出一些小东西。
一只小海龟,才跃出时大小不超过一个巴掌,落到海水中却越游越大,从巴掌长到磨盘,又从磨盘长成汽车,龟壳上经纬分明地分作九格,一格刻着周天星辰,一格刻有华国中原山川地形,其它几格或刻画着凶禽猛兽,或刻有教化章、驱瘟药方、燧火筑屋之法等,不一而足。
一只螃蟹落到了水底,不慌不忙的慢慢爬着,一边拣碎石泥土吃,身体也是越来越大,当个头长大到看不见边际时,螃蟹的背壳已是高高隆起,如同山峰。一声轰鸣,背上的山峰喷出了滚滚黑烟,浓稠的岩浆顺着螃蟹背壳流下。
一条小泥鳅,貌不惊人,绕着众人游了一圈后就长到了20来米,像是一列火车。身体一面生了从头顶到前胸一字排开的7只眼睛,眼珠子转来转去地各盯着屏障里的一个人看,转个身再游一圈,换另一面的7只眼睛盯着看,每转一次身,十四颗眼珠子就放出手臂粗的蓝白电流。好吧,众人现在可以肯定这屏障只挡水不挡电,好几股电流像蛇一样蹿进屏障内,又折返回去,不由得让人离屏障边缘远点。
一条红sè小鲤跃到屏障外的海水里,游呀游的悠然自得,孔尚礼却分明看见它越游越大,越游越长,前额慢慢凸起两支鹿角,再游一游,胸前和腹尾又伸出四只利爪,前吻变长,两须飘逸。它似乎对屏障中的众人非常好奇,也是盯着众人看,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半个脑袋都伸到屏障中,却又不适应屏障内的空气,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立时喷出浓密的雨雾,屏障内稀稀拉拉的飘起一阵小雨。大公鸡挣脱江蝶起的怀抱,凑上前去,对着它咯咯叫着,这巨兽也回应大公鸡阵阵闷雷一样的吼声,似老熟人见面在彼此交谈。
………………
打几个哈欠的时间里,十几只原本小巧可爱的海洋生物就长成了骇人的巨兽,它们围在屏障四周,或不动如山,或灵活矫捷,相同的是它们看向众人的眼神都不怀好意。
屏障隔绝了海水和巨兽,就像是水族馆的玻璃长廊,不过不是人观赏鱼虾,倒像是鱼虾观赏着众人。
孔尚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龙?不可能!学院的资料记载华国的龙已经在500年前绝种了!”语气恍惚,是询问,也是自言自语。
刘一笑解释道:“华国龙确实绝种了,不过龙的血脉还遗留在世间。这是我们造化宗的沉渊龙兽大阵,按你们的法术分类来说,也算一种空间结界。四周的海水中都混有本门的秘药,加上一些阵法手段,能激活水属xìng鱼兽的上古血脉,让它们短时间内回复到先祖的外形和能力,而且事后没有后遗症。”
此时八只触角终于完全挤碎了结界外壁,游进来一只盖满天际的章鱼。其他鱼兽都是越游越大,偏偏这只章鱼反其道而行之,游到屏障外时,就和其他鱼兽大小仿佛了。相比其他的怪物们喷火放电的超自然能力,此时的章鱼显得普通多了。
章鱼触角陆续向屏障内扔进来二十几团包裹在一层半透明胶质中的东西,仔细一看,原来里面都是人。小伙子们数了数,有军师扮相的中年儒士,有把自己脑袋抱在手中的黑袍死灵法师,也有身穿白sè实验服的青年化学家,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三个。
真理学院这次出访华国的不止魏守一人,但为了部署真理结界,其他辅助者都要隔绝五感、冥想自己的规则,只有主持结界的魏守可以zì yóu活动。真理结界被强行破解后,辅助者们原本会被空间破碎产生的絮乱能量波及,多少受到一些伤害,最轻的也要卧床三个月。
不过四海道人是来给自己的宗门立威的,而不是来结仇的。
所以他在出手破解真理空间时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用一种大型水母外皮做成的保护囊将所有真理学院的辅助者们好好的保护了起来。这种保护囊非常坚韧,能阻隔光波类能量伤害,防水透气,充满营养液后就能让里面的人沉睡一个月再健健康康地醒过来,是理想的野外睡袋。当然,现在保护囊的营养液中还掺有高剂量的生物麻醉剂,四海道人可不想好心救下这些人,却让真理学院多了帮手,他倒不是怕打群架,沉渊龙兽大阵中的大家伙们可没有一个是吃素的,但毕竟是驱使恢复了上古雄风的凶兽,野xìng难驯,一个控制不住,真理学院的人受到的可不是断手断脚之类的轻伤。
魏守检查过保护囊里的同侪,都没有受伤,但不知道为什么都昏迷不醒。他又听到一声锐鸣,通过屏障看见最初那只由巨鱼化成的大鸟向海水中飞来,它在海水中翻了个筋斗,又复化成巨鱼,游到了屏障边,似乎也想再缩小点,好和其他鱼兽亲近亲近,却怎么也缩小不了,其他鱼兽怕被它庞大的身体撞到,纷纷躲开它,它只有单独占了大半的空地,显得有些孤单。
海水本是无sè透明的,汇集到一定高度后就变成幽幽的蓝,倒映着真理空间残破的结界外壁,依然能看见七零八碎的银sè大字闪耀,以前魏守觉得这醉人的银sè象征着智慧,现在看来却更像是笑话,觉得自己的信念好像也连同结界一起碎掉了,两膝一软,坐到了地上。
四海道人走到魏守身前,居高临下的,花西装那么刺眼。
“魏老夫子,现在我来给你说说我们造化宗的条件。
造化宗当然不会让自己门下的弟子学习教廷的破烂法术,直到这女娃子出师之前,隔一段时间就会送她去你们真理学院检查是否中了教廷迷惑人心的伎俩,或三年,或五载,这就要看我们什么时候方便了,你们要全力配合。明白了么?”
这条件几乎和魏守之前提出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从由真理学院主导,变成了由造化宗主导。
四海道人冲着魏守挥了挥手拳头,屏障外的巨大鱼兽们呼应似的大声吼叫,能放电的拼命放电,能吞云吐雾的弄得云雾缭绕,最夸张的是那只大螃蟹,它弯下了身子,将背上的火山口对准了屏障内的魏守,明晃晃的岩浆刺痛了魏守的眼睛。
魏守苦笑着点点头,他还能多说什么呢?
………………
一周后。
“时间就像是在人流中逆行的扒手,趁我们茫然向前拥挤时,随手偷走了健康、活力、想象,还嚣张地在我们脸上画了皱纹、往我们兜里塞进好多纸币和乱七八糟的书。”
刘一笑坐在阶梯教室里无聊地翻着一本闲书,看着黑板前面一个傻老太婆嘴巴一张一合,觉得挺催眠的。
为什么生物学的研究生还需要要上政治课?难道十几年里优异的学习成绩还不足以证明我们有自己的dú lì思想,是不可能被轻易洗脑的?或者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反而激起了这帮阿谀者的斗志,要反复给我们洗脑?就算洗脑不成,也要耽误我们的时间,好让我们不要甩开他们太远?
这样的政治课,一般留学生们是不用上的,不过今天孔尚礼正好有空闲,在刘一笑“没有听过政治课,就不算了解现在的华国”的鼓动下,也同意和影子魔一起来见识一下这门在留学生中流传为“振聋发聩”的课程。
刘一笑看着坐旁边孔尚礼,书虫大人从讲台上的老师说完开场白后就没在再看她一眼,评价了一句“误人子弟”后,就埋头翻阅刘一笑的政治课教科书。
厚厚的一本崭新16开大书,做枕头都嫌太高了,孔尚礼愣是半节课不到就看完了。等到他翻完最后一页,看到封底上令人咋舌的价格,心里冒起了无名火。
“怎么样?”刘一笑问他。
“纸张不错。”
“我是问你书的内容。”
“可惜了这么好的纸。”
“……OK,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孔尚礼拍了拍缩在书桌下已经进入深层睡眠模式的影子魔,黑子大人眨巴了下眼睛,迷迷糊糊地钻回了孔尚礼的头发里。
把书还给了刘一笑,孔尚礼决定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魏守离开华国时对他说,今后在真理学院的一切事务上都会支持孔尚礼一派的决定,他还会帮变革派说服一些他的老朋友,条件是一定要让学院挣回这次被他丢尽的脸面。
真理学院即将迎来一场变革,而且必须是和缓的,这需要诸多部署,作为新生代的重要一员,孔尚礼也被分派了任务,实在是没时间可以浪费。
孔尚礼站起身来,对另一边同样打着瞌睡的同学说了一声“借过”。
原本教室里还有老师滔滔不绝的讲课声和不时的额头碰撞课桌的声音,可在孔尚礼一声石破天惊的平淡“借过”后,万籁俱静。
讲课的停了,打瞌睡的jīng神振奋。
“这位同学,我希望你清楚,我的课和其他的课不同,这门课是很重要的。如果你想放弃学习的机会,你可以睡觉,但希望你不要打扰到其他同学。我这门课的平时成绩可是占很大比重的……”
不等老师说完,孔尚礼又对身边的同学重复道:“借过。”
偶像!听你的!
从孔尚礼位置到过道的一溜人全部自动收好脚,给孔尚礼让出了一条宽敞的路。孔尚礼大踏步的走过去,对直走出了教室。
“……像什么话!?不像话!现在的学生难道一点尊师重教的道理都不懂了吗?现在招生就是太松了,要是在我上学的年代,这种人绝对进不了大学校门……”
这么好的翘课机会,要是错了过,他就不叫刘一笑。
刘一笑也站起来,一边举手一边说:“报告老师,刚才那位同学身体不舒服,但他又不想打断您上课,所以什么也没说就去医务室了。他是留学生,我怕他找不到路,我还是陪他去吧。”
“啊?是这样么?那你快去,快去。”
刘一笑收好东西,对边上的同学也说了声“借过”,就在一溜人“又一个偶像”的眼神中冲出了教室,隐约还听见身后教室里傻老太婆的zì yóu陶醉。
“……你们都看到了,连留学生都要来听我的课,你们可想而知这门课有多重要,你们要珍惜学习的机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