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本叔和乔青牛等人,聂羽心中却有几分说不出的滋味。众人昨夜就已知晓了乔墨的计划,却仿佛都铁了心般,没有一人向他询问能否一同逃出关外。
聂羽几番询问,才从本叔口里得知了其中因由。
乔家从祖上开始便世代戎马,族中出过不少忠良将才。更有传言,他家先祖曾是助卞楚宗皇匡定天下的开国元帅,所以族中自古便以忠义二字为训,才会育出乔墨、乔崖这般忠肝义胆之人。
聂羽听本叔这么讲述,也只能一笑而过,自己明rì将在何处尚还说不准,又如何去关心这些经年往事。
众人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半rì时间眨眼即过,直到外殿响起了一声如滚石落山般的隆隆闷响,大伙儿才把话匣子关了起来。
聂羽轻身几步刚走到石室门口,当即被大殿中的场景吸引住了。
无数身着乌甲、手提灵武长戟的士兵正从各个暗门里不断涌出,化作十数条黑漆漆的人龙往大殿zhōng yāng聚集而去,除了闷雷般的落脚声外再无半点杂音。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空旷不已的大殿便已密密麻麻地挤满了甲士,训练有素地列作数十队,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自怪声响起到集结完毕,也才七八息的功夫。
正当聂羽暗叹这乔前辈带的一手好兵时,才刚站定的全营将士突然像得了命令般,朝着大殿一角的某个暗门行去。三千多人,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走得一干二净。
眼见大殿中的黑衣甲士们走得一个不剩,聂羽正要回身,却发现乔墨正无声无息地站在离自己不远处。半rì没有露面的他此时站在一扇暗门后,半掩着身体向聂羽轻声招呼道:“聂小友,这边。”
聂羽点了点头,当即随他进了暗门。
门后站着两名二十五六岁妇人,四个怯生生的孩子则躲在她们二人身后。四个孩子两男两女,最大的男孩约有十一二岁的样子,最小的那个女娃看去也不过只有三四岁。
“聂小友,顺着这条石道上去,我已备好了车马。他们几人身上已备足了一路的干粮和银钱,你只需驾车将他们送到东阳城中便可。”乔墨似乎还有些不放心,缓声叮嘱道。
“乔前辈放心,此事我自当尽力。”聂羽倒也不再客气,笃定地回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族中几个后人的安危便全交给小友了,保重。”言罢,不待聂羽再说什么,乔墨竟面sè决然地掉头而去。
聂羽旋即摇了摇头,冲着躲在yīn暗中的几人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轻声道:“我们走吧。”
……
三rì后,萌关以西四百余里的官道上,正逢一处山谷的入口处,却被七八辆马车和二十几个打着赤脚的行人挤得水泄不通。众人面前横着两道四五尺高的木栅,将道路死死拦住,木栅之后则站着五六十个身披战甲,手持长枪的士兵。
就在众人跑到路障前与那些当兵之人理论时,却有一个身着灰衫的年轻车夫,悠然自在地靠在自家车上哼着小曲儿,看着前方面红耳赤的众人暗自发笑。
这年轻的车把式自然就是聂羽。
前rì晚间他带着六人出了石道,竟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处大宅的后院中,正如乔墨所言,院中拴着一匹喂足了草料的高头大马和一辆十分宽敞的马车。
为了避免路上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聂羽出城前便将身上的白sè道袍换了下来,穿着这套灰布长衫,倒也有几分车夫的模样。摸着夜sè,几人便乘着马车出了萌关。
看着久违的青山绿水,聂羽的心情倒也格外的好,每rì除了驾车赶路外还能与车中几个弟弟妹妹逗上几句。原想揽了轻松的差事,却怎知第三rì傍晚,几人头一次遇到了葭萌国的士兵。这些士兵身形虽然比卞楚国之人略矮上一些,却结实不少。他们看车上坐着的只有两个妇人,四个孩子,只当聂羽几人是逃难投奔亲戚的,并没有怎么为难他们。
原想这葭萌大军的哨卡就这么过去了,可从第四rì一早到这会儿晌午,他们所驾的马车竟被这样的路障拦下了三次。
不知是不是运气好,在他们的马车被拦下来的同时,竟有一支行商的队伍也被拦了下来。这些人常年与哨卡的士兵们打交道,自然懂得规矩,聂羽混在这商队后面倒也免去了不少麻烦。
不一会儿的功夫,商队便与那些当兵的谈妥了。见着木栅缓缓移开,聂羽轻笑一声坐了起来,往身后的这里低呼一声。
“坐好,咱们上路喽。”
听着车中传来“咯咯”的笑声,他随即扬鞭一甩,驾车跟上了徐徐前进的商队队伍。
相随几rì,他们几个与商队中的众人倒也慢慢熟悉了起来。这支队伍来往于卞楚国和郊国之间行商已有二十余年,对这条道也是熟得不能再熟。因为商路需要经过黑松岗,纵使他们已经摸出了一条相对安全的线路,但每次动身还是要花重金请些拳师武夫一路护送。
聂羽心中也暗暗称奇,不知他们从哪儿雇来的这般好手。商队中这二十余个打着赤脚的汉子,各个武功均是不弱,随便拎出一个,比上刀马营那几位校尉也差不了多少。
自从过了最后这道关卡,车队便再没有遇到任何葭萌国的兵士,而一行车马也渐渐行入了大山之中。
行到第七rì午后,道路两旁光秃秃的山脊忽地平坦了起来,每隔不远便有几棵歪七扭八的松树自石缝中强挤出来,无论枝干还是针叶,竟都是一副漆黑如墨的颜sè。
半rì的时间,道路两旁的黑松生得越来越密,越来越高。到傍晚时,三四丈高的松林已将道路和山峰掩得严严实实,众人脚下已没有了半点官道的痕迹。
听着山中传出的几声兽吼,聂羽暗道一句:“这便是黑松岗么?”
看着前方车队中那些赤脚武师们一个个紧张的样子,聂羽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头看向了怀中。他衣襟内侧掖着一块鸡蛋大小的红sè晶石,如同一块半明半熄的火炭,在他怀中泛着淡淡红光,正是乔墨送给他作为报酬的火属xìng灵晶。
这几rì来,他有空便会取出一块来把玩一二。让他头痛的是,分明能感觉到这石头中蕴藏着火属xìng法力,可无论他用什么法办,自己与这石头间似乎总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他正盯着怀中明灭不定的晶石出神,前方车队突然传来了一阵马匹嘶鸣声。
紧接着,众人头顶茂密的黑sè松林竟齐齐向两边倒去,当即现出了两团浮在众人头顶上空的耀眼青光来。
就在众人错愕不已的时候,自其中一团青光中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冯道友,就是那人么?”
话音未落,两团青光蓦然消散,其中居然现出了两只身型奇大的白雕,不待众人看清模样,便大翼狂挥地消失在了空中。
就在同一时间,众人的面前竟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三个人来。为首的是两名身着碧绿道袍的中年男子,头顶纱冠,背负拂尘;二人身后则站着一个黑袍加身,头带罩帽的高大之人。
“正是。”
静了片刻,一个中正的男子声音从站在二人身后的那名黑袍人口中传出。
首的一名碧袍道人一挥大袖,冲着人群朗声说道:“玉昆山弟子行事,你等凡民先行过去吧。”
看到这般场景,别说是商队中的几个行商,就是那些赤脚武夫,也有几个当即湿了裤子,听到面前仙师这么一说,顿时屁滚尿流地往林中跑去。
聂羽心中早已骇然,虽然对方并没有指名道姓,但这车队中身怀法力之人除了他可就再没有别人了。他并非不想同那些人一起逃走,但此时身后车中还坐着两大四小六口人,他又如何走得了。
聂羽开了车门,先将两个妇人扶下了马车,又将四个孩子也接了下来。看着孩子们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他当即领着六人往那些人逃跑的方向走去。
“小道友慢走。”
聂羽只觉耳边风声吹过,之前说话那名碧袍道人竟瞬间横跨数丈,伸手挡在了自己身前。
“怎么?难不成你找我有事?”他故作镇定地问道,但人却向后撤出了半步,一对双眸死死盯住眼前的道人,体内星力已如满弦之箭。
可他眼前这位碧袍道人却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含笑说道:“小道友误会了,我们此来并非为了什么人,而是为了一件东西。”
“我身上还有什么前辈能看得上的宝贝么?”
聂羽心中蓦地一沉,难不成这几人看上了自己身上什么宝物,面前这三人修为均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若真是如此,今天可算是栽了。
谁知他话出口,那碧袍人根本没有在意,而是再一个闪身出现在了他身后不远处那两个随行妇人身前,yīn毒一笑道:
“不是你,是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