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静德堂里面,穿着朱sè公服,大概是广南西路天气炎热的缘故,里面只是穿了一件素sè丝绸单衣。 大概是为了适应赵禳那在当时宋人看来古怪的习惯,公服的袖子改的比较窄,显得公服有些不协调。
旁边还坐着走马承受阎士良,杜献升等书吏早就已经到了边上的偏厅办公。
“下官见过王爷!”见到赵禳,潘夙显得比往rì更加不感冒,只是随意的朝赵禳拱拱手,就连那行礼的语气也带着一种敷衍的味道。
“阎走马好啊!”对上阎士良,潘夙虽然也不怎么看得起宦官,但打招呼的声音,却没有敷衍,只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招呼,叫阎士良有些坐立不安,小小的挪动一下屁股,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赵禳却对此不怎么重视,只是微微颌首,便指了边上一张椅子,淡淡然的说道:“坐吧!”
马玉可没有潘夙那么大的胆子,老老实实的给赵禳和阎士良打招呼。
赵禳打了个手势,侍立在他后面的书吏走出来,将手中捧着的书分发下去。不多不少,刚刚好是四份,每个人都有。
书吏在分发完毕后,微微一躬身,便退出静德堂。
赵禳早就已经看过了,自己拿一份,不过是怕有某些地方忘记了。
赵禳说道:“里面是一些重要的证据,还有一些抄录的人证供词,根据里面的材料。估计这次贪污钱财达到一百二十七万贯!甚至更多!这是大宋立国以来最大的贪污受贿!”
说到这里。赵禳霍然站起来。挥动着拳头,有力的说道:“本王在这里说清楚,本王不管你们有着怎么样的想法,但对于这件事情,本王宁愿失去xìng命也要查下去!这是对我大宋的耻辱!”
虽然赵禳说的正气凛然,但并非是所有人都卖帐的,就好比潘夙。
悠悠然的把手中厚厚的一叠书放在边上的茶几上,潘夙站起来。说道:“王爷说的太过轻松了吧?”
“轻松?”赵禳目光凝视着潘夙,声音中带着丝丝压抑的怒气,比起喷发的怒火,此刻的赵禳更加叫人恐惧。“潘邢狱是想包庇这些贪官污吏吗?”
“不!”潘夙摇了摇头,用略带戏谑的声音说道:“王爷认为这些是贪官污吏,但本官却不这么认为!首先这些材料都是不经过我提点刑狱司,而是王爷通过自己的调查得出的!而根据本官知道,王转运副使和王爷素来不和,这不得不叫本官怀疑,这里面会不会有其他特殊的含义在里面!”
赵禳到了这个时候。反而说话不带有怒火了,冷冷的说道:“那么潘邢狱的意思是。本官在公报私仇了吗?”
“没有!只是有这个可能而已!”潘夙的很很叫人想在他脸上揍上一拳。
赵禳若有所思的点下头,说道:“看来潘邢狱是不准备配合了!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好说什么,另外马提辖和阎走马呢?”
“王爷既然已经有证据,那么接下来的意思是?”阎士良很谨慎的说道。
马玉没有说话,不过同样目光也看着赵禳,估计他的想法也和阎士良差不多。
“立刻派官员彻查此案,无论牵扯到那里,本王都要把这些贪官污吏拿下来!”赵禳斩钉截铁的说道。
“为了防止中间出现一些不存在的罪证,提点刑狱司必须全程参与!”潘夙也不傻,立刻插口道。
顿了顿,潘夙接着说道:“为了防止事情闹大,所有涉嫌官员不得关押!翻案官员知州级别以上,需要朝廷派御史来审查,否则不得关押、去官!”
赵禳冷冷的看了潘夙一眼,道:“潘邢狱可是想好,自己这样做的后果了吗?”
潘夙无畏的看着赵禳,冷冰冰的说道:“一百个贪官污吏可以彻查,但一个藩镇就要大宋动荡了!”
“藩镇!你的意思是说本王要做割据一方的事情了?”赵禳看向潘夙的眼神越发冰冷。
“潘邢狱刚才的话太过了!潘邢狱还不快向王爷道歉?”马玉立刻站出来和稀泥。“其实那个王爷,潘邢狱的话虽然过了点,但都是同朝为官,潘邢狱说到底都是为了大宋。王爷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没有过这话好了!”
赵禳扭头看了马玉一眼,又看向依旧梗在那里的潘夙,道:“你方才说的话,本王接受一些,其他的,你爱怎么就怎么!”
顿了顿,赵禳说道:“提点刑狱司全程监督本王接受了,你自个回去安排好了!三天后,本王将派分巡官到各州县肃查此案!没有其他事情就这样好了!”
“等等!”潘夙并没有就此罢休。“王爷似乎忘记了一些事情吧!转运司中的铁部、盐部、户部主事应该还没有查明他们参与到贪污当中吗?仅仅是因为一些不完整的证据就把他们监禁起来,大宋百年养士,王爷这样做就不怕天下士子愤慨吗?祖宗训碑置于何地啊?”
赵禳冷冰冰的看着潘夙,道:“潘邢狱是想插手本王转运司的事情吗?”
潘夙冷笑一声,道:“王爷未免太过可笑了吧?这可是案件,作为提点刑狱公事怎么不能够过问啊?”
赵禳看着潘夙,认真的说道:“既然潘邢狱硬是要这样的人‘伸张正义’,本王就做一趟恶人有如何呢?来人!把今天抄获赃款的拿上来!”
“抄获?王爷你派人去抄家了!”潘夙脸sè大变。
阎士良也禁不住说道:“王爷,你怎么可以这样做的!”
马玉也开口了。“王爷,这可是官员住宅呢!”
赵禳摇了摇头。道:“本王并没有查抄他们的住宅。而是查抄了别院。不过这已经足够了!重要的是,本王并没有冤枉他们当中任何一人!”
“就算没有冤枉也不可以!就算查抄别院也不可以!如果王爷觉得谁有罪,就派人去查抄,那么我们士大夫还和谈与官家共治天下啊?王爷是要毁士风吗?”潘夙激动的宛如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咪,浑身的毛发都炸起来了。
张牙舞爪的形态,叫人怀疑他下一刻会不会扑上来和赵禳厮打在一起。马玉连忙安抚道:“潘邢狱,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
赵禳冷哼道:“赃款已经上来了,潘邢狱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怎么回答本王的问话吧!你苦苦伸张正义的人,就是这样做清官的了!”
伸张正义和清官这两个词上,赵禳咬字特别重,带有一种说不出的讽刺味道。
几人扭头往背后看过去,正好看到四名士兵吃力的抬着两个大木箱进来,木箱有铜条箍着,很是牢固。一般大户人家防止金银、贵重书画都是用这种木箱。敏锐的还发现放锁头的地方有类似斧劈之类的痕迹,想来打开的手段可不怎么温柔。
“打开来,让潘邢狱看看这些清官做的好事吧!”赵禳吩咐道。
四名士兵立刻打开大木箱,一个箱子里面左侧放满了金沙。金沙并不光芒耀目,反而有些暗淡。这侧面的说明了。这金沙已经埋藏了好一段时间,因为只要经常摩擦、接触的黄金才会金光灿灿。大木箱的右侧是一个个盒子,士兵拿出来打开,只见里面放着的不是jīng美却带有蛮人风格的金首饰,就是宝石、珍珠、翡翠等一流珍贵的珠宝。
最珍贵的,还是一颗猫眼大小的半成品红宝石,红宝石虽然只是从矿石中拿出来,并没有进行雕刻,使得其表面并不规则。不过这并没有能够掩饰到宝石的珍贵,不算非常透明的红宝石里面有着一个不规则的图案,颜sè比红宝石表体要鲜艳。
仔细看过去,那图案宛如一团烈火一般。这一颗红宝石说是价值连城也没有人会否认,那若隐若现的图案,更是叫人仿若看到一朵正在闪闪烧的火焰。宝石的材质非但没有影响到宝石的价值,反而还衬托出宝石的迷人美丽。
赵禳走过去,拿起那红宝石在手上抛着。看的马玉和阎士良眼睛都直了,这宝石要是丢到地上,刮花一丝都是罪大恶极的事情啊!
马玉忍不住说道:“王爷,你可得悠着点啊!”
赵禳呵呵一笑,道:“这个虽然珍贵,但比起这个,本王觉得这个大木箱反而要可怕一些!”
其他人这才注意到这个稍微后打开的大木箱,之间大木箱里面放满了银铤,一枚每整整齐齐的摆放好。
赵禳冷冰冰的说道:“三家人合在一起,一共一百一十六块银铤,有大有小,大的三十两一枚,小的八两一枚。已经计算过,一共是二千四百二十三两银。南方银价低一些,一两大概可以兑换一千,就算是这样,二千四百二十三贯!这是一个清官有的钱吗?”
前说过一两白银可以兑换二贯钱,也就是二千钱,怎么现在变成一贯呢?
皆因南方开发不多,故而在当时矿藏也多,物以稀为贵,什么东西多了,都难免会变得廉价。故而当时南方除了铁外,常用的金属要比北方廉价不少。到了大概三十年后,广东连州盛产白银,银价仅仅是一两可以兑换六百!这更是北宋历史最低价格!
而在熙宁年间,朝廷令福建用二十万贯钱购买白银,供给朝廷所需。当时二十万贯只是买到了二十万银,考虑到官府办事中间油水不少,而且是买东西,价格自然要高一些,估计当时银价不过是一两兑换九百到八百之间。
不过自从宋仁宗开始,银价开始滑落,故而现在一贯钱是正常的。
顿了顿,赵禳接着说道:“这里的金沙少一些,加起来一共是七百二十两,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清官应该有的资产吧?”
潘夙无言以对,他想不到赵禳如何厉害,居然敢私自查抄其他官员的府邸,哪怕是别院,在当时士大夫看来,这都是一件很吸引仇恨的事情。
赵禳冷冷的看了潘夙一眼,接着说道:“至于潘邢狱说的本王擅自查抄官员,那看就不劳挂潘邢狱担心了!如果错了,本王自然会亲自上表请罪。正如本王刚才说的,为了让广南西路的百姓能够有一个朗朗乾坤,本王舍得这条在你们看来,价值千金的xìng命!”
这下子潘夙也没有话可以说了,只能够捉住赵禳擅自查抄官员别院的事情做章。“虽然王爷你没有冤枉这些官员,但本官也不认同王爷你这种做法!哼!本官这就回去写弹劾!”
赵禳没有说话,只是冷笑着看潘夙拂袖而去。
马玉和阎士良二人面面相顾,也不好继续呆在这里了,本来还准备把赵禳推荐的官员推翻,现在主力都走了。有心办这事情的马玉和阎士良是有心却没有这个胆子,便也告退离去了。
话说潘夙拂袖而去后,并没有他表面表露出来的那般张狂,他也不是笨蛋。虽然只是在静德堂内的短暂交锋,但他已经感受到赵禳的难缠程度了。正忧心忡忡的走着路,忽然看到冯伸己站在前方,靠着墙壁,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潘夙本来就黑的脸更加黑了,冷哼一声,昂着头准备从冯伸己边上走过。
冯伸己却忽然开口说道:“潘邢狱请稍等!”
潘夙顿住脚步,冷冰冰的看着冯伸己,说道:“看来你不知道静德堂内的一些事情,要不然你怕是不敢叫住本官了!”
冯伸己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说不定,明天全个广南西路都知道静德堂内潘邢狱包庇贪官的事情呢!”
潘夙并没有发怒,在他看来对冯伸己这条杂鱼发怒,那是侮辱了自己。谁会因为一只蚂蚁咬了自己一口,而勃然大怒的呢?
冯伸己从袖子里面拿出一卷纸,递过去,脸上带着戏谑的微笑道:“好好看看!这是卫王殿下让我带来的!”
潘夙眉头一皱,但还是接过来。看着冯伸己离开的背影,不屑一顾的嘟囔一声:“狗腿子!”
虽然对于冯伸己很是不屑,但潘夙还是忍不住好奇,摊开这卷纸。不摊开还好,一摊开来定眼一看,潘夙就禁不住脸sè微微一变。
这不是什么特别是纸,粗糙的触感说明了他的廉价。重要的是这纸张的上头几个大大的黑字——《广南齐民邸报》!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青州邸报下属报馆。
青州邸报背后的主人是谁,现在大宋官场上谁还不知道啊?
而这份邸报无疑是在广南西路,甚至连同广南东路在内都发行的。潘夙明白了刚才冯伸己的话!
“说不定,明天全个广南西路都知道静德堂内潘邢狱包庇贪官的事情呢”
这那里只是一句无用的威胁?这完全是为了这份邸报留下的铺垫!
该死的!
手中的广南齐民邸报不由在潘夙愤怒的手中,慢慢捏成皱皱的,手指捏破了邸报,也犹然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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