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白雪·流云的死吗？还是在十月二十三日的时候得到了来自第九区的消息。白夜·流云，奥古斯丁·尤力，这些名字都何其陌生，孔雀却莫名地都记住了。
硕大的雪树，变成淡黄色的椭圆形树叶开始随着秋风一齐纷飞。
孔雀抬起头，知道这不是任性的时候。是向亨利·查德求救，还是赶快准备东西和约瑟夫·查德一起逃走？
不是任性的时候了啊，孔雀，孔雀·海蓝。
低下头时，孔雀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他居然就这样在雪树下从午夜站到了天亮。无论是回去找约瑟夫，还是赶快通过泥泥联系亨利，两条看上去好走的道路中的任何一条，他都没有立刻去做。
站在纷飞的雪树下，整整三个多小时的时间，他脑袋里想起的居然都是一些与此毫不相干的往事。
他记起很小的时候和马克一起在田里干活，抓青蛙吃的夏天。又记起了他的母亲抱着他，给冻僵的他讲故事哄他入睡的冬天。
“哼……”孔雀突然笑了起来，然后敞开步子乘着自己没改变心意之前，在天才蒙蒙亮的时候，来到了山木·麒麟的地下工作室。
山木是感到脸上黏糊糊地，惊觉着他是不是又流口水了，才突然惊醒的。
“果然。”他懊恼地说了句，忽然发现他办公桌前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俯视着沉睡的工厂。
“看来是我多心了，你好像已经开始做撤退的准备了。”孔雀语中带着杀气。
山木瞧着他的背影却笑了起来，揉着依旧睡意惺忪的脸说：“不是我开始做撤退的准备了，是约瑟夫前日突然让我给他备了很多东西。我就顺道把该藏起来的东西都藏好，该清理掉的人和物都清理了罢了。”
“那个傻瓜，果然以为天下人都和他一样愚蠢。”孔雀冷嘲一句，忍不住笑了起来。山木看到他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还找你要了什么？”孔雀问，依旧没转过头来。
山木忍不住笑道：“他说他近日想去视察一下我们建了很久的船队。我就给他做了安排，大约后天一早就送他去大明湖。船坞和船都在那里呢。”
“你真的在帮他建船队？”孔雀终于转过头来，山木·麒麟正坐在桌边盯着他。
“你以为呢？”
“我以为这只是你从约瑟夫口袋里弄钱的一个借口。”孔雀说。
山木·麒麟盯着孔雀，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你一大早来见我，绝对不是为了关心我为什么要撒这个谎吧？毕竟这个谎，你和我都是共犯，我们俩开年就已经在做了啊。你现在才来问不会晚了点吗？”
孔雀望着山木，目光沉入眼底，果然聪明人之间说话，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来直去。
“你赶快走吧，今天就走。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带着你在这里弄的东西走。”孔雀冷冷地说，说完就要走。
山木冲过来一把抓住孔雀，不由分说地带着他一路跑下瞭望台，直接冲进一个新开辟出来的仓库。
孔雀被山木拉着一路跑到那个仓库，停下来之后，山木打开仓库里的照明。孔雀看到满满一仓库的不是什么武器，也不是大剑，而是一大堆手掌那么大小盒子一样的精致仪器。仪器的顶端是带很小尖刺的吸附装置，吸附装置的中间是另一个看上去也像是吸出东西用的吸盘，而后面是一个电子系统看来是用来控制装置用的，最后面是一小块屏幕。屏幕质量很粗糙。几个东西配合在一起完全看不出这东西是干嘛用的。
但孔雀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山木一直在摆弄着的小装置，没想到他居然不声不响地生产了这么多。
放眼望去，一仓库码放整齐的小装置，数量应该已经过万，甚至过十万了。
“这是什么？”孔雀表情凝重地问。
“这就是我的未来蓝星石谎言。”山木笑着回答。
“你的未来蓝星石谎言？”孔雀忽然明白过来，大叫道：“你骗了约瑟夫那么多钱，就做了这么一堆奇怪的东西，这玩意到底是干嘛的啊？秘密武器吗？”
“不……”山木·麒麟沉声说，拿起其中的一个装置打开按钮，对孔雀说了声抱歉，将它扣在了孔雀的胸口。
顿时，孔雀就明白这是什么了。它前面的尖爪是用来抓住人的胸口肌肉设计的，而屏幕虽然质量粗糙却是小型的X光透视机直接可以看到心脏。
“云端·瑞丽的大剑是稀有蓝星石音波。”山木·麒麟没让孔雀受伤，赶忙拿下那个小玩意对他说：“蓝星石是有很多作用的。除了音波之外，还有光波蓝星石，这个屏幕里就加入了光波蓝星石。那东西是很贵的，很要钱的。”
“这个东西可以取出注册剑客心脏里的炸弹，对吗？”说话间，孔雀脸都白了。他很少如此，但如果这玩意是真的。那么山木·麒麟根本就不是一时兴起才接近他，套牢他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样做的？
孔雀不敢想象。
“注册剑客心脏里的炸弹是注射进去的，吸附性炸弹，原理上来说，只要它们不能向中央电脑报警吸出来是可以行的。这都是废话。”
山木点点头说：“是的。它可以！但是这是第二步，注册剑客心脏上的炸弹每一颗都有编码，每一颗都和藏在第一区樱桃岛仓库里的电脑相连，只要风吹草动就会报警，甚至自爆。连镜·真理这样的高手，取出炸弹的手术也只做成功过两例，并且取出来的炸弹还要放入另一个人的身体，才不会被电脑察觉。所以……”山木表情突然变得凝重地说：“有更多无名的人为我们牺牲掉了生命，而在历史的长卷里，他们的名字甚至不会被记起。”
“也就是说，第一步必须先毁掉那个什么仓库？”孔雀继续问。
山木点了点头，说：“所以正德·凯旋必须被调往中央区，而只有约瑟夫·查德这种程度的大贵族才有能力将一个出生于中土小银行的行长调往中央区工作。但既然是出生于中土，不被大家待见的小银行行长，想在中央银行过上好日子是绝没可能的。所以……就派他去那个没有人愿意去，去了就不能出来的特别办事处守仓库吧。”
“正德·凯旋！他是你们的人？”孔雀几乎叫了出来，这个从他记事起就和他一起在孔雀城为索伦尔·查德卖命的男人居然是第一步。
“不，具体地说……”山木说到一半，忽然望向孔雀身后。
孔雀惊恐地转过身去，看到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不是定恩·麒麟还能是谁？
“我们都是为共同的理想，走到一起的战士。”定恩定定地说，看了孔雀一眼，将视线移向山木道：“你为什么带他到这里来？”
孔雀感到恐怖的压强从定恩的话语里泄露出来，但要从定恩的手下逃走，他可没有这个信心。于是反倒镇定下来，也望向山木问：“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因为你刚刚给我一天的时间逃走。孔雀。”山木笑了起来，狼一眼的眼睛立刻变成了温柔的小狗。
别开玩笑了！这个时候你玩什么心理战啊！山木·麒麟，你够了。
孔雀沉默了片刻，抬头对山木说：“不管你下一步要做什么，最好快点。亨利·查德我虽然没有见过，但他这个人非常阴险狡猾，连我都会感到害怕。他写信给约瑟夫绝对不是为了示好，而只是不想自己和白夜一样担上杀兄之名而已。”
“约瑟夫·查德不足挂齿，但他在约瑟夫身边有眼线，对孔雀城里的动向了解得一清二楚，是一定会对孔雀城动手的。”
说完，孔雀毫不顾及山木身边堪称杀人机器的定恩·麒麟，转过身，径直离开。他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在这个清晨一股脑都说了。
结果会怎样？
究竟是对是错，他没有兴趣去管。第九区的三十多万注册剑客会不会因为一个从年初开始运作的谎言而获得解放，他也并不关心。
就这样吧！
孔雀·海蓝，无论做什么都是不会后悔的。
“山木，你太不小心了。你看不出孔雀和亨利有来往吗？亨利·查德，我留心他很久，他可不是约瑟夫那样的蠢货。”定恩眼睁睁看着知道了一切的孔雀离去，立刻对身边的山木斥责道。
“那你刚刚怎么不杀他呢？”山木转头望向他的兄弟，笑着问：“孔雀固然厉害，你要杀他还是易如反掌。”
“我……”
“定恩。”
山木转身望向满仓库做好了的机器，对他的兄弟说：“什么好人，什么是坏人，到孔雀城后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说我们是好人，但我们却眼睁睁地看着阿罗·约瑟，正德·凯旋，还有承载了你和索菲亚·罗兰的心脏炸弹的那两个无名氏就这样为我们死去。说孔雀是坏人，我们却只有靠他才能走完最后两步棋，他一个人的修罗场，换来的却将是几十万人的生路。”
“定恩。”山木转过头来，望向定恩道：“他动了念放我们一条生路。这念头就是人世间最美的花啊。”
“山木……”望着这样的弟弟，定恩笑了起来，道：“好了，我一直在迟到，我们已经时间无多。我已经对不起索菲亚，对不起白夜了，不能再等了。”
“嗯。”山木点了点头。
这个二十年前就开始执行的计划，看起来终于要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了。(去 读 读 .qududu.ｏm)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