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白骨长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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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王尘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就在灵骨塔前,枯坐半rì。这期间,他想了很多。尤其是仔细回想了在黑殿的时候,所经历的那些事。越想,对圣人的手段,越是赞叹不已。现在他基本想通了,当rì,那个被夜圣封印的虚影,其实一点机会都没有。自始至终,都在夜圣的算计当中。甚至,连自己这样根本不该出现的存在,夜圣也算计到了,并且留有后手。

    想通了这些,王尘忽然起身,冲着灵骨塔一笑,举步踏出。

    落魂钟内,休扬顿时一惊,忍不住出声,:“你要做什么?进入灵骨塔,极有可能正是中了尸魔的诡计。”

    王尘一笑,继续前进,口中回答,:“我想,骨圣乃是圣人。圣人的算计,不是你我可以推测的。或许,骨圣早有安排,也说不定。”

    休扬一呆,感觉有些不妥,可是又找不到理由来反驳王尘。况且,进入灵骨塔,在目前看来,或许是两人逃出生天的唯一出路。无论如何,休扬自己也是不甘心就这样在这里苦熬岁月的。

    “此地为死地,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我想要活命,别无他途,我们需要赌一次。我赌骨圣早有安排。”王尘声音虽轻,却坚定无比。

    几百米的距离,王尘一步步走过,缓缓来到灵骨塔前。洁白的塔身,晶莹如玉,光晕柔和,给人非常舒服的感觉。第一层,塔门敞开着,但是一层淡淡的光影,覆盖在门户上,看不清楚里面的情景。光波流转,一闪一灭,如同实质的一样,好像是灵骨塔的另一道门户。

    王尘犹豫了,进还是不进?这可能是唯一的生路,但也仅仅是可能而已。不过,他只是犹豫片刻,随即坚定的踏出一步,迈了进去。流光一转,换了人间。王尘的身躯,完全没入流光之内的瞬间,一个奇异的世界,打开了一扇门。

    无数的星辰,罗列在上,还有很多,就在四周,似乎伸手就可以触及。飘渺的云气,飘荡在虚空中,无风自动。一个个圆形的光球,包裹着那些闪烁的星辰,一闪一灭,宛若霓虹。虚空中,一条洁白的路径,蜿蜒曲折,延伸至虚空深处,不知通往何处。王尘自己,则好像并不在这个世界之中,距离那些星辰是如此之近,却又好像相隔万里。

    他的目光,落在那条小径之上。洁白的小径,闪烁着圣洁的气息,在云气中,若隐若现。小径延伸着,不知尽头在何方,直入虚空。那曲折的路径,好像一条神奇的路线,深邃而神秘。

    王尘没有动,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忽然发现了一个现象。那些星辰,虽然看上去毫无规则,但是却都依附在小径四周。甚至,隐隐的,似乎有一条条隐形的丝线,将它们与小径联系在一起。小径,如同一条藤蔓。而那些星辰,则如同藤蔓上生长的叶片、花蕾、果实一样。

    王尘眉毛一皱,凝神望去。小径曲曲折折,繁复的路线中,似乎隐含着天地间至奥的道理。这一刻,王尘心如止水,波澜不惊。他忘却了天地的存在,忘却了世间的所有,只剩下眼前的一条路。默默记忆着,这条路的所有变化,将他印记在心。但是,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在阻止他记忆这些东西。每当王尘感觉自己记住了一段路,马上就会头痛yù裂。剧烈的疼痛过去,刚刚的记忆,从脑海中被抹除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王尘沉默了,无奈的叹息。这是圣人的手段,逆天的手法。很明显,这条路,只是用来给后人参悟的,却拒绝被人印记。或许,其中真味,只能领悟,不能刻印。

    想到此,王尘改变了方式。他继续关注这条路径,却不去记忆了,只是用心体悟其中那一丝天地奥义。

    时间过去了很久,王尘却感觉不到,似乎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完全沉浸在那种天地大道的玄妙之中。逐渐的,他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却依旧可以看到这一切。星光闪烁,小路蜿蜒,一如他睁着眼睛的时候。

    “果然如此。”王尘暗自幽叹,随后沉默不语,如木雕泥塑。

    又过去了很久,王尘忽然睁开眼,双目中jīng光一闪。一道闪光,将眼前的一切划开一道缝隙,如同一幅画卷,被撕裂了。随后,刚才真实存在的世界,如同一片五彩纷呈的玻璃,碎裂成无数碎片、尘埃。晶莹如雨,散落天地,一切都消失了。

    神异的景象消失的同时,另一个世界出现了。

    一片浩瀚的沙海,如同天空一般辽阔。不远的地方,居然有一座白sè的小塔,与他所进来的灵骨塔,一般无二。王尘心里一颤,忽然领悟到了一丝什么。他急忙集中jīng神,想要捕捉住这一丝明悟。这必然是天地大道的一丝轨迹,如果能够捕捉住,对他rì后的修行,大有好处。可惜,这种明悟,一闪而逝。王尘虽然集中所有jīng神,却只是模糊的追寻到了一丝影像。

    王尘叹了口气,迈步朝那白sè的小塔走去。这里,似乎是塔内的空间,自成一体。而这座小塔,与他所进来的灵骨塔之间,一定有某种神秘的联系。或许,这就是灵骨塔在这空间内的显化。

    一步踏出,沙尘飞扬。

    弥漫的飞尘,给人一种亦真亦幻的感觉。王尘突然停下脚步,凝神望去。眼前几步处,一道倩丽的背影,孑孓dú lì。淡红的衣裙,不给人以鲜艳的感觉,反倒有一丝凄婉。长袖善舞,云中漫步,足踏轻波,罗袜生尘。蓦然回首,万千颜sè,凝于这一刻。这是一张绝世美人的脸庞,美到了极致,世间所有词汇,都不足以形容这种美丽。举目四盼,顾影相怜,尘世间,这种美丽该与谁为伴?

    一瞬间,王尘心háo澎湃,那是一个令人难以压制冲动的存在。这样的存在,令人不由自主就像站在她身边,用自己的肩膀,扛起世间所有压力。不为红尘一笑,只求为伊遮风避雨。恍惚间,王尘仿佛走到了伊人身边,淡淡幽香,直入心脾。忍不住手臂一弯,软玉温香,盈盈一揽。月光如水,岁月如歌,爱人若此。此情此景,永驻心田,此生何求?

    啪的一声,轻轻爆响。怀中美人,那吹弹则破的凝脂玉肌,突然崩碎,化成无数流光,瞬间消散。王尘乍然惊醒,急回首,却只见枯骨一具,散落尘埃。

    王尘惊得急退数步,一脸惊愕。美人如玉,宛若还在怀间。转瞬间,却已是红粉骷髅,yīn阳隔世。

    王尘心头,转过无数念头,此生不曾亲历男欢女爱,却并非看透红尘如幻。刚刚一瞬间,却令他似乎经历一场生死相恋,心如刀割。王尘再次迈步向前,脚步踉跄。跨过那一堆枯骨,王尘还忍不住垂首相望,心中一叹。

    又是一篷黄沙,又是一道流光,又是一条身影。这一次,不等那人转身向向,王尘眼中已是热泪满眶。他太熟悉了,十七年来,从没有任何一人,在他心中留下这样深的印记。此生此世,哪怕忘却天地,却无法忘记。

    “爹……”王尘口中一声悲凄的呼唤,身躯yù倒。双臂缓缓伸出,想要伸过去,再次重温那种熟悉的感觉。但是,他却又不敢。隐约中,心头一点灵光不灭,王尘知道,这是幻相,并非真实。或许,只要自己的双臂触及到亲人的一刻,就会如刚才那般,瞬间化成一堆枯骨。哪怕是虚幻,王尘也希望,能够多看这身影一刻,哪怕只是一瞬。

    然而,事情并不如他所想。虽然,他强忍住自己的冲动,不曾真正扑上去,拥抱老父,但是,却挡不住刚刚的一幕重演。老父刚刚转过身,熟悉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瞬间,容颜老去,化成一具枯骨,坠落尘埃。

    王尘哪怕明知这是幻相,却不能左右自己的感觉。长歌当哭,泪水瞬间挡住了视线。

    似乎是无法控制的,王尘再次踏前一步,又是一幕。金冠巍峨,黄袍加身,金銮宝座,一代人皇。苦心孤诣为天下,鞠躬尽瘁老此身。短短一瞬,王尘似乎历经数十年岁月。金戈铁马,刀头舔血,征伐天下,惟求一方平安。一代人皇,功德无量,世人敬仰。但也只是一瞬,就是白骨一堆,黄沙掩埋。

    一方雄主、一代巨豪、富可敌国、丹青妙笔……一幕又一幕,随着王尘的每一步,生生幻灭。

    终于,走到了尽头,晶莹白塔,近在咫尺,伸手可及。王尘身形有些佝偻了,抬起头,一脸沧桑。十七岁的脸庞,青hūn的肌肤不曾改变,但是却无法掩饰岁月留下的痕迹。岁月如刀,无可逃。混沌的双眸,盛满苦涩。王尘,似乎短短这一路,苍老了几十岁。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摩挲着胸前的玉佩。神sè呆滞的脸上,双唇颤抖着蠕动,口中喃喃,:“长生不可求,万古如一昼。”

    惊天地,泣鬼神,海枯石烂,山盟海誓,终于一场迷梦。血脉相连,亲情割不断,却无法抗拒生死伦常。

    自古美人如将军,不许人间见白头。

    谁能抵挡,岁月的冲刷?王图霸业,不过尘土飞扬,瞬间即可消散天地。这天地,都不能真的不朽,何论其他?在最后的几步,王尘看到了令他心神激荡的一幕。煌煌如rì,盈盈如月,璀璨如星,一样会终结,归于虚无之中。甚至,连一把枯骨,都无法留下。

    苦苦挣扎,存留在世间,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多一些苦涩的回忆吗?

    凝望着眼前的白塔,王尘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缓缓的,他的目光上移,突然jīng光一闪,如同冷灰再次闪烁起火星。

    “长生路。”白塔之上,三个古朴的字,静静的刻在那里。长生,生,生的希望。王尘眼中忽然充满了渴望,身子一下子挺得笔直,脚步也坚定起来。

    生,就意味着希望,生命不息,希望不止。

    他忽然领悟了,这段路,或许就是骨圣有意为之。修行,固然是要出世,但是他根本就不曾入世。没有入世,何来出世?这段路,是在给自己补课。这太令人惊讶了,难道骨圣与万年前,就算计到了自己的存在?这根本不可能,也没有道理。自己并非这方天地中人,与这里没有因果。就连被夜圣所封印的那道虚影,也曾明言,自己超脱这方天地,就连圣人也算计不到。可是,眼前的这一幕……

    王尘摇了摇头,算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长生路,就在眼前,或许就是出路。自己唯有进去,才有希望。想到了这一点,王尘深吸一口气,再次踏出一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