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繁华热闹的长安城内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军队在城门口的盘查明显严格起来,几乎每一辆进城的马车都要严格搜查,严禁商人携带违禁兵器进城,很多经验丰富的商人都不免有了几分担忧,这是大战来临前的先兆。
这天午,一支商队缓缓靠近长安城,这是一支由数百头骡组成的大商队,满载着各种货物,仅伙计就有五十余人,商队的首领是一个四十余岁的年男,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目光锐利,国字脸庞透出军人般坚毅。
此时商队距离长安东城门还有一里,官道两边已经变得十分热闹,各种店铺林立,往来商人络绎不绝,给两边的酒馆和茶棚带来了生意。
“过来休息吃饭吧!”
远处一座茶棚的掌柜热情地向这支商队招手,一名伙计奔上来,对商队为首的年男笑道:“现在进城有很多规矩,不如先到小店坐坐,我给大家说说。”
年男略一沉吟,便点点头,回头令道:“去茶棚休息!”
众人纷纷向茶棚走去,茶棚内顿时热闹起来,几名伙计将骡和货物领到后面饮水喂料,众人要了饭食,喝水聊天,茶棚里热闹异常。
这时,茶棚掌柜走上前笑道:“这位商君,长安城有了规定,进城商队都要开包盘查,严禁携带除了短刀和剑以外的各种兵器,若发现长矛或者军弩则会当场抓捕,而且超过十人以上的商队必须到官府备案,像你们这样的大商队估计会很麻烦,要么分开走,要么去西市,我劝各位最好不要进城。”
说到这,掌柜指着他们携带的鹰和鸽道:“像各位携带了鹰和鸽,若被巡哨士兵看见,会被立刻抓捕,很危险!”
两名商队伙计连忙起身将鹰笼拿到后面去了,这时,年男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规定?”
“有一阵了,听说邺都那边盘查更严格,你们应该也知道吧!”
年男点点头,“你说得不错,邺都那边已经不准商队进城了。”
掌柜叹了口气,“估计长安也快了,很多商人都说,这是大战前的先兆,哎!战争到来,小店的生意就要受影响了。”
他拱拱手,转身去了,旁边两名副手上前低声道:“将军,我们怎么办?”
这支商队并非普通商队,而是一队曹军斥候改扮,他们是来加强长安城内的斥候力量,没想到却不能进城了,为首这名年男姓韩,是一名曹军校尉,他沉思片刻,对两名副手道:“先看看城内的情况再说。”
他招手叫来一名得力手下,嘱咐他道:“你先去龙门酒馆,和我们人联系上。”
手下答应,牵过一匹骡,骑上骡向城内奔去,众手下依旧在吃饭聊天,十分热闹,但为首的韩校尉却陷入沉思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手下返回了茶棚,神情十分紧张,他低声对韩校尉说了几句,韩校尉脸色大变,立刻喝令道:“快起来,马上离开!”
众手下纷纷起身,十几人奔跑到后面去取骡和货物,可就在这时,城池方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快,声如闷雷,只见数百骑兵疾奔而至,不等曹军斥候离去,数百骑兵便团团将茶棚包围,举弩对准了众伙计,众人目瞪口呆,皆慢慢举起手。
这时,一名汉军大将催马上前,用长枪指着曹军韩校尉,冷冷道:“你们还以为天衣无缝吗?实话告诉你们,你们休想进长安一步。”
韩校尉脸色极为难看,他想不到自己是哪里暴露了身份,他忽然若有所悟,回头向掌柜望去,掌柜却不见了踪影。
汉军大将喝令一声,“将他们全部带走!”
几名曹军斥候想反抗,韩校尉却喝住了他们,众曹军斥候垂头丧气地被汉军骑兵押走了,这时,掌柜从房间内慢慢走出,望着骑兵将曹军斥候抓走,不由冷笑一声,吩咐茶棚伙计道:“收拾一下,继续招揽客人。”
长安东城门附近的大街小巷早已布满了数千汉军士兵,千余名汉军士兵将龙门酒馆团团包围,自从魏国御史丞杨添被处死后,曹军全面整顿汉国的情报组织,所有探都被撤回邺都,重新换了一批探,而且改变了情报点。
曹军对情报组织的大调整,使汉军失去了曹军探的线索,但汉曹两军的暗战依然在继续,汉军在半个月前加强了城门处的盘查,但这只是一个钓鱼手段,真正的汉军探却部署在东西两座城门之外。
一大半的茶棚酒馆都部署了汉军探,严密监视往来的商人或者旅客,所以当韩校尉率领的曹军斥候商队刚抵达东门,便被汉军探盯住了,茶棚掌柜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韩校尉派人进城和城内情报点联系,无疑就暴露了城内的情报点。
龙门酒馆被包围也就在情理之了,这时,为首大将王平一声令下,百余汉军士兵冲进了酒馆,不多时,便将掌柜和十几名酒保抓来出来,其余汉军士兵在酒馆内全面搜查。
这时,一名军侯奔出来禀报道:“启禀将军,弟兄们在地窖里发现了兵器盔甲。”
数十名汉军士兵将一捆捆长矛和军弩搬了出来,还有数十副汉军士兵盔甲,酒馆掌柜脸色惨白,吓得浑身发抖,他知道自己要大难临头了。
一个时辰后,汉军在长安城、咸阳县和杜县全面搜查,连续端掉曹军三个情报点,抓捕了近百名曹军探,将曹军设在长安的情报组织破坏殆尽。
但汉军对长安城内曹军情报组织的清网行动只是汉军备战的一部分,在潼关、蒲津关、宛城、寿春,乃至江东,三十余万汉军开始陆续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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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一场秋雨不期而至,大地上笼罩着白色雾霭,远处树林变成灰黑色,树落尽,几只乌鸦在树林上空盘旋,天地间一片苍凉萧瑟。
宽阔的、满是泥浆的官道上,排满了从淮南郡和庐江郡各县过来的车队,遮着油布的粮车、装有麦杆和干草的大车、辎重车,还有巨大的辎重货船,摇摇摆摆地、吱吱嘎嘎地向前移动。
天空细雨飘飞,正是江淮多雨的深秋季节,刚刚收割的田畦和路边的水沟都积满了雨水。远方的密林显出模糊的轮廓。
各县的辎重队踏着泥泞、冒着细雨,伴着吆喝和诅咒,杂着皮鞭的劈啪声和车轴的吱嘎向北挺进,声势浩大,有如海潮。
不时可以看到官道两旁,躺着奄奄一息的牲口或牲口尸体,还偶尔有一辆轮朝天的大车。
有时一队骑兵冲入这股人流于是士兵们就不断地叫喊、诅咒,马也立起身不停地嘶叫,一辆满载粮草的大车,就会滚下斜坡,车上的人也跟着滚下去。
前面,车辆的洪流间,士兵排成长长的队列,踩着粘滑的泥泞艰难地行进。人流夹杂着运载刀枪、弓弩等轻武器的马车,押运兵就趴在车蓬,不断地有人跑出队伍,钻进田野,蹲下去。
再前面是高级将领的队伍,大队亲兵拥自己的将军,不时还可以看见几辆马车,里面坐的是官和谋士。
队伍一会走过一片密林,因争夺休息地方而骚乱起来,一会儿又展开队列,跨过小河,接着便有新的马车满载粮食、干草和各种兵器从两边涌入,偶然还有一小队斥候骑兵抢到这个队列的最前面。
再往前面是一个废弃的镇,当初合肥大战后的惨景依旧历历在目,瓦砾和烧焦的木头堆一堵残破的山墙摇摇欲坠;破碎的油灯,变形的窗户上扯着一张破布在风扑腾。还有一个掉队的伤兵,绑着肮脏的纱布蹲在一辆瘫倒的大车上,眼神阴郁而忧伤。
与官道平行的二里外便是濡须水,数千民夫正艰难地拉着一队数千石大船,发出低沉地、有节奏地、震人心魄的号。大船上装载着各种重型攻城器和一箱箱打磨好的石弹,尚未组装云梯、巢车、楼车,船舷两边还摆着一排巨大的地听,船上还有可怕的一桶桶火油,都被重兵护卫着。
这支队伍是远道而来的荆州军,约有五万余人,主将是老将黄忠,他们的目的地是两百里外的寿春,行军十分缓慢,队伍已走了整整十天。
“老将军,前面就是寿春城了!”一名士兵指远方一座高大的城池喊道。
黄忠眯眼看了片刻,点了点头,汉王殿下应该已经到寿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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