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极端的苦并行的欢愉绵绵密密,时而如浪涛翻涌,时而如涓涓细流。
而心底空洞展现的空虚和焦渴,亦未断绝。
这一次的涅磐之后,曾经种下的光的种子似乎苏醒了,不是一种,而是两种,黑与白,截然不同的两种光同时苏醒。比极夜更浓烈的黑与似乎要湮灭一切的白同时苏醒。
白的光轻盈,向上浮起,黑的光厚重,向下沉淀,两种光,恰如黑衣与白衣的分裂,将星球内部空间分割为两半,最终形成似两条衔尾相食的鲸鱼形状。
黑的光与吞噬白的光,白的亦不相让。衔尾相食,于是呈现的景象便是,那纠缠的二者之间,在缓慢旋转,逆时针旋转。
默似能理解,这景象的出现,是分裂为两半的黑衣与白衣想要吞噬对方,重新融为一体。
他们的争斗渐渐演变为黑衣和白衣的肉搏,以黑白分明的光为背景,白眼黑瞳的黑衣与黑眼白瞳的白衣展开拳脚,斗在一处。
他们相斗所用的,赫然便是天龙地虎拳。当然,是默已领悟出的拳意。
青龙白虎巨大的虚影显现在二人身后,伴随二人的闪转腾挪身形交错,亦在缠斗,龙吟虎啸之声大作。
青龙在上,与白衣融为一体,白虎在下,亦选择了与黑衣合体,黑白之斗,龙虎之争,渐渐呈现一种奇异的和谐顺畅,行云流水一般。刚与柔,力与美,竟可以如此水rǔ交融。
黑白有形,龙虎有声,在这你来我往的斗争中,默的领悟更多。
……
又一次的涅磐是在数个小时之后,来得过于突然和狂猛,骤然将尚未从上一次的苦痛中回复的默卷裹。这一次,是席卷整个星球的暴风雪,是瞬间冰封千里的狂暴。
然而这暴风雪只冰封了北半球,下方的南半球,同时席卷而来一场黑sè的火焰风暴,瞬间蔓延千里。
冰与火,便在这狂烈中将星球表面一分为二,一半为火焰之海,一半为冰天雪地,极冷与极热。
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如同星球内部两种光一样,也呈衔尾相食状,互相蚕食,却彼此都未曾有丝毫的消长。
默却承受着冰与火两种极致的洗礼,痛苦不堪,声音已嘶哑,张口,却叫不出声音。
……
“哼,初尝禁果的两个人,只怕会没完没了。也罢,秋垣绫有一门家传的天地双修之法,对那小子来说,是一场莫大的机缘,他越持久,收获越多。”虚空裂缝之中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这里自有一种时间的流逝轨迹,兰瑟在这漫长的等待之后终觉困倦,丢下几句冰冷的话之后,回到了阿修罗的灵魂核心。
檀雅抱着黑铁棍,在这似乎完全停滞了的时间中心,在这停在云海之中的船上静坐,继续她的等待。
默是被强行带走的,所谓双修,只怕也是虚空蛾皇的一厢情愿,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她对虚空蛾皇的愤怒,对默的怜惜,随着时间的流驶,疯狂堆积。
“娑娜,你也觉得这一切很不公平对吗?”她问黑铁棍中久久不说话的撒娅道。
“嗯。”
“或许,我们可以做点什么,比如,把这船拆了。”
“嗯!”
“慢着慢着!等一下!”一个男人的声音惶恐不安地叫道,“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不必为难彼此吧?我只是一介器灵,什么也没做啊拜托!”
“为虎作伥,你主人的恶行,你敢说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檀雅冷笑,她知道,说话的便是这船的器灵了。这船本就是一件魂印之器。
“绝对没有关系。我都是被逼的好吧,跟你们这样的无主之物不同,我可是签订了契约的人,一切意志都是以主人为中心。”
船的器灵不停叫苦,苦不堪言的样子。
“你们不知道,我那御主人一生守身如玉,对谁都不正眼看,九天十地无数位面,多少惊才绝艳的绝世雄主对她献尽殷勤,就是得不到她的芳心。就算我这陪伴她不知多少万年的奴才,连偷看一次她洗澡都没能做到,别提多苦了。那渣得无药可救的小子倒好,一来就把她的心给夺去了,这还有天理吗,还有公平正义吗?明明没有一丝丝做小白脸的资质,却有吃软饭的命,这这这,我都愤怒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的痛心疾首,他的不甘,他的愤怒,檀雅只回了一句:“闭嘴!”
“这,我还是说句实话吧,其实吧,我不是怕你们,你们现在完全不是我的对手。果然,嫉妒心是女人的天敌,总会让你们盲目,看不清楚状况。我怕的是跟你们闹腾的时候打扰了御主人的好事,她怪罪下来,咱们谁也受不起。”
好吧,也许是戳中了檀雅的软肋,檀雅黯然地沉默了,继续这等待。
最先等来的,却是霍拉和甄烈,还有骑着白狮子的药王。这三人在山洞之中躲了一天一夜,不见默回归,心急如焚之下,冒险出来寻找,而后便看到了这恐怖的巨船和船上独坐的檀雅。她和黑铁棍都在,只是不见默。
“大人呢,他在哪里?”第一句话,由甄烈问出来,她似乎察觉檀雅神sè间的黯然,不禁心中一凛。
“他,”檀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在跟人谈判。”
“谈判?”
“对。”
说谎对有的人而言,是非常困难的事,比如檀雅,就连她自己也知道,她的谎言,甚至瞒不过貌似天真烂漫的药王小家伙。
……
这一次冰火两重天的涅磐没有停息的迹象,欢愉却在某一刻到达顶点,汇聚成海的暖流突然之间寻找到一个出口,一泄如注。默在这一刻泪流成河,因为欢愉的尽头,便是无尽的空虚和孤独,内心的空洞在欢愉到达顶点时也扩张到极限,将所有暖流吸入其中,从此,只剩下无尽悲哀和荒凉的回响。
彼岸花凋零一空,繁花落尽,花瓣堆积成海,默在花海中兀自沉睡,他的身下,是含泪的绝美女子。秋垣绫眼中含泪,搂紧怀中陷入梦境无声哭泣的男子,在他耳边低语:
“繁花落尽,却不是尽头,只是一切的开始,花开之后,会结出果实,至于你我的结合,会结出怎样的果,我不会后悔。亲爱的你,你不是祖龙璧的器灵,绝对不是,祖龙璧的器灵早已死去,你是不可知的存在。我知道,你是所有未知中,最特别的存在,我穿越虚空前来,只为遇见你,补足你《多罗魔赕咒》传承缺失的部分。迦罗王本体死亡时,我在,这是他的遗愿。”
远古星空之中并肩走来两个身体比星球还庞大的巨人,这是默在空虚达到顶点时看到的景象。他们的每一步,似跨越无数光年。
这是如同星辰陨石雕刻而成的巨人,肌肉虬结,棱角虽粗糙模糊,却块块流转着古朴苍劲的符,那是古老岁月流转刻下的痕迹。
他们踏着虚空而来,眼中rì月光华流转,他们的肩上,分别扛着太阳和月亮,金sè的太阳和银sè的月亮。
“吾之真名,空。”
“吾之真名,无。”
他们向黑白分明的默的星球屈膝而拜。
“泰坦神族后裔,愿受召唤。”
空?
无?
默没有出声召唤,而是选择了离开这幻梦也似的冥想镜像,这补足了缺失部分的梦境。
内心的空洞是无法弥补的。
花瓣将他的身体掩埋,他醒来,承受着体内极冷和极热的双重煎熬,亦能感到身下女子的体温。
对她的称呼,简单得只剩一个字,声音是嘶哑的,坚定的,悲哀的,幻灭的。
“嗯?”
“我该感到荣幸呢,还是愤怒?”他无法用言语表达内心的纷乱和矛盾。
“对不起。”她把他流着泪的脸搂得更紧,“对不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