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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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觉脸上一阵麻麻的疼,睁开眼睛,原来是那只狸花猫在抓我的脸。我坐起身,向四周望了望,这里应该是那片林子的一部分。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试着回忆,但充斥我记忆的却满是杀戮的场景,而杀戮的施加者正是我本人。我试着站起来,但腿一软又跌跪了下来。

    我哭了,我用尽全力捶打着地面。虽然这些事情魔鬼在把我带出监狱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我,不久前在林子里遇到的神秘女人也证实了他的说法。但不得不承认我仍然心存希望,毕竟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印象,我依然可以苟且地活下去。而当这些触目惊心的场景如此鲜活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时,我彻底崩溃了。我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任眼泪和鼻涕在脸上肆虐……

    我突然想起嶙纹。难道她已经成了魔鬼的新娘?我终于站了起来。附近并没有她的身影……

    “你知道她在哪儿吗?”我问那只狸花猫。

    它向林子的更深处跑去。护林人jǐng告过我,那里有连他也难以对付的危险生物。我跟了上去。也不知走了多远,我们既没碰到什么怪兽,也没碰到沼泽陷阱。毫无危险的路途让我再次陷入了失而复得的痛苦回忆。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们竟已行走在山路上。

    “这是哪里?我们到底走了多远?”我当然得不到回答。狸花猫头也没回,只顾继续在坡道上前行。奇怪的是,走了这么久的山路,我不但没出一点汗,反而感觉越来越冷。

    翻过又一个山头,崎岖陡峭的山路不见了。相反,这里平坦开阔,各处还错落着一些破旧的房屋和仍在生长的树木。我透过没了玻璃的窗子朝其中一间屋子里望去,里面的各种家具也已残损不堪,而且都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已许久无人居住。石墙的缝隙上倒是开满了各种野花。

    狸花猫爬上了一个屋顶,冰冷的空气和它在夕阳中的身影让我不禁颤抖了一下。它从屋顶跳到一排只到我腰部的矮墙上。不同于上山时的疾步前行,它现在的步子相当悠哉从容,我也沿着城墙跟着它缓缓前行,仿佛我们是相识多年的朋友一般。虽然我越来越弄不明白它的想法,心里也很担心嶙纹的状况。但它的态度却使我放心了许多。它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着我,我也看着它。我渴望从它的眼神里读到更多东西,它扭过头去,继续前行。我想起一首诗,我不曾读过但我相信确实存在的诗。

    它跳下矮墙,加快了脚步,带我穿行在这荒废的城中。它对这里似乎很熟悉。难道她以前住在这里……难道这座城的现状也是我这两年的杰作?我恢复的那部分记忆力并没有关于此地的场景,难道那些惨不忍睹的景象还不是我行的所有恶……

    它在一个像是神庙的地方停了下来。

    神庙的柱子上布满了长而深的裂痕,让人感觉整个建筑随时都有倾塌的可能。我走进殿门。里面空间很大。祭坛里的圣水早已干涸,只剩下灰尘和蛛网。各种器皿碎了一地,其中还混杂着早已发黑的神香。殿内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雕像,这让我不禁觉得这里可能是祭奠魔鬼的地方,它们和整个神殿一样残损不堪。我认出了其中保存的最为完好的一尊塑像,那样子和过去蝠音挂在胸前的太阳神像一模一样,只是大了好几倍——长长的獠牙,大而秃的脑袋,圆瞪突出的双眼,扁平丑陋的鼻子,长满鳞片的双臂和双腿,手掌和脚掌上都有长而尖利的指甲,秃鹰般的翅膀向两边张开,张大的漆黑的嘴巴仿佛要吞噬一切。这尊雕像位于殿堂众多神像的主位,由此看来,这里应该是太阳神庙。就长相而论,这里的神比我见过的那两个魔鬼更像魔鬼。但他们既然是神,丑陋的外表下一定包裹着一颗慈悲的心。

    狸花猫在祭坛四周的石椅间徘徊。这时不知从何处窜出一只老鼠,它吓得几乎是飞到我的怀里。老鼠见了猫也吓得四处逃窜。它在确定老鼠跑走以后才下地,随后摆摆尾巴,示意我继续跟它走。我们穿过主殿来到殿后的柱廊,雕花的拱顶虽然破败,但仍可见此地往rì的jīng美华丽。我随它走到庭院中的花岗岩小亭子中,这个亭子与周围的建筑相比显得异常粗糙,但损坏的地方却最少。亭子顶部的zhōng yāng镶嵌着一块圆形的玻璃,狸花猫坐在地上透过那块玻璃仰望着天空,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它似乎相当落寞。它抬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跟它一起站在亭子正中间的一块石板上,这时我才注意到,这块石板的周围刻着一些花纹,像是一种植物的抽象图。它拿一只前脚在这些花纹上来回划动。石板下的地面突然开始缓慢地下沉。

    我们随着下沉的地面来到了一个yīn暗的地下空间。周围亮着yīn森的烛光。借着从头顶shè来的天光和周围的烛光,我看到这里到处都是高高的铁栅栏,它们不规则地分割着此处的空间。我想起了监狱。狸花猫带我在栅栏间穿梭,我总觉得栅栏的另一边站满了哭泣的灵魂。连铁栏杆上似乎都沾着怨气,这里比魔鬼居住的世界更可怕。

    我浑身充满了恐惧,但狸花猫却从容而飞快地前进着。我双腿发软,但不得不跟上它。它在一排栅栏前站住了,栅栏的另一边有一个被铁链束缚住的女子,她的脸被披散的黑发遮住了。

    “是嶙纹?”不会错的,就是她!“我该怎么进去?”她身处一个被不规则的铁栅栏包围的空间,像是一个丑陋的鸟笼。我试着用手掰了掰铁栅栏,栏杆纹丝不动。狸花猫从栏杆之间钻了进去。它舔了舔嶙纹被反绑在身后的手,但嶙纹毫无反应。看来她仍未从昏迷中苏醒。

    “怎么才来?我都已经等了很久了。”是那个在情诗森林里遇到的戴着水滴夫人图章戒指的女人。“在这里碰到我很惊讶吧?”

    “怎么回事?……”

    “你让魔鬼之王第一次失手哦。他现在正躺在床上喘气呢。”

    “嶙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是我把她带到这里用铁链捆住的。”

    “……为什么?”

    “你不觉得很美吗?”

    “……”

    “你放心,我没有恶意,我也只是把她捆起来,仅此而已。”

    “这是什么地方?”

    “很像监狱,不是吗?它曾经禁锢了无数的少女。而你,正是结束这一切的人。”

    “什么?”

    这时那只狸花猫喵喵地叫了起来,仔细想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它的叫声。

    “哈哈,看来有人不希望我说出来呢。”她把手上的戒指放进一根铁栏杆的一个小小凹槽里转了转,数根铁棒嗖的一声飞了上去。

    我走到嶙纹身边,捆在她身上的链子很容易就去掉了。

    “你的记忆应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你想起来了吧,那个人,我们共同的敌人。”

    我的确想起来了。但我仍不想和眼前的这个女人合作,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甚至不想向她问明在魔鬼的宫殿里发生的细节,虽然我很想知道。

    “你胸腔中那个玻璃瓶里装着的就来自你在那个地方渡过的水。这就是你得以逃脱魔掌的秘密。”

    听她说话我都觉得莫名厌恶。我扶着嶙纹寻找那块带我们下来的石板。狸花猫踌躇了一会儿也跟了上来。我能感觉到身后那个女人居高临下的冷笑。

    当我背着嶙纹跟着狸花猫再次翻山越岭回到独眼镇的时候,医生正坐在麋鹿酒店里等我。(去 读 读 .qududu.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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