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赵忠来到运输连的第一天起,他接到的首个命令就是绝对不能在当地人进行祈祷时打扰他们。自小生活在戈壁高原的严酷环境中,当地人多少都会有些宗教信仰。平常他们并不会表现出来,只在面对真正的难关和难题时,他们才会展露出自己最虔诚的一面。
这可不像那些生活在安逸环境里的信教者,时时都会把所谓的善念挂在嘴边。
转身钻进帐篷,赵忠开始对帐篷进行内部检查,手肘不时将帐篷稍稍向外顶出,鼓成一个圆形。
帐篷的内部检查与外部检查稍稍有些不同,外部检查是检查牢固度,内部检查是检查密封xìng。只要是在高原地区,只要是有关生命安全的事,多检查几遍谁都不会觉得麻烦。
“赵忠,走,搬东西去。”
当赵忠内外检查了一遍帐篷后,那边的许德也结束了祈祷,转头过来对赵忠喝了一声。
“搬东西?我们要拿车上的东西来用吗?”
长期在变化莫测的戈壁高原上奔驰,每个汽车兵都会为自己准备一定数量的救生物质。因为这次任务的特殊xìng,他们更是带有平常两倍基准的救生物品。
这些物品除了两人正在搭建的雪山帐篷之外,更多的还是些紧急食物。虽然分量很足,但也不至于说到什么‘搬’的程度。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还是你以为那点救生物质真的能让我们撑过暴风雪?或许我们不一定要用上,但必须先准备好。光凭数字,永远无法在高原上生存。”
所有运输连的人都知道,‘光凭数字无法在高原上生存’是许德的口头禅,也是所有雪山向导的专利。但那些从城市来的‘登山家’们却往往不相信这点,各种山难往往就是因此不断发生。
城市人生活在对数字的依赖里,乡村人生活在对自然的依赖里。脱离了自然秩序却又想去挑战自然,这本身就是一种无知。
知道自己没有在许德面前辩白的能力,赵忠老老实实跟在许德身后向汽车走去。当然,他不是当这是城市人和高原人的区别,而是当这是场地赛和路面赛的区别。
“好了,这样就行了。”
将两个塞满稻草的木箱搬出,许德脸上露出了满意笑容。不过当赵忠看清他搬出来的东西时,还是有些苦笑不得。
一箱是酒,另一箱也是酒。
“这个,班长,我们有必要拿两箱酒吗?”
因为在帐篷内缺乏生火条件,酒可以说是一种必须的保暖品。但以两人的需要量来说,赵忠还是觉得两箱大曲多了些。
望了一眼赵忠,许德脸上的笑容中仿佛有种捉黠的意味。
“怎么,赵忠你以为这是给你喝的啊!这是给你擦屁股用的。”
脸上尴尬了一下,虽然赵忠知道许德这是在捉弄自己,但也明白他的意思了。这些酒并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擦拭身体的增温剂。
酒jīng的凝固点是—117℃,虽然各种酒会因为酒jīng含量的不同而略有差别,但酒几乎可以说是低温环境中不会凝固的救险物质。普通环境下,用酒jīng擦拭身体的目的只是带走热量,但在低温环境中,用酒jīng擦拭身体也可以带来热量,替代防冻伤效果。
“我们不是带有防冻伤药吗?”
“每座雪山都有各自的品xìng,每个地方的暴风雪都有自己的特xìng,你就当他是用来敬山神的好了。”
许德说这话时甚至扁了扁嘴,带着些埋怨的目光望向了赵忠。看到这样赵忠也闭上了嘴,扛着酒箱跟在许德身后。
所有雪山向导都是靠自己双手摸索出来的雪地求生经验,与那些只知道从书本和试验中学来经验的登山家、救险团完全不同。他们不是不信赖救险团,只是救险团那种一成不变的救助作风让他们无法信任。
赵忠一边扛着酒箱跟在许德身后,零零散散的飘雪也开始落在他身上。
高原上的雪与其他地方的雪截然不同,并不是呼啦啦地一起漫天堆下来。高原雪不需要厚集的云层,遮掩下刚才留下的最后一线阳光时,雪花儿就已经在慢慢开始飘散。从雪花落下到真正的暴风雪来临,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
踏在干硬的冻土地上,不知是胶底鞋还是地面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这是气温开始降低的标志。
“要不要提醒一下许德?”
看着许德jīng神抖擞往前离开的样子,赵忠还是放弃了。比起自己的担心,许德在雪地中的救生经验可是更在自己之上。
来到帐篷外面,两人一起放下肩上的酒箱,许德也开始对赵忠搭设的帐篷进行最后查看。
“我去拿救生包过来。”
救生包只是一个简称,实际上就是两人的救生物质。看见许德点了点头,赵忠也转身向汽车小跑着奔去。
对于身后传来的“叮叮当当”声,赵忠并不会感到奇怪,因为那是许德在对帐篷进行最后的加固。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妄想一步到位,搭设雪地帐篷更不是件简单的事。首先要保障帐篷内部的密封xìng,最后的帐篷加固工作往往都是由那些有自信的人来完成。帐篷的牢固度决定了它们的抗风能力,不但要扎实,还有具备一定弹xìng,只有这样才可能让帐篷在暴风雪中耐用持久。
他们的帐篷可不是只用一会儿,谁知道这场暴风雪到底会下多久。关于这点,赵忠也知道自己不能太信赖天气预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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