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绝境和希望如同两针强心剂接连打在潘克伦的心头,被强烈的刺激折磨着,胖船长的脸上的肌肉不受神经控制,混合着激动与不安而微微颤抖:“希望这个办法能奏效。否则整条船的人都得完蛋!”几行黄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面颊流下去,最后摔在被鲸油浸过的甲板上——这还是上次给曼谷送货时漏出的“藏品”呢。潘克伦的亲身示范实地验证了牛顿与苹果演示的万有引力在海上也同样存在——即使没有苹果树或者树下的牛顿。
一时间,可敬的前大英帝国皇家海军军士,来自普茨茅斯的潘克伦·费明顿,曾经为女皇奋不顾身的海战枭勇,如今”独”立南海中心的玛利号船长,立时便将以在绝境中仍不忘为人类的科学探索之路添一块砖而多出一个头衔:置个人生死于度外进行科学探索,从而拥有了可以在人类的历史上与大物理学家牛顿并肩站在巨人肩膀上看地球的地位。
可惜我们的潘克伦先生自己对此却一无所知,他正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等待着船员们的新消息。突然,那大胖身子象弹簧一样蹦了起来:“糟糕!他,他还等着我回话呢......可眼下的境况告诉了他还不被骂死?说不定......”想到一个月前在马六甲的巷道里初次见到这位可敬的乘客时,他手里的刺剑在月光下发出的眩目剑花、立刻没了生气的四个偷袭者,潘克伦顿时手心都攥出来一把汗珠了,被那只修长的手掐倒在舱底的情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犹豫了半天,他决定还是叫小森特去通知一声。反正钱也收了,船也坏了,大家也套在了一根绳上了,想靠击剑之术在这里蹦跶是不行的,大家齐心说不定还有脱困的机会呢。潘克伦从受伤下了兵舰,在东南亚混的这几年里很学了些东方人的技巧——让小森特去解说玛利号正在积极的修复中,想必不会让那位尊贵的先生发飚吧?分析之后虽然放下了心,但没有危险并不能让他愿意去接近这个危险的人。
玛利号上的水手们都紧张地做着自救工作。小森特也带回了那位神秘乘客的意思——相信潘克伦船长能解决玛利号面临的困难。这句话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而且从小森特的嘴里重复出来,连一丝危险的味道都没有。可这就让潘克伦受不住了,平静得就象在郊游——他倒宁可希望这位来个大吼大骂,现下好了,落得个提心吊胆。潘克伦一屁股坐倒在船头,咬牙切齿地发誓:“管他多少钱,我要再接到这海上来的委托我就是孙子!不,就失去我所有的......金埃居!”与此同时,皮特也坐在舱底心疼着那五十个比塞塔:“要不是嘉丽丝那个sāo货老把她高挺的胸脯在我面前晃啊晃的,我怎么会输!可恶!......下次坚决不受诱惑......那娘们儿胸脯还真是白啊!”看到他白痴的样子人人都不禁摇头,兰斯终于受不了,一记窝心脚踹过去,险险地止住了从他嘴里飞流直下的维多利亚瀑布。
“看样子老潘克伦今天刺激受大了。你没事做吗?当心被‘疯猪’逮到你咬上几口哦~”下层的厨房里,厨师帕克·伯顿正一边准备着晚饭,一边对悄悄钻进来的小森特说道。“做完了。哎,我说帕克大叔,他不也是你老板吗?你怎么不怕?”少年用右手托着腮帮子,一本正经的坐在硬桃木的餐桌前看着他,续道:“倒也是,要向你发了火,他今晚就要咽黑糊糊的菜豆啦。”看了一眼锅里:“好香啊,是给那位客人准备的吗?”“算你说对了吧。”厨师一边自得地嘟哝着一边朝为船长盛出来的那碗肉汤里甩进自己刚擤出的鼻涕。“上帝呀,”小森特,全名是森特·凯恩·维伦纽夫的少年,满脸惊讶地低声问道:“平时那些肉汤你都是这样做的?”
“那是自然,”帕克因为在舱里时间较多,微显白皙的胖脸上吃吃地露出一个笑容,“谁叫这死老鬼要我给他也做乘客吃的小灶?哼,我让他吃!森特,你以为厨师的工作就这么好做?我还得时时备着存货呢。”“呕~~~,别说了!!你会让我这几天都没胃口的!!”
过了一会儿,小森特又很期待地观察着厨师手里拎着明晃晃的刀子,在一块够干够硬的咸肉上翻飞着,片出一块块均匀的肉片:“我要有这样好的手艺就好了,老潘克伦就不能冲着我又吼又叫了。”
帕克嘿嘿一笑:“这都是让这帮子缠人的家伙逼出来的,皮特那小混蛋总要先量了每一块的厚度才肯老实地坐下来,其他人也没一个是省油的家伙,不过皮没他厚而已。说到混蛋,”他瞄了一眼门口,“老潘克伦倒确实是个大混蛋!你们大概听过了他在甲板上臭骂皮特的话,都会以为那个菲利普为这次出海向潘克伦支付了两千比塞塔吧?”看小森特楞着,帕克压低了声音说:“那西班牙人,在我第一次给他送饭的时候抱怨说怎么一千金币就吃这个?我就知道了这次他为了从被英国兵舰封锁的马六甲港跑路去马尼拉,付给了老潘克伦一千个金币!不是两千比塞塔,而是一千个西班牙金币!我猜他是对东印度公司做了什么‘大好事儿’,要不他能为这破船开这么高的价钱?”小森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好在帕克及时地捂住了他的嘴巴。天哪,一千个西班牙金币!那就是整整四千英镑!够买两条崭新的玛利号了——那得多少年才能赚得到啊!小森特的眼睛都要被脑海里那一大堆黄灿灿的小圆饼晃花了——长这么大了小森特也才摸过两个金币而已。
“要不然这又是军舰,又是飓风的,还得花上两个月的时间来回——就两千个比塞塔老潘克伦他能答应吗?这个数换在平时玛利号跑上五趟也能挣到,顶多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还没风险。
那个老吝啬鬼肯定是不想让大伙知道,否则这趟航程这么惊险,又赚了这么多,大家会找他多分奖金的。知道了吧?”
放开了小森特,帕克摇摇头:“你小子太嫩了,要说你学得这么认真,做事又勤恳,现在除了脑袋里少根弦,早就可以出师了,可还拿着学徒的工钱。要我这么替他做事,怎么也得要他涨涨工资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象你这么有天分的水手呢。哎,你小子大概是前几年饿狠了吧?有80磅重了没有?海风大点都能把你吹跑喽。老是埋头干活,是不是把我这阵留给你吃的都当成白费的了吧?”帕克很做作的皱了皱眉。小森特脸上一红,连话也结巴了:不起,帕克大叔,给你添麻烦了个”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潘克伦船长的声音适时地传了过来:“森特!小森特!为什么不把前甲板清理干净?你个混小子,死哪儿去了?马上给我滚到甲板上来,听到没有?快滚上来!”“我得上去了。”帕克哈哈一笑,任他一溜烟儿地跑了。
“船,船长,”看潘克伦的火也泄得差不多了,忙活了半天的老哈维凑上来,指着刚才从船舱里翻到的几块旧布磕磕巴巴地说:“那个,那个......”“什么这个那个的?有什么快讲!”见他吱吱唔唔地指着甲板上丢着的那堆破布,潘克伦立刻就知道了那帆蓬的事儿可能要黄了,他心火腾的一下又上来了:“狗屎!你今天别想滑头!要不把帆的事儿解决喽我把你绑在船底浸水!”潘克伦虽吝啬得很,也经常发点火,倒难得对手下们如此暴跳如雷,把老哈维吓个大跳,飞一般蹿下了底舱。
潘克伦心烦意乱地回到船长室,叫来弗雷德:“你来算算看,我们现在在哪儿?最近的港口是哪个?有多远?”老弗雷德粗粗一想,无奈地回答:“船长,现在是白天,经度能用天钟算,但这个纬度得等晚上用六分仪才测得准的。不过照昨晚的风力、风向和我们当时的位置,大概...可能......”
“别卖关子了,说吧!”潘克伦心里也烦躁得很。本来当时自己也没指望对方同意的,可菲利普眼都不眨地同意了自己开出的一千个西班牙金币的敲诈价格后,自己头脑一热,终于还是“忽略”了玛利号不是远洋船的关键。这不,飓风一来,立马就陷入困境了。
付出生命的冒险虽然回报高,对现在的潘克伦来说代价高过了承受能力了。不好,非常不好!只可惜,明白得太晚了。
“大概离马来群岛......有这么远。”一看海图上弗雷德指的地方,离着岸边至少差着五、六百海里。潘克伦心里更是一凉:“算了,你去吧,我想歇会儿。”
注3:埃居,法国银币。18到19世纪初,法国的货币体系非常复杂,币种包括德尼尔、道布尔、利亚德、格劳斯·图诺、埃库、埃居、索尔、小银路易斯、金路易斯等十数种,其币面设计在百余年间变化多达250多种,同时流通。为方便写作,在此作者为避免混乱,暂把它统一如下:
1金埃居= 4金路易=27埃居=80法郎=1600苏=8000生丁
十八世纪中后期法国丧失了印度的殖民地,但商业反而保持下来,作为方便携带的货币,金埃居在南亚和东南亚地区还是很受人欢迎的。
注4:维多利亚瀑布:世界最宽的瀑布--维多利亚大瀑布在赞比西河中游、赞比亚和津巴布韦交界处,中间有一个落差106米、宽1600米,奔流直下,气势恢弘。在此形容皮特的哈喇子水平高。
注5:指英国在1600年以民间方式组织的东南亚贸易公司。英国与法国、荷兰不同,其商业股东仅供资金给单独的航行,每次航行之后就分配资本和利润,结束他们的帐户。从十八世纪初起,因为印度莫卧儿帝国瓦解造成的zhōng yāng权力真空,给了英、法东印度公司由纯商业组织转变为地区霸王和贡物收集者的机会。他们修筑堡塞、供养士兵、铸造货币以及与周围的印度统治者缔结条约,开始了对整个印度的殖民地化,进而互相竞争、攻击。最终英国在1761年胜利,由此取得对印度的完全控制。法国仅保留商业机构。
注6:浸水:风帆时代的海盗船长对船员的惩罚方法之一:将受惩罚者残酷地浸在水里,再在刺骨的海风中将他悬挂在主桅下数小时。
船底拖曳: “浸水” 惩罚的致命版:用绳子通过船底从右舷拉到左舷,将受惩罚者固定在船底的绳上浸在水里,使其受到来自龙骨的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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