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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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沈觉非发现自己变成十岁的万历皇帝时,唯有苦笑。

    上帝啊,虽然我不信你不戴十字架;真主啊,虽然我吃猪肉,嘲笑一盘散沙的阿拉伯;玉皇大帝啊,虽然我说你怕老婆软耳朵;王母啊,虽然我考证你长得实在很丑;老君啊,虽然我常笑你老倌儿没脾气;如来啊,虽然我说唐三藏是你的私生子;观音啊,虽然我说你活该一世无夫,可是,可是,你们也不用着跟我开这样的玩笑吧?

    回到明代当皇帝?!

    玩笑开大了。

    九天之上,参加宇宙神仙代表大会的各路神仙呵呵笑道,“小样,现在知道了吧。”

    “既来之,则安之。”沈觉非只得如此想了。

    凭借残存在体内的万历记忆,加之时时小心,步步在意,沈觉非很快就基本适应了这个身份。他身为太子,国之储君,举动都有一大群人跟在身边,大伴冯保,东宫赵尚宫奉礼近侍一大群人随时指点提示,几天下来倒也没出现什么差错。即便是有所不妥,众人见他不过是一个十岁孩子,遭遇如此大变,举动有异于常,也不会奇怪。

    六月初十,经过了一系列劝进、礼仪后,沈觉非坐上了皇位,改明年为万历元年。鉴于沈觉非年纪太小,在大臣眼中,还不具备独自处理政事的能力,因此政事实际上由万历生母李贵妃,司礼监冯保,内阁大臣一同处理。

    当天,内阁首辅高拱的第一封奏疏就到了,是《特陈紧切事宜以仰裨新政事》。

    这道疏内有大玄机。表面上,是建议皇帝如何处理政务的,一共五条,不胜其烦地讲了上朝该如何,见了群臣应说什么,奏章是如何一个处理程序,等等。关键是三点:一、要求“一切奏章俱发内阁拟票”;二、如果有不经过票拟就“内批”了的,大臣可以向皇帝问个明白才执行。最后一点,一切奏本都应发下,如果有不发的,那么原奏事者就要面请皇帝发表一个明确态度。

    这是项庄舞剑,意有所指。

    原来明朝宦官为害甚烈,英宗时候的王振,武宗时的刘瑾都是权倾一时,祸害不浅,至今士人思之胆寒。现在幼主登基,高拱害怕冯保弄权,故而上疏,设计限制太监权力。

    沈觉非知道明朝的规矩,大臣的奏疏由皇帝阅览后,要么扣下不发,要么交给内阁票拟,然后交给六部施行。现在内阁首辅上此奏疏,若是万历将他发给内阁,内阁首辅高拱票拟一个同意的意见,冯保的权力就大大受了限制。

    司礼监冯保稍一阅览,脸sè即是一变,知道是冲着自己来的。一面将奏疏读给万历帝和李贵妃听,一面暗自思考对策。

    沈觉非有些古功底,对明朝的那些事儿也多少明白一些,听着听着就大致明白了高拱奏疏的真正意图。他倒是想立即批准,印象中明朝太监也太猖狂了些,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应该设法限制。但是考虑到自己还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沈觉非向李贵妃问道:“母后,该如何批呢?”

    李贵妃出身平民之家,入宫之后也没有过问过政事,还没多少经验,想了一会,问冯保道:“冯保,按祖宗规矩该如何处理?”

    冯保正自紧张,听李贵妃如此问,灵机一动,已经有了主意,躬身答道:“高首辅所言之事,祖宗都是定下了制度的,批示‘知道了,按照祖宗制度办’就可以了。”

    沈觉非略一思考,就明白了。暗骂,好个狡猾的冯保,批示一个“知道了”,等于没有作任何批示,既不赞成,也不反对,让内阁无可奈何;“按照祖宗制度办事”,那太监还不是照样弄权。好个太极手法,好个冯保。

    却听李贵妃道:“就这样吧。”

    一锤定音。

    母亲发话了,万历身为子女,也不便反对。

    冯保立即将朱笔递到了沈觉非手中,沈觉非有些无奈的写下了“知道了,按照祖宗制度办”几个红字。看着这些还算清秀的红字,沈觉非感到格外的刺眼。想不到自己做了皇帝,还是这般身不由己!当下意味深长的看了冯保一眼。

    冯保jiān计得逞,暗自欢欣,正巧对上小皇帝的眼光,心中莫名的一惊。多年伺候人看人眼sè的他立马觉察到小皇帝这一眼大有章,深黑的眸子中隐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还有一丝淡淡的不甘。

    想到朱家皇帝处置大臣太监的手段,冯保就打了一个冷颤。

    沈觉非不再理会冯保,对李贵妃道:“母后,夜深了,请早些安歇吧。”

    沈觉非却是不能安睡,他知道不久高拱就要被罢免,由此开始了张居正的十年专国。历史上对张居正评价毁誉参半,但是沈觉非知道张居正虽然私德有玷,但确实是治世之能臣,医国之名手;如果没有张居正,明朝恐怕要早亡几十年。

    但是那都是自己来的那一个时空发生的事情了。

    在这一个时空,有了自己的参与,情况该有了不同,该怎样办呢?

    是无作为让历史像从前一样呢?

    还是参与其中,改变历史的走向?

    参与其中,就一定是好事么?沈觉非深深的怀疑,他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常人,即使有了皇帝的权势,也未必能做成多少大事。穿越时空不是上厕所,以为认为回到古代,就可以改变历史创造辉煌的想法,在沈觉非看来,相当的不实际。

    他还记得王安石的教训,良好的愿望,完美的措施,结果了,折腾了天下黎民,北宋也在党争中灰飞烟灭了。

    可是如果自己不介入,那么要看着明朝灭亡,鞑子入关,剃发易服,从此汉家无衣冠么?

    神州陆沉!

    明毁灭!

    天雨粟!

    鬼夜苦!

    不,决不!沈觉非低声道。

    既然上天给了我一个机会,就不能错过!

    也许我做不了千古一帝,也许我建立不了丰功伟绩,也许我最终会失败,也许我改变不了什么;但是我一定会坚持做下去,为中华为大明坚持下去,留下一些火种!

    想明白了这些,沈觉非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就让张居正放手去做吧,让他整顿吏治,清查钱粮,均平税收,训练军队,分化敌国。

    让他给我打造一个坚实的基础吧。

    我面对的敌人有西北的边患,北方的蒙古,西南的土司,东海的倭寇,东北的女真,还有漂洋而来的西洋人。

    从后世来的沈觉非深深明白:只有战胜他们,中华才能从烈火中重生!像凤凰那样新生!

    十年,给张居正十年时间。

    而我,也要利用这十年时间来熟悉大明,了解大明。

    知道了大明的底细,才能当好这个家!

    不知不觉间,已经旭rì东升!

    此后政局激烈变化:

    六月十六rì早朝时分,一行绯袍犀带的高官,迤逦来到会极门。没见着皇上,也没见到两宫,只见太监王蓁奉圣旨出来。

    各部首长一起跪下。只听王蓁高声道:“张先生接旨——”

    不等众人有思考的余地,王蓁便连珠炮一般念开了圣旨:

    “皇后懿旨、皇贵妃令旨:说与内阁五府六部诸臣,大行皇帝宾天先一rì,召内阁三臣在御榻前,同我母子三人亲受遗嘱曰,东宫年少,赖尔辅导。今大学士高拱揽权擅政,夺朝廷威福自专,通不许皇帝主管,我母子rì夕惊惧。现令高拱回籍闲住,不许停留。尔等大臣受国厚恩,如何阿附权臣,蔑视幼主?从今往后洗涤思想,忠心报主,如再有这等的,典刑处之。钦此——!”

    高拱伏在地上,越听越不对劲,当他明白过来后,不禁“面sè如死灰,汗陡下如雨,伏地不能起。”

    晴天霹雳!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乱命,乱命啊!

    但是,他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完全击溃了。结果与他的期望,相距太远。他头脑中只是一片空白。

    紫禁城、渊阁、绯袍犀带……难道,这一切就将永远与他无缘了?

    在旁边的张居正连忙将他扶起,又唤了两个小吏来,将老头儿搀扶出宫去。

    张居正当rì即升为首辅。

    不几rì,另外一位辅政大臣高仪病故。

    此后便是他长达十年的“江陵柄政”时期。

    大明朝也迎来了一个新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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