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他并没有睡得很沉,除了保持jǐng觉,也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今rì这些事情的各种关联。
在这府上仍有很多未解之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府上之人虽对自己有所防范,侍卫也在不远处监视,可是对自己,倒是不存杀心,至少是他愿意接下这个差事,所以暂时还没有。
聂云凝和田沐歌,照他们说来,应仍是无恙。这些人绝非等闲之辈,他们能从江湖上各路人马的眼皮底下把人带走,藏得几乎一点风声都不漏,此事更有杜仲芝的默许,其实对田聂二人来说更安全也说不定。只是时间拖得太长总是不妥,希望那边也早些有消息。
他心中又想起那半阕“木兰花慢”。她之前没有半点音讯,如今对方却有她的手笔,这是说她与这些人有关系?还是另有所指?
辛玉池在半睡半醒之间,听到昨天的侍婢紫兰在外面唤道:“公子起来了吗?厨房送早点过来了。”
辛玉池道:“拿进来吧。”
紫兰推开门,放下洗脸水和早点,刚要退出去,辛玉池叫道:“其他人呢?”
紫兰道:“阿爷和禅师一早便跟着杜庄主外出了。爷临走前吩咐了,他们要外出一阵,请公子一切随意。公子想吃什么,想做什么,请吩咐下人好了。”
辛玉池道:“那他有没有提到什么时候回?”
紫兰摇头道:“阿爷并没有向婢子提及。”
辛玉池又问:“你知道他们外出所为何事?”
紫兰还是摇头,笑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会知道老爷的事?”
辛玉池心中晃过一丝惊异,心想:“这些人已经算准自己绝对不会偷偷溜了,他们主人究竟是有多自负,认为我必然会安心留在此为他办事?”想到此处,他苦笑一下,为了那上阕词,自己的确不会变卦。
用过早点后,他想着既来之,则安之,何不四处走动一下?
他走出房门后,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这一天阳光甚是明媚,门外一丛花树在阳光的映照下,灿若朝霞。
辛玉池沿着青石小道走上片刻,只见庄子里的花树修建得甚是别致,溪池清澈,这刘府别院打理得井井有条,这刘员外倒也不是庸俗之辈。
穿过回廊,前方的墙上有一扇拱门,他过去一看,原来竟是庄子上的一处水榭。石板小路和回廊蜿蜒穿梭于碧波池塘之上。水中栽着十数株荷花,那荷花有的含苞待放,有的花开正好,各有姿态,香远益清。池塘的另一端凌着水阁,一柄古琴置于水阁里的梨木酸枝圆桌上,似乎正独自品着此处的幽静风雅。此水榭比起方才所见,更有一番丘壑,教人心旷神怡。
辛玉池不禁点头,脸上满是赞赏之sè。
“咦?你是什么人,怎么闯进清涟水榭?”一十五六岁的少女提着两桶水,站在回廊之上。只见她脸上一派天真,脸颊通红,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一转,甚是机灵。她额上大汗淋漓,想必这水挑得累极。
辛玉池答道:“这里不是刘员外的庄子么?我是他的客人。”
那少女把水桶放下,“这刘府别院虽然是刘员外的,可是刘爷自己也是不进清涟水榭的。”
辛玉池一笑,“那是在下不认得路,才无意闯入贵处,劳驾姑娘带个路可好?”他有指了指那两桶水,道:“我帮姑娘挑水吧,这水是要送到何处?”
少女踌躇一阵,才道:“给公子带路,未尝不可,只是若劳烦刘府的客人帮婢子挑水,管家见着,恐怕要见责。”
辛玉池笑道:“贵处管家定不是气度如此小的人。”少女啐道:“你又没见过我们管家,怎么就知道他不小气。”
辛玉池道:“看这园子打理得如此别致,就猜到一二了。”说着便上前把两桶水挑了过来。
少女也由得他,道:“这话你要是当着我们管家的面说,他准会很高兴。不过这里的布置,倒也不是管家一个人想出来的。公子怎生称呼?”
辛玉池道:“我姓辛,未请教姑娘贵姓?”
少女嫣然一笑,道:“辛公子称呼婢子青鱼好了。”
二人沿着回廊一路缓行,辛玉池想起一事,“青鱼姑娘,你说这水榭是刘大人的,可刘大人自己也不进来,这是何缘故?这里住着什么人吗?”
青鱼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四周一下,方悄声道:“公子有所不知,这水榭其实是我家公子爷买下来的,不过对外宣称是刘府的。”
辛玉池道:“贵上是刘大人的朋友吗?”
青鱼摇头道:“婢子也不知道,其实婢子从前是在刘府服侍的,刚来不久,据说水榭是公子爷买下来给这里小姐的,但公子爷不便出面,所以对外宣称是刘府的别院。不过刘大人很少来这里,只有公子爷在的时候,才会进来拜访。”
辛玉池心想:“这家主人,莫不是他们口中的那个‘主人’?”于是脱口问道:“那贵上如何称呼?”
青鱼道:“婢子来这水榭伺候也有半年,也只是见过公子爷一次,下人们都称他言公子。”
辛玉池心道:“青鱼姑娘方才提到这水榭是贵上买给这里小姐住的,这么说来住在水榭里的小姐是言公子的亲眷了。”想到无意擅闯了姑娘家的地方,他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
青鱼低声道:“听长辈仆妇说,公子爷每隔半年都会来看望这里的小姐,但每次小姐都只是做上一些点心,煮一壶茶给公子,说上三两句话,两个人好似生疏得紧。啊哟,你看我只顾着说,也忘了厨房里正炖着汤,要是炖过了,管家怕是要责怪了,辛公子,你在此稍等,我去去就来。”
青鱼疾步向着另一边奔去,辛玉池也放下担上的水桶,往回廊上的雕花围栏随意一坐。
隐隐约约听得有人抚琴,从不远处门窗紧闭的楼阁里传来。辛玉池本就jīng通音律,听了片刻,便知所弹的是“大胡笳”,但听琴韵奏着:“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怨兮yù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与传?”
东汉末年,蔡姬于战火中颠沛流离,被匈奴所虏,被迫流落于塞外。后她与匈奴左贤王结成夫妻,并生有二子,只是她心中一直思念中原。后来曹孟德平定中原,与匈奴修好,将蔡姬赎了回来,却已过了十二载的光yīn。
蔡姬回来后,便写了“胡笳十八拍”来诉说着自己不幸的遭遇。而这飘来的琴声哀婉悲伤,好似娓娓道来弹奏者的辛酸与煎熬,弹琴者应是女子。
可这琴音又隔着一层疏离,就似本来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弹琴者却拒人于千里,不愿他人同情。
辛玉池不禁轻叹了一声,叮叮咚咚的琴声骤止,弹琴人应是意识到外面有人。
辛玉池知道扰了别人的兴致,道:“在下唐突,扰了小姐的雅兴。”他听青鱼说起这里住的是小姐,水榭处只有一处阁楼,里面弹琴的应当就是青鱼口中的小姐了。
屋内之人却并不回话,只是琤琤地弹了几个音。几个音并不成调,辛玉池却听出来,这是屋内之人问他是何人,为何出现此处,即道:“在下是刘府的客人,本是四处走动,不想竟误闯小姐的香闺。”
那人又拨了几个音,琴音平静和缓,辛玉池道:“多谢小姐不见责,不过,误闯归误闯,在下却不得不说,今rì还好进来了。”
那人似是有些犹豫,又拨了几个音。辛玉池微笑道:“其一,这水榭布置得清雅不俗,在下误入,既是巧合,却又觉得妙哉;再者,适才聆听小姐弹奏的一曲’‘大胡笳’,姑娘jīng于此道,琴声里有些苍凉无奈,可是孤芳自赏,大有‘既无知音又何妨’之意,在下听无数人奏曲,却唯独小姐的琴音是这样的。”
屋内那人沉默半晌,并没有以拨弦回答。辛玉池正yù再说,青鱼急匆匆地回来,微笑道:“公子久候,方才刘府也派人过来,正要寻公子呢。”她正要转身带路,辛玉池问道:“青鱼姑娘,弹琴之人,可是你家小姐?”
青鱼“啊”的一声,低声道:“小姐向来不喜欢陌生人进水榭,就是刘大人,若公子爷不在,他也不会进来的。”
辛玉池低头想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家小姐……她……她姓甚么?”青鱼正要回答,忽然“铮”的一声,是有人一拨琴弦,听着竟有一丝焦虑与生气。
青鱼道:“小姐大概是不想让外人知道她了,公子快跟婢子走吧。”
辛玉池本yù跟上,想了一想,还是稍停下脚步,对着阁楼深深一揖,道:“小姐今rì虽不是为听众而弹奏,在下却收获颇丰,感触良多,此番误闯也是值得了。小姐虽然不求知音,可是若有一天有人能排解小姐心中苦闷,在下定会由衷替小姐感到高兴。为了今rì一曲之缘,在下遥祝小姐今后一切安好。”
身后一阵琴韵响起,对辛玉池的话恍若未闻,只是琴声里的那股淡淡的哀愁,久久消散不去。
回到刘府后,辛玉池一直都在想着水榭之事,一直等到晌午,仆人来通传,说是主人邀他到城郊小凉亭一聚。辛玉池带上斗笠,此刻无暇多想,眼前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出了刘府,已经有马匹候在门外。昨夜虽是摸黑到此,辛玉池还是暗暗记住地形方位。马也固然是好马,行出十余里,已经见到凉亭。四周大树环绕,凉亭内又哪里有人?
他四处观察了一番,跳下马来,从腰间解下水囊,自己喝了几口,又给马喂了几口,听见不远处的马蹄声渐近,不由地看了过去。
为首的六人骑着马,身着灰sè劲装,腰上悬着佩剑,一副傲慢的模样,跟在后面的是一辆马车。
那队人马朝凉亭处停下,六人齐身下马,朝马车方向躬身,车帘轻挑,一中年男子从马车上下来,走进凉亭。那人四十岁上下,阔面大眼,左手拿着两枚鹅蛋大小的铁胆,脸上甚有威严。他打量了辛玉池一阵,见他头戴斗笠,当下只是朝辛玉池点了点头。
那中年人又开口道:“洪元,你去把车上的干粮取下来,分给大伙儿,我们在此歇一歇。”一长脸jīng干的汉子大声应道:“是!”
中年人径自坐下,其余人均是垂手站立。那人又道:“出门在外,也不拘这么多礼数了,大伙儿一块坐吧。”众人齐道:“是,师父。”然后依言坐下。
辛玉池心道:“此人好大的派头,不知是江湖上的那一派掌门?”
见那人眯着眼,继续打量着自己,辛玉池不愿节外生枝,只是垂头吃着干粮。
蓦地,从四周的树丛中忽然有十二个黑影闪出来。这十二个人手上持剑,黑布蒙脸,摆好阵势,将凉亭包围起来。
辛玉池仍是低头吃着他的干粮,恍若未见。
中年人脸上亦不为所动,其他人倒是吃了一惊。这些人都是学武之人,刚才已观察过凉亭周围,怎地却没有发现有人埋伏?
中年人看向辛玉池,道:“这位兄台,不知今rì劳师动众,专门在此候着,有何指教?”
辛玉池并不抬头,漫不经心道:“阁下误会了,这些人跟我没关系。”
中年人装作奇道:“哦?那就奇怪了。这些人早已伏在凉亭左近,兄台明明先到,哪有察觉不到之理?看兄台方才并不惊讶,这些人埋伏于此,你是一早便知的。”
紧接着,传来“啊!”的一声惨叫,那个名叫洪元的汉子被其中一名蒙面人一剑挑了。他本想悄悄走近偷袭其中一个蒙面人,还没走近,就一命呜呼了。
其余人皆大惊失sè,急忙上前,带着哭腔叫喊道:“廖师兄!师弟!”
一时间众人怒气冲天,立刻拔剑对峙。中年人赶上前一步,脸上露出惊愕伤痛之sè,他强压着怒气,转头向辛玉池道:“不知青城派竟如何得罪于阁下,竟要一出手便杀人?”
辛玉池正想回话,其中一名蒙面老者忽从怀里掏出一块羊皮纸,朗声道:“青城派掌门李怀松,首徒张伯易,二弟子何江北,三弟子廖洪元,四弟子王贺,五弟子吴杰,六弟子费彪,点兵册上所载,名单已齐,不留一个活口。”辛玉池仔细听着,忽然双眉一挑。
中年人正是青城派掌门李怀松。他见这些人二话不说,一剑把自己一个心爱的弟子挑了,继而又说什么“不留一个活口”,修养再好,此时也难以按耐,当即厉声道:“大胆狂徒!我青城派数百年基业,今rì岂能让宵小之辈公然欺辱?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他冷眼扫视了凉亭外包围的十个蒙面人,最后目光仍是落到辛玉池身上,他眼中的怒火,似是要把眼前的这个人立刻就熔了。
那些蒙面人并不回答,辛玉池倒是先开口道:“李掌门有所不知了,近年来武陵一带,突然冒起一个杀手组织。这组织叫香陌间,取名跟武陵一脉的门派差不多,倒是有几分诗意。”
李怀松冷冷道:“这些人是香陌间?这名字我倒是听说过,可是你怎么认得?”
辛玉池环抱双臂,道:“据闻香陌间的人,杀人之前先点兵。所谓点兵,就是他们羊皮纸上记下每一个要杀的人的名字,先一个个对照,朗声念一遍,才开始杀人。”
李怀松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点兵的蒙面老者“嘿”的一声,道:“你这小子倒也有见识。香陌间做的是人命的买卖,不杀旁人,你现在赶快走,不然可别怪刀剑不长眼睛。”
辛玉池听了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道:“在下不管旁人的事,可是在下与人有先约,想走也走不了。”
忽然听得李怀松大喝一声:“谁都不许走!”他声音极其洪亮,四处树叶应声摇晃,内力甚是不弱。见他拔出腰中宝剑,向其中一名蒙面人疾刺。
那蒙面人身子向左微倾,李怀松剑尖顺势一转,仿佛早已料到,剑尖已指向他胸前。蒙面人挥剑相挡,李怀松顺势向后一退,脚步未稳,又向蒙面人的左肩砍去。如此攻了数十招,李怀松的剑法看着秀气有余,并不怎么凌厉,每一剑刺出都似用劲未尽。
辛玉池知道这是青城蜀秀剑法。这套剑法本身讲究独到的剑劲,一刺一挑都只用三分之二的劲,巧妙地配合身体的节奏与敌人的招式应变。师父以前曾说,青城剑法是外秀内奇,青城天下秀,便是如此而来。李怀松于这套剑法上有自己独到的心得,一招一式严谨而不乏变化,不愧为一派掌门。
余下众弟子亦纷纷持剑与蒙面人们斗了起来,一时铮铮之声不绝。对方的杀手之剑狠戾,每一剑都要置人于死地,与青城派平rì只讲究修身养xìng的武功大不相同。再者对方明显有备而来,众弟子一时手忙脚乱,时间一长,势难抵挡。
青城派首徒张伯易大声叱喝,右臂已然中了一剑,另一边厢已有三名蒙面人与李怀松酣斗,李怀松忽地喝道:“好一个史兴,利用完青城派,便要杀人灭口。若没有青城派,黑风寨又如何能够……”三个蒙面人忽然一齐攻来,逼得李怀松后退几步。
辛玉池一直留意众人的交锋,听到李怀松这么一说,心中一动,这个史兴,莫不是丰都二鬼之一的史兴?青城派,丰都二鬼,黑风寨……
回神再看时,李怀松已被那三人围住,苦战不下,身上,大腿处已经有几处剑痕。辛玉池知他心中记挂自己的弟子,却一直无法抽出身来,再战下去,怕是要死在三个蒙面人的齐攻之下。
青城派众人亦相继受伤,眼见快要抵挡不住,这么下去,全军覆没,便在片刻之间。
辛玉池冷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眸里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厌倦,只是瞬间已转变成浓重的杀气。
他猛然一跃,一脚前迈,踩上其中一个蒙面人的右脚背,那蒙面人大惊,只觉得手上一麻,辛玉池瞬间夺过他的剑,只见银光一闪,那蒙面人当即倒下。
这几下动作快如划破夜空的闪电,从踏脚,夺剑再到出招,毫无迟疑,意势酣畅,干净利落得教人害怕。
那蒙面人出手杀着,眼看青城派的费彪就要死于自己剑下,兀自不觉有人会冲进圈内夺剑。虽是趁其不备,只是谁又能如他一般,丝毫不避剑的锋芒,再夺过别人的剑,一招直取人命?
这几个动作似是随xìng至极,胡乱而为,可其中暗含着极为上乘的武功招式,李怀松作为一派掌门,虽是看出来了,却也难以琢磨此人来历。
众人都不禁想:眼前这个戴遮面斗笠的相公,究竟是何方神圣?
为首的蒙面老者看得出辛玉池才是眼前大敌,他眼里透着yīn森的寒意,瞳孔紧缩,忽地数枚蝴蝶金镖朝辛玉池激shè过来。
辛玉池一声冷哼,当下真气凝聚,衣袖挥舞,披风一扬,只听见“哎哟,哎哟”数声惨呼,这几枚蝴蝶镖纷纷击中另外五名蒙面人,他们肩上,胸口处,或大腿皆中了镖,五枚蝴蝶金镖附着辛玉池的内劲,五名蒙面人当即摔倒在地,瞬间解了青城众弟子的围。那蒙面老者大惊之下,这才手忙脚乱地将剑拔出来。
李怀松见辛玉池武功绝伦,且看来并非和自己作对,jīng神一振,他嗤的一剑,插入了其中一名蒙面人的左腿处,刀劲一横,一条腿被砍了下来,那人摔倒在地。
蒙面老者目含怨毒地盯着辛玉池,“阁下好本事,不知是哪一路上的朋友?何必要卷入青城派的是非中?”手上却毫不含糊,连连疾刺六七下。辛玉池随着脚步左闪右避,神情甚为轻松,有如踏在云端之上,那几剑连他的衣服都没能碰上。
那老者见他避的这几步轻盈如飘,似是跳跃于云烟之中,实则步法大有讲究,叫道:“你这是凌烟仙渡,你是梵净山的人?”
辛玉池微微一笑,“会凌烟仙渡,就必须得是梵净山的人么?”
谈笑之间,他双手向后一扣,随手抓住了身后两个正准备偷袭的蒙面人的手腕,一拧一掰,卡嚓一声,只听见一阵惨呼,那两人手腕齐断。辛玉池头也未回,双手夺过二人将要掉地的剑,手腕一挥,剑劲一送,这两个蒙面人胸口顿时鲜血四溅,当场而亡。
蒙面老者只觉得眼前根本不是真实的,身子竟不zì yóu地颤栗起来。
要知道这十二个杀手经过严酷的训练,足以杀任何江湖上一流门派的好手,论武功,杀青城派的几个人是绰绰有余,万万没料到今rì竟碰上如此奇人。
眼前此人边避开自己的剑,一边分心去掰断别人的手腕,毫无征兆地就将两个剑法一流的杀手杀了。
令他更心惊胆寒的是,这人直至此刻,竟从未拔过自己腰上的剑。
这人似乎并不着急与自己交手,自己能活命到现在,不过是因为对方并不想立刻对付自己。他隐隐看到对方动作里略带嘲弄,似是把自己当成俎上之鱼,算定自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想到此处,蒙面老者额上不由冒出冷汗。
辛玉池忽嗤笑道:“怎么?香陌间的杀手怎么不出那一招?”那蒙面老者一怔,当下不并细想,举剑向辛玉池咽喉疾刺过去,他的杀手之剑如同幻影,连环数剑,尽为杀着。寒光剑影罩着人,他根本不会给任何人有机会从这一式里逃出来。
辛玉池明知他步步逼紧,却不避不格。在重重剑影之中,他忽地闭上双眼。正当蒙面老者讶异于他如此举动,辛玉池瞬间伸出右手食指中指一夹。
那一剑是何等的迅疾。蒙面老者手中的剑,竟被他夹于两指之间,老者手持剑柄,动弹不得,辛玉池暗使内劲,更使他虎口剧痛,蒙面老者不得不松手撤剑,怒骂一句:“他nǎinǎi的!”辛玉池再随手将剑往右一掷,右侧正与李怀松交战的蒙面人惨叫一声,原来剑竟从他肩胛处一穿而过。
辛玉池道:“李掌门,剩下一个,在下等着看阁下jīng妙的剑法。”李怀松点头,方才同时与两人交战,他剑法虽然不俗,但那两个杀手联手齐攻,剑法上看不出丝毫破绽,再加上他受了几处剑伤,毕竟不能挥洒自如,渐渐陷入苦战之中。
如今辛玉池再杀了其中一个,另一人阵脚大乱,李怀松乘势向其余一个蒙面人疾挑数剑。
辛玉池似是喃喃自语道:“香陌间,香陌间,又岂有不用陌上花的道理?”
蒙面老者一愕,道:“陌上花?”
辛玉池一笑,“你们会点兵,会用蝴蝶金镖,原是很好,若非我见过真正香陌间杀手,怕是要被你们骗了。”
蒙面老者大骇,“你说,你说我们是假的,有何证据?”
辛玉池道:“江湖传言,香陌间的杀手,原是会在武器兵刃上淬上一种带香的毒药,敌人的皮肤若不幸沾上就会毒发身亡,尸体却不会发臭,还会有一股类似于花香的味道。即便是杀手不敌,他们也会自行吞下藏在袖里的有毒花瓣,以防被对头严刑逼供。所以,他们杀了人,或者自杀,尸体上仍会留香,如果杀了很多人,整条道上就是花香弥漫,因而取名香陌。江湖上的人也不知这是何种花香,就取了个名叫陌上花。”他指了指廖洪元的尸体,指了指倒地的黑衣人,再指了指自己的手指,“这也是为什么方才我并不用自己的剑。”
蒙面老者被人揭穿,一时作声不得,辛玉池又淡淡道:“可毕竟香陌间神出鬼没,围绕他们的传言总是时真时假。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开始不急于杀我,还要放我走,是不是想通过我传出去,青城派是香陌间的人所杀。若不是我见过真正的香陌间,恐怕我也未必能看出其中有诈。”
李怀松与那蒙面人拆上数十招,剑尖横削,一剑从蒙面人的左肩划到右肩,那蒙面人当下萎顿倒地。李怀松顾及徒弟,忙去看自己弟子的伤势。见众弟子均受了几处剑伤,幸好只是皮肉之伤,不至于有大碍,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李怀松再向辛玉池看去,见他一步一步渐渐逼近为首的蒙面老者,说道:“就剩下你了。”老者听他笑着,语气中透着全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森然,不禁道:“阁下为何仍不拔剑把我杀了?”辛玉池道:“不急,我是实在很有兴趣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要端了青城派,却要冒充香陌间。这是为什么?”
老者冷冷道:“阁下到底是谁?我想知道今rì究竟栽在谁的手下。”辛玉池冷笑一声,并不回话。
李怀松此时也走过来,厉声喝问:“是不是史兴派你们来对付青城派?是不是?”
蒙面老者意味深长地盯着李怀松,沉默半晌,忽道:“哼,李掌门,你们要对付黑风寨,却不知道你们也只是计划里的一颗棋子罢了。”李怀松怒道:“你说什么棋子?”
蒙面老者干笑两声,眼神里充满诡秘之sè,道:“你们以为设计灭了自己的对头黑风寨,谁知,嘿嘿,你可知那些银两大有来头?”
李怀松见有外人在此,心中惶恐,极是不愿提起此事,于是急道:“你快说,是不是史兴派你们来的?”
蒙面老者只是悻悻地瞪着李怀松,毫无半分退让之sè。他越不说,李怀松便越是着急,呼吸也变得更急促。
忽然,李怀松“啊”的惨呼一声,表情似扭曲似不甘,痛苦万分,当即倒地,颈上的血如泉涌般喷shè而出。一件物事无声无息地擦过李怀松颈上命脉,紧接着朝辛玉池迅猛袭来。辛玉池大惊之下,已来不及以剑相挡,只有侧颈一躲,那物事“哐”的一声,直插进凉亭里的木柱之上,及至末顶。
“菱形镖!”辛玉池看着柱子上的飞镖,心中一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