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了聘礼,这个政治婚姻将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任何人都不得违逆,哪怕是当事人也不行。这是几千年的风俗,约定俗成的习惯,谁要破坏,谁就会遭到万人唾弃。
众目期盼之下,三公主在母后的搀扶下,走进大殿,来到了众人面前。只见她脸戴紫sè面纱,全身一袭紫衣,轻移莲步,在穆啸天的宝座前坐下。那紫sè,淡雅而又不失清新,深深的紫,沉静忧郁不失高贵,是由富有激情的红sè和沉着冷静的蓝sè混合而成,可是,谁有能明白她内心的波涛汹涌呢?
神马需要主人的赞美,女人也需要说唱艺人的赞美。héng rén仪式上,早有说唱艺人准备好了六弦琴,为她大唱赞歌。赞歌唱得越多,表示这女子聚集了众多的贤良美德,越能获得亲友的祝福,也预表将来的婚姻生活能幸福无边。
说唱艺人的嘴里,除了歌唱英雄,就是歌唱美女了,更何况是大食国王的三公主?这三公主的美貌,早已传扬到了整个冰封大陆,好事的说唱艺人虽没见过她的样貌,却凭着丰富的想象力,为她谱写了一曲动人的唱词。
一列说唱艺人来到大厅之内,载歌载舞地唱道:“上等女人如天仙,荣华富贵都俱全;中等女人像明月,随着权势显圆缺;下等女人似尖刀,挑拨是非有本领。上等女人如良药,对于众人都有益;中等女人像水晶,损益无定随缘移;下等女人似毒花,没有真心待伴侣。姑娘比那野草多,情投意合却稀少;长途跋涉来大食,只为一睹公主颜……”
歌舞升平之际,众人对艺人的说唱拍手叫好。紧接着,第二队人马又上来了,有男有女,难唱女和,热闹非凡。男艺人唱道:“谁的荣光似莲花?”女艺人答:“大食公主像莲花!”男艺人唱道:“谁的容貌胜红霞?”女艺人齐唱:“大食公主胜红霞!”男艺人又唱道:“谁的肌肤最柔滑?”女艺人又答:“大食公主肌肤滑!”
……
西夜国王陆豪一开始还能听得进去,可是这些说唱艺人的唱词没完没了,每次都不重复,小到三公主的头发、指甲,大到品德、身材,全部讴歌了一遍。有的清新直然,有的深情朴素,有的直白热情。已近正午,这繁琐的说唱表演似乎还没有结束的意思。陆豪心情忐忑,怒火渐升,却又不好发作。
人群中的冬根三父子,一边撕扯风干牛羊肉,一边尽情欣赏节目。可是,在他们平静的外表下,却是焦急万分。按照先前的计划,这表演固然可以拖延时间,但也只是权宜之计。
这时,走出一名满脸憔悴的说唱艺人,他神情忧郁,独唱起一首动人的谣曲:
“白天有个尼玛,晚上有个达娃。菩提树有着细长的根,我的卓玛有颗善良的心。二十一度母在天上歌唱,美丽的卓玛在草地牧羊。纳木错的湖水波光粼粼,卓玛的倩影在湖面飞行。
“你站在东边的山上,我在遥远的理塘。真想作上一只洁白的仙鹤,飞渡世间的千万条沟壑。卓玛卓玛亲我一口,这是人间最心碎的温柔。我要把喜玛山作成你的花冠,我要把千里冰川凿成你的指环。快给我倒一杯酥油茶,快给我来一块糌粑。骑着那匹心爱的枣红马,我要带你去遥远的香巴拉。
“你说哥哥你为什么不回头,我说天边的白云永远孤独。我们相信在雪之故乡里,埋葬了我们的一个秘密。白天有个尼玛,晚上有个达娃。卓玛卓玛快亲我一口,我又要踏上远方的路。”
谣曲中的“尼玛”、“达娃”,在冰封大陆的一些部落为太阳、月亮之意;香巴拉,是一些部落关于极乐世界的传说。谣曲讲究韵律,被说唱艺人略带沙哑的嗓音唱出,一咏三叹,令人断肠。一股忧伤的心绪从穆珠的心头升起,这谣曲的大意,不正是讲她与觉如的故事吗?穆珠被感动得泪如雨下,神秘的紫sè面纱之下,隐藏了她的心事,没有人能看到,没有人能读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说唱表演依然没有穷尽的意思。陆豪坐立不安,生怕节外生枝,心里却在狐疑,这么多说唱表演,穆啸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知子莫若父。为了这个少女,爱子陆小宝险些丢了xìng命,由此可知她在王子心中的重要xìng。得不到这个女子,未来的西夜国王会伤心到什么程度?真是不敢相信。
rì已西斜,物百官和礼仪官早已等待不耐烦了,尽管有好酒好肉,但要是耳边一直都是丝竹之音,谁都会产生烦躁的心绪。人群中,只有冬根三父子和穆珠爱听这些说唱。倒不是喜爱,而是因为能拖延时间。只要多拖延一分,觉如及时赶回的希望就能增加一分。
陆豪早已顾不得一国之君的矜持了,抱拳走到国王穆啸天面前,道:“陛下,时rì不早,不知订亲仪式何时开始?”
穆啸天摸了摸脑袋,失笑道:“本王一向爱听艺人说唱,倒给忘了此事。好吧,现在可以开始了,你们且退下吧。”
冬根听到穆啸天的话语,内心火急火燎。作为干爹,他为觉如所做的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只能看三公主的表演了。
说唱艺人终于退场,武百官这才打起jīng神,注视着礼仪官和穆珠公主。今rì,他们参加公主的héng rén仪式,就是为见证两国联姻,之前的表演只是铺垫。令人捉摸不透的是,这铺垫也太过漫长了,远远超出了想象。国王要讲究排场,也不至于如此夸张。
只见礼仪官清了清嗓子,伺立一旁,朗声道:“天佑大食,赐于我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如今,三公主年满十二,按照当年陛下的承诺,将……”
礼仪官还没宣读完,却见一旁的三公主突然从座椅上跌落下来,晕了过去。这一意外,出乎了众人的意料,大家顿时忙作一团。独臂的震东将军穆强将穆珠抱起,嚷道:“公主体弱,请速速让道,让她回房休息!”
陆豪一听,知道此事蹊跷,便拦住了穆强道:“将军,订亲之事耽误不得,还请留步!”
穆强大眼一愣,道:“xìng命关天,耽误个一rì、两rì又有什么打紧的?”
众人眼光齐刷刷地看着陆豪,使得他颇为尴尬。他心里却在暗道,一定是这公主耍的把戏,身为后天医魂境界的医师,怎可能对自身身体状况没有一个了解呢?假装晕倒,只不过是一出拙劣的苦肉计罢了,便道:“继续如此,那就请公主回房歇息吧。父母之命,媒妁之约,没她在场,也不要紧。”
冬根目送穆强抱着三公主离去,急得快要跳了出来。再看穆啸天,对陆豪的话似乎也没多少反对意见。
礼仪官得令,正要重新宣读订亲的说辞,却停了下来。众人目光齐刷刷地向宫门瞧去,门口,跑来一匹神骏的黄骠马,马背之上,正是少年觉如!冬根三父子长长叹了口气,擦出满头大汗,静观其变。
觉如走进大殿,向众人一一施礼后,走到穆啸天的面前,道:“王啊,今rì是小妹大喜的rì子,我这个作大哥的,姗姗来迟,真是罪该万死。门外的这匹黄骠马,虽不是上上品,但也是一匹不错的千里驹,特送给三公主作héng rén礼物,还望笑纳。”
众人瞧见了黄骠马的样子,赞不绝口。
穆啸天笑道:“难得贤侄费心了。今rì,是穆珠与西夜王子订亲的rì子,还请贤侄快快就坐。”
觉如装出吃惊的样子,道:“咦,陛下,小人听闻这西夜王子好sè成xìng,在西夜经常调戏民女,惹得国民怨声载道。到了凤凰城内,因为风流成xìng,还遭到一番毒打,险些成了残废。陛下将公主下嫁这种人,公主将来会幸福么?”
不待穆啸天发话,陆豪的脸sè早已气成了猪肝sè,怒道:“哪里来的野小子,你就是觉如吗?陛下,莫要听他胡言乱语、信口开河。我儿遭到中伤,正是拜你兄弟所赐。现在你又要在陛下面前胡说八道、颠倒黑白,打的是什么主意?”
穆啸天笑道:“觉如小英雄,休得无礼。这位是西夜国王陆豪前辈,与本王情同手足,还请小英雄注意言行举止。”
觉如装出惊吓的样子,道:“原来如此,还望陆前辈大人不计小人过。只是,刚才晚辈所说的,句句属实,还望前辈明察。”
陆小宝在西夜国的所作所为,陆豪自然知道,如今被当众揭发,脸上却过不去,怒不可遏地道:“黄口小儿,本王非要给你点教训不可。莫要仗着你干爹,就可以胡说八道,小心祸从口出……”
觉如道:“晚辈句句属实,并未胡说八道。据晚辈了解,这西夜地处偏远,是寸草不生的蛮夷之地。晚辈一向管教不严,倒要请前辈多多赐教。”
陆豪原本只是恐吓觉如的一句话,却没料到被他抓个把柄,一时之间骑虎难下。再看大殿之内武百官,早就开始议论纷纷了。一个十二岁少年,话语虽恭敬,倒每一句都是为了找事,倒显得咄咄逼人。而堂堂西夜国王,却已经被彻底激怒了。
穆啸天见局势有些失控,便道:“两位,还请息怒。陆兄弟,觉如只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陆豪此次前来凤凰城,早就受了一肚子憋屈,现在又遇到一个十二岁少年叫板,哪里听得进穆啸天的劝阻,冷笑道:“小子,本王达到了后天箭魂境界,你可要想清楚,真的动手,可别怪本王以大欺小。”
觉如满脸狂妄之sè,道:“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陆豪道:“什么赌?说来听听。”
觉如扬起稚嫩的脸旁,道:“倘若我能胜得前辈一招半式,那么穆珠公主的婚事就此作罢。倘若前辈能赢我,我们父子四人定会离开大食,此生再也不踏此地半步。如何?”
陆豪没想到面前的少年如此大的口气,也不思虑,就道:“如此甚好。只是有一事须提前说明:拳脚无眼,刀箭无情,外人不得插手你我的过招,要是有人负伤或毙命,另一方不得追究责任,如何?”
觉如道:“这样甚好。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前往比箭台!”58xs8.com